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异事手札

有一个声音紧靠着殷有缘耳边问道。这声音即使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也显得十分耳熟。

不知她问的人回答了什么。这个声音又说：“我去护士站借个油布，多裹上几层，没问题的。”

声音的主人说完，变放下了撑着窗户的手。转头之间，侧脸映在了玻璃上。灵动的眼睛，眼尾到额角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赵卿玄的脸，殷有缘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我妈逼我相亲的那个人。”轮椅上的小姑娘说。

“对，就那个，你听听，说的那叫人话吗？别说这还没结婚呢，就结了婚，当老婆也不是去给他全家做保姆啊。”这是另一个大妈，躺在隔壁病床上，腿吊着，双手却好不空闲，在打着毛衣。这下义愤填膺起来，连毛衣针都放下了。

“早点回学校，养好腿。小姑娘还年轻呢，长得又俊，以后大把的好小伙，可别被这种人给坑了。”

病房内正聊着，赵卿玄兜着一块油布走了回来，径直走向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

殷有缘了然，看来之前跟赵卿玄对话的，就是这位轮椅姑娘了。

赵卿玄在轮椅姑娘腿上盖一件雨披，又盖上一层毛毯，最后裹上护士站要来的油布垫。

轮椅姑娘之前挪到了窗边，于是赵卿玄弯腰给她的腿上做“防护”时，是背对着殷有缘的。只能看到一个大马尾的发梢，垂在后面扫来扫去。

殷有缘盯着晃来晃去的发梢愣了会儿神，发现刚刚都没听到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把心神强扯回来，目光艰难的从赵卿玄的背影上挪开，就看到轮椅姑娘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

不对——殷有缘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身后的窗外。

猛然回头。

与之前的梦境一样。

远处突然炸线出火光。震耳欲聋的轰鸣，几乎同时传到！玻璃窗户随之一阵阵抖动，窗框甚至发出难以支撑的“吱呀”声响。

头顶的电灯也开始晃动，波动的光影投在每个人惊恐无措的脸上。

眼前的视野开始抖动，开始发虚。

该走了。

殷有缘眯起眼睛，最后尽力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表。指在十点二十五分。

**********

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温柔的裹在床上，洒在脸上。

殷有缘眼睑动了两下，从床上一下坐起身。

房间还是睡觉之前的样子，只有不靠谱的老爸殷大为，正靠在沙发上，打着鼾。被他起床的声音一震，也醒了过来。

“可算醒了，中午再不醒，我就要找人救你了。”殷大为打了个哈欠说道。

“安眠药吃多了。”殷有缘懊恼的晃晃头，还有点没过去的劲儿。他看一眼窗帘透过的光照，心里一惊，坏了！

“现在是几点？”

殷有缘一边问着，一边去摸床头的手机。手机上的时间，正从十点二十，跳到十点二十一。

看到儿子面色不好，殷大为关心：“怎么了，入梦术看到了什么？”

“有爆炸，还不知道是哪里。我看到了赵卿玄……”

殷有缘口上答着，手上飞快的翻出赵卿玄的手机号，播出。

“赵家那个小姑娘？”殷大为想到自家儿子对人家百折不挠的“追求”，突然感觉这入梦术怕是不靠谱了——别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快接，快接！

手机上的时间，从二十一分跳到了二十二分。

“喂，殷有缘？”电话接通，赵卿玄的语气有点疑惑。

虽然互留了手机号，但两人极少通电话。现代社会，有什么事不能在微信上说呢。

“你现在在哪？是不是在医院？”殷有缘语气急切。

赵卿玄心下一凌：“琴岛市丰岛区人民医院，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时间跳到了二十三分。

殷有缘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按照距离来看，玻璃尚未震碎，当时的位置应当受到波及不大。而且在医院里，不管有什么突发状况，总是多一点保障。

“你是不是要离开那里？别出门，留在医院，让你旁边坐轮椅的小姑娘回到床上去，远离窗边。”

殷有缘想要再叮嘱一些，像是通知医院准备抢救等等，但是看了眼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跳过二十四分，变到二十五分。

手机对面一阵轰鸣！

“这么大的雨，就要走呀。”这是一位短头发烫着梨花卷的大妈。

“我看还是早走好，前几天来的那个男的，你那个、那个……”

虽然身体可以转动，但依然无法迈出脚步，他只能看着赵卿玄走出了病房门。

周围的场景变得更加鲜活。

有隔壁病床的病人，疼痛下的哼哼唧唧，央求来挂水的护士，给点止痛药；还有偷偷吃禁忌食物，被医生发现，正在批评教育；也有其他陪床的家属，来跟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唠嗑。

窗外昏暗，一切都迷迷蒙蒙，似是天还未亮。

不对，不是天未亮！

随着入梦术的渐进，殷有缘能感受到周围亮起了灯光。虽然依然不能有所动作，但身后的情景，影影绰绰的印在了面前的玻璃窗上。

“等、等一下！”被这一惊，殷有缘突然可以活动并且出声。

他下意识想拉住赵卿玄，谁知一手抓了个空——是啊，怎么突然就忘记了，这是在入梦术里呢。

医院的窗户是向上撑起的那种，一推开，接触到雨水的面积更大，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越发变大。殷有缘突然听到了这些声音。

“还是很大，恐怕等不到雨变小。天气预报怎么说？”

他的身后是房间的室内，温暖干燥，几张床，床头有呼叫按钮，看样式，很明显是医院的病房。

正对着窗子的墙上，有一块钟表，殷有缘仔细辨认了一下，指针指在十点十几分。但是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楼下街道上，一整片的街灯并没有亮起。

殷有缘又回到了之前的梦境中，面前依然是那扇被暴雨覆盖的窗户，依然静谧，纵使大雨击打着玻璃，也没有一丝声响。

这是因为入梦的程度还不够深，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只能看到一个自己的视角，连转身都不能。

并不是天未亮，而是大暴雨使天色如此昏暗。

入梦术越来越深。

身后原本空荡荡没有生气的病房里，出现了来来往往的人。身边突然略过了一股清风，有人瞒过殷有缘，推开了窗户。

雨。

很大。

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却寂静无声，留下一片片的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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