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

那群侍卫到了跟前，看见信步而行的萧景云，齐齐跪倒：“见过六王爷！冲撞了王爷，还望赎罪。”

萧景云瞧着很快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方才淡淡道：“起来吧。”

远处传来鹿鸣呦呦，他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了然。

身后一群京中贵女，也皆精心打扮，如何将英武的猎装穿得好看本就是一门学问，慕容馨只觉得叹为观止。

顺着那群贵女的目光，她这才看见远处旌旗最密集之处立着的那群人。

中间的自然是圣驾，身后是尚年幼的几位皇子，象征性地骑在几匹小马之上。再往后是那群贵女目光胶着的地方，当今圣上的两位皇弟。

当今圣上正当盛年，膝下只有几位幼子一位公主，却有三位弟弟。先皇原本有七个儿子，这些年战乱人事，也就剩下了四个。好在这三个弟弟倒是一心拥护这个哥哥，并无纷争。这三位亲王，除了老五驻守西疆，两位眼下都在京中，辅佐皇兄。

瞧着身边女官和宫女还有远处贵女的神情，慕容馨觉得这两位当是相貌十分出众，不免就看了一眼。

左边那位据说是四王爷，果然是天家气派仪表堂堂，想来母妃也定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才生出这么个人中龙凤，委实惹人注目。

旁边并肩而立的那位却戴着面具，虽看不到样貌，但嵩华之姿却是遮掩不去。慕容馨暗暗掐了自己一回，怎么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熟。可是自己虽在御前走动，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王爷。

看得久了，竟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这里，她不觉有些不自在，急忙将目光挪开。

猛的，长角之声响起，围猎算是开始了。

慕容馨很清楚，所谓围猎，其实也含着排兵布阵调军遣将。眼看着一对兵士手执长矛率先催马入了围场，背着索套网绳的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执弓负箭的弩手。几拨人走完了，才看见皇上领着两位皇弟和亲随策马入了围场之中。

观猎的人仍留在远处，这里本是围场外的一处高地。围场虽是大片的山林，然而从高处望去，还是看得清几处平地和水泽畔的狩猎。

慕容馨瞧着几路兵马入了围场之后，就很有序地散开，驱逐、合围皆有条不紊。散入林中后，不时有各色焰火腾空而起。远远可听见呼喝声，策马之声此起彼伏。林中身影时隐时现，错综不乱。

慕容馨看得极为过瘾，不免又将沙盘所演重新想过，其中奥妙竟也有了新的领悟。

正醉心于阵法，耳边听到长角之声又起，就见西南角的围栏全开，鹿群、山猫、林麝、野猪、山兔立时冲入林中。不过很快就被手执索套的士兵渐渐驱赶向东北的方向，那里皇上应该正等着合围后的射猎。

慕容馨捏了把汗，如此严整的布围，不知有几只可以逃脱。忽地想到昨夜那只幼鹿，又想到那人的承诺，这才后悔方才竟没在人群中寻一寻那人，说不准可以问出他究竟是何人。

眼看着合围之势将成，慕容馨仔细瞧那布阵，再想那沙盘，几遭之后，心头一亮，竟寻得一处破绽。听见头顶鹰唳之声，急忙循声看去，一只雕儿正盘旋不去。

慕容馨悄悄退至人群后，摘了片草叶，含在唇间，细巧而几不可闻的声音破空而去。

那雕儿迟疑片刻，迅速扑向那片山林，唳声振林。慕容馨见那些原来被驱赶的走兽忽地聚拢，原本环绕四周的士兵大约是未曾想到，迟疑间队形间有了空隙，又恰经过一片水泽，芦草丛生，瞬时间就有数只走兽藏入其间。

芦草茂密，又恐失散了其余走兽，士兵一时无及去追赶，急忙调整队形，这之间又有不少冲出包围，很快遁入林中。

待到将剩余的走兽驱赶至东北处，已少了近半。

萧景云瞧着远远被驱赶而至的兽群，微微皱了皱眉。今日不过是驱赶一些小兽，竟一路走失了这许多，倘若作战，将是致命的失误。

忽闻头顶鹰唳声不绝，他抬头望去，耳边萧景桓的声音响起，“六弟，将那雕射落。”

“那是楚妃吧，好漂亮……”原本有些恹恹的慕容馨听到身边女官的感叹，不免也将目光投过去。

平素看着雍容高华的楚妃，今日银色猎装于身，里头不知织了什么丝线，阳光下熠熠生色。容姿芳华地骑在马上，人群中极为抢眼。

寻常的女官自然是求之不得，慕容馨却相当不情愿。不过想着彼时或许能做些什么，也就跟着换了猎装，随着一群人乘马车到了围场外。

萧景云老早就在一众女官中看到了她的身影，修身的骑猎服衬着她姣好的身姿，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柔，反倒透出几分英气蓬勃。云烟风清的神情中，却很难忽略那几分厌恶和不愤。

想着她昨晚为了救那些幼兽，蓬头垢面的样子，他不禁又弯了弯嘴角。好在今日配着面具，倒是不担心再被人取笑。

萧景云将围栏重新合拢，绑好了麻绳转身淡淡道：“你现在是打算把谁打昏了。”

慕容馨有点不好意思，将手上的泥土拍了拍，指了指远处仍在火堆边聊天的侍卫，“他们……你别多心啊……”

他顺着看了看，“这个有点难度，我好像也帮不了你。”

次日清晨，慕容馨被窗外嘹亮的鸟鸣声惊醒，山中的鸟儿果然是性子欢快洒脱些，她这么想着急忙起身梳洗。

照理御书房的人原本与这狩猎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这次竟有圣谕说随行的女官也需前去围场观看狩猎。

慕容馨还想再说什么，萧景云忽然出声道：“赶快走吧，不要走你来时的那条路，我身后右手边那条小道可以直接到行苑偏门。”说罢向那群守卫的侍卫走去。

她回头瞧着他们似乎已觉察了什么，正往这边过来，急忙拔腿就跑。

慕容馨也知道这事实在有些难为他，而自己本来也完全没有把握，想了想抬头道：“明日你可参加狩猎？”

瞧着他点了点头，她又道，“你若是，若是看见一头母鹿，左腿上有一处划伤，能不能……将它放了？”

那幼鹿倒似不惧人，跟着她不肯离去。

慕容馨很好脾气的摸着它的脑袋，“你的娘亲关在另外一处，等会儿我把那个人打昏了，把它救出来，你先走吧……”那幼鹿这才依依不舍地跑远了。

萧景云很认真地想了想，“尽力而为。”

“我是瞧着小鹿身上有伤，才猜测它的娘亲身上也有伤……”她试图解释着。

他很配合道：“我也这么想。”

慕容馨进了围栏不免一声长叹，这么百十来只小兽，全赶出去是不能，只能选出尚年幼的先救了出去。

萧景云负手在外瞧着，只见她在里面四下看了一圈，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不多时一手抱着一只貂儿，一手拎着一只山兔从里面出来。

到了围栏外，摸着它们的脑袋又嘀咕了几句，那两只便飞奔而去。如此这般进进出出折腾了一刻多，她才领着一头幼鹿从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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