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筑道

夜临寒怔怔的望着手上那颗云珠，静静的想了很久，很久，才小声自语道：

“是啊，梦好却难留。我何必执念、强求。”

他右手轻轻捏破了云珠。

“师父……”夜临寒依旧泣不成声。

“你若不听为师的话，我这最后一缕神识也散去作罢。”

“不，不，不！我听师父的话！”夜临寒强忍悲痛，小声的抽泣着，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谷前辈，请受晚辈一拜！”

任长风也是重重跪在地上。

“晚辈还来不及报答前辈的恩情，却……”

“任小友，你以后多多照顾临寒这孩子，就算报答了。”

谷若虚目光疼惜的望着夜临寒。

“这孩子有时做事不计后果，洒脱任性。你比他沉稳许多，日后可要替老夫看住他。”

“晚辈谨记。不管日后遇到如何凶险，我都与临寒共同进退。”任长风郑重无比道。

“好好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师父……”夜临寒还在呢喃呼喊着。

“临寒，为师有一事要托付你和任小友”

谷若虚神色一顿，庄重说道：

“本门守护百年的石盘被人夺走了，这石盘是我年轻游历时，在北海一处礁石发现。上面镌刻着一座山脉，名曰无极山。根据我的推算，此地可能是亘古圣地，不受天地法则约束。”

“我与四位长老这么多年来几乎找遍了八洲，还是没有找到此处。可见此处不在寻常地方。如今八洲之主，也在寻找此地，此人心术不正，如果他再借由次地晋升突破，那将是场浩劫，你们一定要阻止他。”

“师父，是不是就是此人与段玲玲等人联手，害的您！”夜临寒厉声问道。

“我之所以陨落，是死于天道。你莫要心中有恨，你身为老夫的亲传弟子，你有责任支撑起探胜门。探胜门不是座落在山涧的那处府邸，而是你们五个年轻的弟子，只要你们在，走到哪，都可以是探胜门。”

“可是谷前辈，如今以我等这绵薄之力，怎么能与领主人物对抗。”任长风皱眉问道。

实力相差太大，就算有万般计谋也于事无补。

“把此事托付给你们两个孩子，确实有些为难了。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不会给你们任何准备的时间。”

谷若虚略微思索一番，接着道：

“如今还有一个机会，你们可以试着求助北海之主——巴穆，此人虽非善类，但也讲些事理，他与释海等人不同。你们去找他或许是个办法。孩子们，剩下的路就由你们自己去闯了。”

“临寒，切记！莫要辱了探胜门的名声！”谷若虚看着夜临寒厉声说道，眼中的不舍与悲哀，却都藏在眼底。

“弟子遵命！”夜临寒重重叩首！

“哈哈，好！我也该走了。人间虚活两百年，魂归天地与日月！”

谷若虚拂袖而去，高亢的笑声回荡天地，那白色的身影渐渐弥散，最终消失在黑夜中。

时过良久，夜临寒缓缓起身，双眸凝望远方，神色已经释然了许多。

“师父说的对，我可是谷若虚的亲传弟子，绝不能那么没用，我要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夜临寒打起精神，高声说道。

“这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寒爷！”任长风笑着说道。

“老任，我们真要去找巴穆？他可是北海领主，你确定他会帮我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谷前辈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真是可行之法。不管怎么样，先去会会他”

任长风正声说道，随即目光望向碧沚所在。

“在去北海之前，我想先回格桑，一年不见了，我想回去看看爹娘和小小。”

“好，明日我们便启程！先陪你回碧沚，然后再杀向北海！”

翌日一早，任长风一行六人再次踏上了行程。

云琳经过几日的调息，气色已经有所好转，只不过精神依然有些萎靡。李贺等人亦是如此，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遭遇如此大起大落的祸事，不经过漫长岁月的冲刷，任谁都是难以忘却。

如今师门被毁，几人也无处可去，索性就跟着夜临寒一起，五个师兄弟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高麓到碧沚要横跨两洲，路途迢迢，幸好一路都还顺利，没发生什么事端。

时隔两年，再次踏入格桑，任长风心中思绪万千。

想当初，刚来沧海大陆的时侯，他才十五岁，莫名其妙的便被送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今已是渐渐适应了，虽然两年历经了无数的艰险，却也遇到了生死与共的兄弟，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虽然对这个部落依旧有些陌生，但是这里的人却是因他而死，每每想起，心中依然十分自责。灭族之仇一日未报，他便一日不能释然。

缓步走在部落的遗址中，曾经的格桑部，比屋连甍，族人众多，整天都是吵吵闹闹的喧嚣声。

如今这偌大的地界却是万籁俱静，荒草丛生，所有的屋舍都已被一把火燃尽了，许多地方，还可以看见焦糊的痕迹。

徘徊片刻，任长风领着众人径直朝小青山方向走去。一年前在广陵分别的时候，任兵就告诉过他，想继续回格桑生活，在小青山脚下重新建一个新家。只有这样，格桑部落才不会真正的消失。

小青山依然屹立在部落后方，并没有被战火荼毒。还是那般浮岚暖翠，灵气浓郁。山脚下，一处简单的屋舍座落在此，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干净宽敞。

屋外有一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这树比格桑的年纪都大。

下方树荫之中，一个娇小的人儿，正在闭目修炼，那绝美的容颜，让人心神动荡。看上一眼，便足以万年不忘。

李贺几人初次遇见，更是惊为天人。一个个神色痴迷，呆如木偶。连云琳都是忍不住多瞧了树下少女几眼。随即又看了看任长风，那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落寞。

任长风悄声走了过去，并没有打扰她。

少女此刻秀眉微拧，白皙泛红的面颊上有一层细汗，娇躯微微有些颤动，此处所有的灵气都在不停的聚集在少女的身旁，形成了稀疏的白雾。

此番景象，众人都是熟悉不过了。这是凝炼灵曦的关键时刻。

任长风苦笑一声，这丫头正是心大。坐在屋外就敢突破，她是真当此处不会有人闯入了。

但当他感受到少女散发的气息时，不由一愣，居然是七曦！

少女散发的气息与夜临寒不相上下，正是七曦战士，但她此刻还在慢慢上涨，这是准备凝炼第八道灵曦。

任长风惊讶不已，自从自己突破一曦以后，修炼的速度可以堪称惊人。但是他没想到小小也是如此之快。

他记得一年前，在广陵相聚时她才是五曦啊，如今倒是要突破到八曦了，看来闻人语果然教的尽心尽力啊。自己再不抓紧，真的又要被小小拉开差距了。

呼~

一阵劲风呼啸，卷起屋前遍地枯叶。苏筱身边那雾状的灵气瞬间被吸入体内，那雄厚的气息瞬间再涨一层，然后渐渐稳固起来。

晋升成功了！

苏筱口中气息轻轻吐纳，将境界巩固一番后，便退出了修炼状态。

精巧的小脸露出动人心魄的笑容，如释重负道：

“总算成功了！”

“嗯？”

明眸一瞥，忽然发现身前站着一人。

苏筱先是一惊。待看清此人样貌时，神色更是惊诧了，檀口微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满脸的意外和欣喜。

谷若虚轻声叹道，那神色也是悲痛不忍，安慰道：

“人命天定，命道如此，是人就总有一死，只不过为师提前罢了。莫要再悲伤了。”

情到悲处，不能自已。夜临寒嗵的一声跪在地上，泪水瞬间流了出来。

任长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夜临寒，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双手试图抱住身前那道虚影，可每次抓住的只有空气。

“唉，痴儿！”

沙~沙

任长风缓步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寒爷……”

一缕白烟，氤氲升腾，逐步化成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慈祥和蔼的面容，正在满目怜惜的看着夜临寒。

“师父！”

任长风看了看他紧紧攥住的右手，徐徐说道：

“人既逝矣，何不让他洒脱而去。你把前辈最后一缕神识抓住不放，是你对他的牵绊，但同样也是你对他的阻碍。你知道有些事情是再大力气也抓不住的，为何不让他安心离去。”

任长风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一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也知道，安慰的话语只是无事者一厢情愿的独白，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说完之后，无事者心中一快，但悲伤的人依旧悲伤。他索性便不说了，静静的坐在一旁，陪夜临寒看这漆黑的夜。

“老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事。”

少年右手上攥着一颗明亮的云珠，这是谷若虚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里面有那熟悉的气息，他舍不得打开，将它一直紧紧攥在手里。

夜临寒已经坐在这里七天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双眼一直眺望远处的山涧，那里曾几何时，是他心中温情的归属，如今再看，反而徒添悲伤。

夜临寒双目无神，语气悲痛道：

“我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当日师父送我入‘福地’的时候，他便就预感会有不测。只是我还浑然不觉！”

夜临寒说着已是潸然泪下，泪中有悲亦有恨。

夜凉如水，今夜的天空被密云遮的严严实实，不露一点星芒，也不见半道月光。整个十万大山都是漆黑不见五指。

如此夜晚，最适合悲伤的人，躲在某处无声的哭泣着。

一处绝壁的岩石上坐着一道身影，混在黑暗中，看着是那么的落寞，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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