第八章 这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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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宋妈以前脾气很爆,生活重担压得,她自己不舍得吃穿,把希望全寄托在连宋兄妹身上。她对这两个孩子要求极其严格,吃饭喝水都不能出声,却见不得一丁点的浪费。邻里刚开始还劝,说打孩子别打头脸,打坏了读书肯定是不行的。连宋妈就换了地方打。有次仅仅是因为两孩子吃饭不干净,掉了饭渣。连宋爸走的时候连宋十五岁了,他要护着妹妹,所以基本是他妈揍他一个人。连宋要去捡饭渣,他妈拿筷子敲他的手,他妈说,别人是靠门第培养的,他比不得,只有在言行上下功夫。别人吃燕窝鱼翅富贵优雅,他吃个花生米也不能让人生了贱心。祝小喻看不下去了,连宋的手指都被敲肿了。吃花生米本来就是嚼着吃的,一嚼肯定会发出声,谁用筷子吃花生米没掉过?谁能把花生米吃出燕窝鱼翅的样子?神仙也不成。她二话不说,上前说宋姨,打他你不疼啊?连宋妈碍着祝小喻的面不好再下手。祝小喻就对兄妹说,你俩傻啊,不会跑啊。连宋妹妹连庆就说,往哪跑,总得回来睡觉的。是啊,睡觉的时候他妈会等着他们的。连庆后来一直很反叛,与她妈对着干。上了大学也是她妈让她学什么她偏不,她妈就不给她钱让她滚蛋,结果她真滚去了离这很远的地方。

祝小喻拉着连宋出来,俩人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对面就是小学的操场,可惜锁了门进不去。借着灯光,祝小喻看着连宋可怜的样子,她说,你等会,别走。连宋就没走,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只见她把一种植物的叶子搓碎了挤出汁抹在连宋手指上,连宋说,这是什么,我不会毁容吧?毁也是毁手指毁不到脸上。那我成了六指谁要我啊?你会不会数数,应该是九指,怎么还多一根出来?祝小喻一边给连宋抹一边说,连宋你别怪宋姨,她很不容易的,听我妈说,你妈经常吃剩饭,连宋嗯了一声,祝小喻又说,你也别恨你爸,大人的事情让大人去解决。连宋又嗯了一声。祝小喻又老成地说,我今天听一同学说,她爸是学心理学的,说离婚的孩子心理会有阴影,有些会发疯会出现反人格,你可别疯。连宋说,我不是小孩子了。祝小喻说,那你妈会不会逼你们恨他呀?连宋说,你给我抹的什么?蒲公英呀。你真懂假懂,这玩意能杀菌消炎?当然了,祝小喻说。她把剩下的一朵小花放到连宋另只手里,说,喏,送你一朵花。连宋看了看这朵小黄花,又看看祝小喻,说姐姐,你比花好看。祝小喻说,小毛头,嘴倒甜。你就不能别让你妈打你了?连宋挺挺小胸膛说,没事,我妈打得也不疼。祝小喻心里疼了一下。她又拿起他的指头吹了吹,问,还疼不?连宋说,不疼了。祝小喻从包里掏出两包饼干说,黄包的给你,红包的给你妹。

连宋回家把两包饼干都给了他妹妹。说是祝小喻给的,他妹妹二话不说拆开就吃了。两包饼干买断了小姑娘的嘴,从此她总会站在连宋一边,连带也喜欢起祝小喻。

坐车走到半路上祝小喻给连宋打电话说,去不了,连宋知道她的小诡计说,不就是块土豆饼吗,这次我妈做得不好吃,改天让她专门给你做。真的不骗你,这次我也没吃,全是我妈自己吃了。祝小喻不好说什么了,真说是因为土豆饼没吃上在治气?她也觉得最近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了。她说我又不是三岁,至于吗?连宋说,那你快来,我肯定会报答你的。祝小喻说,我有点头疼,怕一会砸场子,连宋说,没事,该砸就砸。嘿,这招对祝小喻的胃口。

说来也巧,祝小喻赶车上班的时候碰见连宋妈出来倒垃圾,本来她也没注意,可连宋妈的垃圾袋破了,露了几块土豆皮出来,祝小喻这近视眼还趴上去仔细瞅了瞅。明明知道结局,还偏偏不死心。她闷了一路,心想,真是小气鬼。后来又想自己更是不可理喻,怎么贪恋到别人的东西了。中午她特意要了块土豆饼,别看是土豆饼,换人做还真是难吃。祝小喻咬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又硬又咸。

下午连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说让她帮个忙,口气相当温驯,说姐姐,你就帮我这会吧,好,别让我看我笑话。嘿,她说,连宋你这是临时抱佛脚,那你也临时烧烧香啊。就喊个姐姐就行了,这女朋友装得怎么着也得给套行头吧?连宋说,好说。你来就是。祝小喻想,你这个铁公鸡我非得拔你几根毛不成。用得着了就喊姐,用不着就直呼其名。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小时候她替他挡了多少他妈的拳头了。

祝小喻一盘饺子吃完了,连宋也没骚扰她,他妈今天没做土豆饼?连宋妈的土豆饼可是做得好吃。今天走的时候明明答应了要做的,祝小喻也不好问。饺子吃完了又一个来回走了十圈,后来实在忍不住就跑下去,心想若是碰见了就说自己吃多了,下来跑步。跑了一个小时,结果谁也没碰见。祝小喻又耷拉个脑袋乖乖回家了。

而连宋家呢,晚上的确是吃了土豆饼,本来都留好了给祝小喻的。这么多土豆不赶紧吃很快就发绿发芽了,朴素节俭如连宋妈肯定不会让粮食瞎了。只是吃的时候,她对连宋说起了祝小喻,说这丫头倒是这几年长得好看了,不过瘦得要命。连宋也觉得祝小喻一直好看啊。他专心吃土豆饼,吃一嘴油去吓祝小喻,还没等他美滋滋地想完,他妈又说,找媳妇呀不能找这样的,难伺候。连宋说,你怎么知道她难伺候?连宋妈说,这个孩子心眼不坏,就是呀太……太什么,没说出来。这内容可算深广,连宋噎了一口,咳嗽起来。他妈给他盛了碗粥,说慢点吃。连宋吃完也就没去给祝小喻送,母子俩各怀心事,土豆饼就搁在那儿凉了。第二天还是连宋妈给吃了。

他没看见祝小喻喝水的杯子,因为他回来前水杯已经被他妈收走了,收的时候两手看他的床单有个摺子,习惯性地抻了抻,扫平了。所以头发也就落了地,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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