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

白藏瞧着她热得脸颊红扑扑的，没来由地缓了缓口气，“后头有个泉眼，你可以去那里洗洗脸收拾收拾。”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身后的慕容馨忽然出声道：“前面院子里的那些中毒的人，是不是也都……”

白藏的脚步滞了滞，重又加快了步子很快离开了。随行的侍从也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偌大的岩洞中只留了慕容馨一人，颓然跌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

慕容馨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正泡在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里，身上仅有的内衫虽不透明，却勾出玲珑身段……

她尽力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道：“现在叫也来不及了，你就当我尖叫过了，现在麻烦你回避一下。”

裴九笑道：“我家小九儿就是有趣，方才该看的我已经看光了，再说之前在药坊里我们不是已经订了终身，回避就显得生分了，不如我扶你上来……”

慕容馨迟疑了片刻，裴九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不知何处露了破绽。这么想着，在水下将手摊开，掬了水就朝着身后扬过去，果然听见裴九哎呦一声急急避开了。

她回身急忙寻方才脱下的衣服，却寻不到踪影，正自焦急，却见裴九捂着眼睛走回来，手里拎着套衣衫。

“这是我在那边屋子里找到的干净衣衫，你别泼水了，我这一身可是京城里头最贵的一套行头，我去一边等着……”

慕容馨一把抢过衣衫，裴九果然乖乖远远退开了去。

待穿好了，转过山石，她看见裴九正心痛地望着湿了一大块的衣襟，垂头丧气。见到慕容馨走到面前，叹道：“这上头的刺绣可是南边手最巧的绣娘，绣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织就的，如今沾了水，再不能如往日般颜色，太可惜太可惜了……”

慕容馨将他打量了一番，“你穿得这么贵重，跑到这山洞里来做什么？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九这才面露得色，将袖子里的折扇取出，啪嗒一声打开了，扇面的金粉银线十分晃眼，“在下的能耐确然是有点大，小九儿如此佩服也不奇怪。这个里面我也是第一次进来，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进来的确有些费劲，不过还是很值得……”

“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与宫里头到底有什么关系？”慕容馨将他打断。

“这就是给宫里头供食材药材的地方，因为在宫外头，自然鱼龙混杂一些，不过办的事情是不差的。”裴九笑眯眯道，“至于这个楼里头，我也是刚刚进来，知道的应该不比你多。”

慕容馨再欲开口，猛听见不远处的石屋里传出叮叮咚咚之声，且一阵急过一阵，再不理裴九，急忙向那里跑去。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馨瞧了瞧他的身后，讶然道。

裴九没答话，笑眯眯道：“方才你睁眼，难道不该是尖叫着躲进水里，眼下难道不该是考虑一下怎么从这池水里出来？”

耳边鸟鸣声清越，夏虫窃窃，她只觉浸透到骨子里的寒意渐渐被驱散了，浑身舒畅，不觉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朦胧中觉得有什么轻柔地掠过自己的面颊，在眉眼间流连片刻，又移到自己的鼻尖和嘴角。慕容馨下意识挥手去拂开，听到耳边一阵压抑的低笑和熟悉的浓浓的熏香，这才猛地惊醒。

果然裴九的面容就在脑袋后面不远处，他手里执着一根草茎，想来方才就是拿着这个逗她。

眼见着小径两旁积雪渐少，到后来竟可看见地衣的绿意。身上也开始有些微微的汗意，竟是越走越温暖。温暖于她，已是颇为陌生的感觉。

一行人在一处山壁前停住，慕容馨抬头就见青葱的藤蔓自上沿着崖边垂下，一片养眼的绿意，心中郁郁亦是竟淡去了不少。

山壁上一道不起眼的铜门，掩在藤蔓之后，白藏将身上大氅取下交给一旁的侍者，提步进入门后。

那日是不是那些人本不会有碍，反倒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了她们……又想到那间屋子里住的那人，最后见到他时，他眸中了无生趣的意思……思及此处，她更是恹恹。

想到方才白藏提到的泉水，循着水声往后头走去。果然很快就见一眼泉水自石壁缝中涌出，汇作一潭清透见底的池子。原以为山间泉水该是寒冷刺骨，不料却是十分温暖。慕容馨大喜，利索地除了外衫踏入池中。

白藏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转过身对着慕容馨道：“接下来几日你需住在这里，屋子里面植了些草木，你每日将外面的冰雪取来，放在屋子里。若是冰雪消融了，就再取一些进去。外面这些花草，不用特别照看，每日巡视两次即可。”

慕容馨觉着热得慌，身上的衣衫已黏在后背上，很是不舒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慕容馨犹豫了片刻，也将身上大氅脱了，紧随着她迈进门去。

尚不及看清里面情形，一股热气已扑面而来，里头夹杂着蔷薇与芙蓉的香气。屋外冰天雪地，此番芬芳就显得十分突兀。慕容馨一愣，这才看清眼前的样子。

白藏身后的侍者将一些木箱从后面的马车上搬下，一路向山谷中走去，慕容馨和白藏紧随其后。

小径并不难走，看起来时常有人走过。慕容馨虽是浑浑噩噩，走到后来也觉出异样。

巨大的岩洞里，满目葱茏，各色花朵竞相争艳，不远处甚至有一处莲池，莲叶相连，一派夏日胜景。

慕容馨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外面是寒冬，外面的外面是盛夏，而这里面又是盛夏，如此这般唱的是哪一出？不过久不见花团锦簇争妍斗芳，这么看着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前头白藏的脚步不停，领着她很快走到了岩洞的深处，里头一溜石室依着山体而建。侍从正将那些木箱抬入那些屋子里，很快又退了出来。

白藏带来的马车，领着她们走了很久，那是一处她从来未曾去过的地方。越过几片密林和沟壑密布的山谷，才停在了一处高川的脚下。

一路上白藏再没开过口，目光始终落在窗外。慕容馨也沉默了一路，前所未有的颓乏将自己困住。至于白藏带自己去哪里，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她一时没有半分兴趣。

高川的脚下并不是平原，而是一处低谷，风雪迷茫，看起来与外头的景致没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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