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策街道依然空无一人，忽然一声巨响如闷雷炸醒。一道黑影扑哧从纸窗没入一户人家，惨叫猛然响起。烈酒迅速抬膝撞门，年久失修的木门轰然倒塌。她把蹲在炕头边的小男孩一把拉起，甩进江澈怀里，腹部被掏空的男人倚倒床边，而女人挡着一个东西吼道：“阿因，快走！”
那东西隐约是个人形，被女人用斧头劈烂了半边肩膀依然不为所动，黑长的指甲刺入女人的身体，瞬间在她身上穿了个洞。
烈酒拉着江澈迅速后退，江澈皱眉说：“是尸体，已死多日。怎还能动？”
江澈上前将靠近的怪物击退。
那男孩猛的起身攻向江澈，就在所有人以为他真的晕倒时出手，快狠准的将江澈踢倒，翻身骑上了江澈的脖子，匕首瞬间就要刺入江澈脖颈。
“咣当”
“江小二，我也就两天没在。”匕首落地的同时，男孩被流星锤抡倒在地：“你依然弱的像个小媳妇儿！”
而浓雾中走出的每一个人都攻向怪物，皆是一刀致命。
烈酒笛音停时，呆怔的看着两千余人跪倒大呼：“将军！臣等，魂兮归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烈酒未曾想过，留白给了她的，不止是救命的机会。
而是这两千余人，魂兮归来！
“死字犹传梦里人，彭祖巫咸依旧春
海波不涸天不远，杜鹃枝上魂当返。”
远处行来一老者，指尖捏了一个决，手腕一翻摁住地上男孩的额头，似乎费了大劲，然后一抓一收。男孩身子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在下咸清道长，见过烈将军。”老者笑眯眯瞅着烈酒道：“怎样，老道所言不虚吧？”
烈酒认真的回瞅老者道：“下次说简单点。”
“这城内厉鬼本是这山上尸变，此地风水极差，房屋建造成为穿堂过煞的极阴地，又把尸体必须埋于城内。形成人鬼同住之势。还以为天降横祸，将女子送于供奉者冥婚，造成怨气冲天，祸不单行。”咸清道长甩了拂尘又道：“刚才这孩子的魂，早被有心之人拘锁改换。”
“你这阴兵，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寸草不生？”
“老道说的草其实是人。”
拿流星锤的汉子憨厚一笑：“那臣带着兄弟们先走了。”
烈酒点点头，看着他们消失在迷雾中。
咸清道长接着说：“他们只会越来越嗜血，神智只会慢慢消失。不轮回的后果是永世不得超生。将军慎用。”
“谢过道长，我铭记在心。”烈酒看了眼给自己涂了金疮药的江澈，替他包扎了伤口。
咸宁道长将一个折叠的符咒递给烈酒：“老道见和你有缘，特赐你此符咒。可能将来会对你有大用处。”说罢转身离去。
烈酒把江澈扶上马，出了长策范围后搭了个小篝火，与江澈靠坐在树边。
江澈很快昏睡过去，烈酒撕了下摆的布，就着河边把布浸水，贴在了他头上。
几日来的奔波，烈酒已经精疲力竭。但她依然守着江澈稳稳坐着。
她前世做过逃兵，也成为过高级杀手，所以意志如铁，坚不可摧。
等到江澈醒时，她才喑哑的说道：“我睡了。”闭眼的瞬间就跌入梦乡。
轻微的鼾声飘荡在林中，清晨将近时雾气就开始漫延。江澈搭了衣服在她身上。
忽然看到一只鬼祟的兔子蹦跳在石头边，江澈掏出腰间口袋里的宝贝。那是根极细的空心竹管，他含在口中对着不远处的兔子一吹，细如牛毛的针极快没入兔子体内，兔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就倒在地上。
江澈也不急着过去取兔子，他知道他一动烈酒必然会醒。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自己也看不懂的阵，掐指细细算着。眉头皱了不止一次。
江澈想起那个人来，那个人是继承奇门遁甲最完全的一个人，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计算之中。擅谋略，懂兵法。是个清冷而淡漠的人。
也是烈酒最爱的人。
除了他自己，什么样的人能将他禁锢，需要烈酒执拗的去救他。
救他不难，难就难在，他最终消失的地方是神魔战地。
那是一个谁都不愿意提及的地方。
江澈来回算了许久，发觉这次烈酒睡的着实沉，根本无丝毫醒的意思。他静悄悄起身，拎了兔子向河边走去。
剥皮掏内脏的活儿他甚是熟稔，然后寻了根竹掰开，从兔肉穿过，放到火上开始慢慢烤。他从包裹里翻出来调料洒了一些在肉上，顺便还倒了些酒。
火烧的更旺了，兔肉冒油滋滋作响，香味四溢，江澈快速伸手拔了根兔腿美滋滋的啃了起来。
烈酒这次是被馋醒的，她梦里饿了很久，进店点了两盘红烧肉，正要张嘴肉却飞了，她一着急就醒了，然后二话不说了就去抢兔肉。
等吃饱又去河边喝足之后，她起身上马说：“江澈，走。”
江澈也上了马，慢悠悠的跟在烈酒后面，一路上困的直打瞌睡。
“你记得清溪之战他留下什么了吗。”烈酒忽然问他。
“我记着是一个盒子，放于墨逸皇朝清溪之畔的高塔之上。”
“那可能留白又得破财了。”烈酒也打了个哈欠说：“快些。”
江澈撇嘴，策马扬鞭加快了步伐。
江澈捂着伤口后退一步道：“我暂时无事。”
烈酒蹙眉，从怀中拿出笛子开始吹镇魂。
隐隐绰绰的影子在月光下闪现，窸窣作响。
江澈拉着烈酒道：“前方不可行，是死门。”
他话音刚落，怀里的孩子匕首就没入他胸口，鲜血像是刺激了深夜里的饿兽，烈酒清晰的看到，一堆类似人一样的怪物正在向他们缓慢移动。她旋身侧踢到那男孩脸上，男孩摔出去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江澈看着烈酒沉思片刻，说：“烈酒，你这笛别有蹊跷。为何很多人都看不见阿香，而我和许免却看得到。”
烈酒想起留白曾说过，近笛千里，魂兮归来，万物取灵，生灭归宗。笛声可开启阴阳窥探，延万物造化。
而生人瞧得见，必是时运极低，一心想见。
他怀中的孩子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缩着，烈酒撤的极快说：“别管了，赶紧走。”
他们并未注意到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一片树林。
说完这句话，她刹那一笑，消失夜色中。
烈酒想了许久，带着江澈向外走去：“我们也该走了。”
烈酒未曾告诉阿香，若常人见了鬼，必失魂或降运，严重者可死。
阿香出来后，对烈酒深鞠一躬说道：“我已无牵挂，我们约见黄泉。我先在下面等许郎。而你召唤出了我，是因为我死前就决定跟你走，灵魂一缕入笛。”
没想到也并不是偶人作祟，阿香趁此魂魄逃离，并未受到禁锢。
她本该次年入嫁许家，没想到和爱人许免从此阴阳两隔。
“我死后能清晰的看到你的笛，像是有引力一般把我吸入。”
阿香的魂魄越来越淡，红色已经变为稀薄的粉。
“我走了。”
长策城内傍晚时分还是热闹的，但夜幕未沉之时，大家关店的打烊的，小摊纷纷收拾铺盖走人。
烈酒站在小院里，听着屋内呜咽。
这女子名唤阿香，因城内七月七死人，故把她要祭给城内供奉的偶人，但偏偏当时被烈酒冲了煞，幡布未动。偶人意为不满意，但大家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硬生生将阿香打晕钉入了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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