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里来

陈岩石转头笑着对陈起问道。\r

张老师最喜欢以君子命题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所以这句话陈起也听过很多次，自然知晓其中的意思，只是……\r

“叔，我懂了。”\r

似乎是回想到了张老师咬文嚼字的模样，陈岩石又是一个冷颤。\r

陈起无奈置之，这位石头叔要是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五指山从头上压下来也不顶用，除非……\r

陈起摇了摇头，死掉的人，怎么可能从坟里爬出来教他做人呢？\r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县城走了个遍，陈岩石把四衢八街都记在了心里，万一今后打架跑路，脑子里也得有个清晰的撤退路线才行。\r

这就是陈岩石清奇的脑回路，没有欣赏这些在陈家村见不着的光景，反而是在心里默叨起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r

回到公司，远远看到陈岩石身影的杨海夺命般从保安室跑了出去，然后老老实实的站上岗亭。\r

“他没刁难你吧？”\r

陈岩石径直走到了周蒙身边，顺便冷眼看了看杨海。\r

“石头哥，他现在恐怕是没这胆子了。”\r

虽然今天杨海也是啥事不干的待在保安室，不过他倒是没像往常那般让人买烟买水，这对周蒙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情，用不着舍财免灾，这个月也就能多拿些钱回家了，想想都让周蒙觉得开心。\r

“对了，县城我都逛了，你就不用陪我了，下班之后忙你自己的事情吧。”\r

有陈起这个熟门熟路的人带着逛，县城路线陈岩石已经记下大半，剩下的小半，今后再找机会慢慢走，慢慢看，熟透了对陈岩石来说也是无趣。\r

“那行，我今天正好想要回家一趟。”\r

周蒙笑着说道。\r

刚走两步的陈岩石又倒回到周蒙身边，问道：“你家在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玩玩？”\r

周蒙面有难色，家徒四壁没什么可看的，但他也不好拒绝陈岩石。\r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r

似乎是怕陈岩石呕气，周蒙赶紧说道：“石头哥，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带你去就是了。”\r

“行，下班叫我。”\r

说完，陈岩石迈着步子走了，闲庭信步，就像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r

确定了陈岩石身影走远，杨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又装模作样的回到了保安室里。\r

下班之后，周蒙回到宿舍找陈岩石，发现陈岩石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本想不打扰的，可又害怕陈岩石醒来后责怪他。\r

“石头哥，石头哥。”\r

周蒙摇晃着陈岩石的手臂，轻声喊道。\r

“咋啦，地震拉？”\r

陈岩石一个鲤鱼打挺，惊慌失措的吼道。\r

周蒙被这过激的反映给吓蒙了，而陈岩石睁眼之后，发现这里并不是陈家村，这才松了口气。\r

“你找我？”\r

“石头哥，你不是要跟我去家里吗？”\r

周蒙自然是不会理解陈家村地震时的地动山摇，每一次些许晃荡，陈岩石都要跑得远远的，离得龙虎山越远越好，用他的话说，看了那么多次王嫂洗澡，又偷了几次杨家媳妇的胸抹子，万一老天爷开眼，落得个乱石活埋的下场，可就叫天不应了。\r

“啊，对，下班拉？这时间过得还挺快啊。”\r

陈岩石这才打起精神，穿上衣服跟着周蒙离开了公司。\r

周蒙家就住在县城外不远的一个村里，虽然同样是村，但这里水泥路通往各家各户的门口就不是陈家村能够相比的，更别提道路两旁林立的洋房楼宇，还有门庭护院，哪怕是憨胖子家也不敢这般阔绰啊。\r

正值傍晚时分，很多人都端着碗在自家门口扒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家常，显然他们都很熟悉周蒙，但对于陈岩石这个陌生人，便在暗中指指点点。\r

“周蒙，感觉这个村子都对你不太友好啊？”\r

陈岩石觉得有些奇怪，周蒙性格能隐忍，能吃亏，按理来说，这种人应该是很讨喜才是，哪怕平常不善言语，也不至于被人嫌弃吧，可村里的人，看向周蒙的眼神，似乎是有些排斥。\r

周蒙没说话，只顾着埋头走路，似乎是很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r

在一栋破砖烂瓦的泥水房面前，周蒙停下脚步，掏出了钥匙。\r

这是在最村尾的位置，而且一路走来，就属周蒙家最为破烂不堪，不过陈岩石倒也是没有丝毫嫌弃，比之他家长年失修，下雨漏水，吹风透凉的房子还是要好上一些。\r

至少……刮雪风的时候，不会冰冻刺骨吧。\r

真是一家更比一家惨。\r

进了家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没一样像样的家具。\r

其实早些年周蒙家条件并不差，相对来说还很宽裕，只是一场变故，使得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而且这一倒就是九年时间，躺在床上每天都需要人把屎把尿的照顾，洋楼也就熬成了泥水房。\r

这么多年，一直靠着周蒙在外打工才能支撑家里的生活，而且他还有个妹妹需要上学，所以肩上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过妹妹很是体贴，倒也让周蒙感觉过得虽然艰辛，但也不苦。\r

“石头哥，你先坐会儿。”\r

周蒙找来一根木椅，还特意试了试坚不坚固，生怕把陈岩石给摔了。\r

“你先忙。”\r

陈岩石屁股这头还没坐热乎，突然有人大力敲门，恨不得把门打碎一般。\r

“周蒙，周蒙，我知道你在家，快出来，不然我可找人把你家这大门卸了。”\r

门外大声嚷嚷，戾气很重，就像是有血海深仇一般。\r

周蒙神色慌张的跑到门口，没敢第一时间开门，而是看了一眼陈岩石。\r

“石头哥，你先进去，我这有个熟人。”\r

尽管周蒙强装镇定，可陈岩石他也不是个傻子，这他娘的能叫熟人？\r

“周蒙，叫声石头哥来听听。”\r

周蒙莫名其妙，但嘴上还是喊了一声：“石头哥。”\r

陈岩石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朝门口走去。\r

说这话的时候，陈起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惋惜陈岩石错过的大好机会。\r

陈岩石打了个冷颤，满脸嫌弃的说道：“张老师说话之乎者也，恨不得放个屁都要九曲十八弯，我哪里受得了。”\r

“可造之才，可造之才。”\r

陈岩石哈哈大笑。\r

“石头叔，其实张老师说过，你才是可造之才，而且悟性极高，要是愿意念书，今后肯定能有大出息。”\r

“陈起，你这眼神……咱们可是叔侄，不能乱了伦理啊，而且，叔喜欢女人你可是知道的。”\r

陈岩石煞有其事的板着脸，对陈起教训了起来。\r

这话让陈起哭笑不得，想说老子也喜欢女人，可想了想石头叔的拳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r

陈起恍然大悟，陈岩石做事特立独行，从不在乎他人眼光，而且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他人的不解，只要不是咒天骂地，陈岩石通常都不会搭理。\r

这不就应了张老师的话，把自己活成了君子吗？\r

陈岩石对张老师说不上好感，但也不坏，因为他念书的时候，是个上墙揭瓦的土匪角色，可不管他如何顽皮捣蛋，张老师总是会耐心的教导，也正是因为这份孜孜不倦，才让陈岩石对他不好不坏。\r

“张老师教过我一句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你知道啥意思不？”\r

这两人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陈起的年纪要大于陈岩石，因为他对陈岩石的那份尊敬，是发自内心的。\r

报了名，陈起带着陈岩石走街串巷的逛了逛，也算是熟悉熟悉县城的街道，免得以后迷了路。\r

但是石头叔不一样，不管在他脚下的是陈家村还是县城，他都应付自如，就像是山溪里的小白条，能在溪里蹦跶得欢腾，也能在大江里翻滚。\r

但是陈起似乎忘了，前两年陈家村遇到大旱年，陈家村挨门挨户都大门紧闭，生怕被人借走了粮食，可无论他怎么劝说，啃着糠饼的陈岩石也不愿意离开陈家村半步。\r

“石头叔，县城其实不大，比起省城要小多了，不过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没有学问，走哪都干不上高端的工作，去了省城，更是连吃饭的手艺都拿不出来，所以那时候张老师才说，要我们多读书，否者以后出了大山，也是个无用之人。”\r

说着说着，陈起感叹了起来，似乎是后悔当年没有用功念书，以至于现在只能混个司机的地位。\r

张老师是陈家村破烂学校唯一的一个教书先生，已经六十多岁，听说他二十多岁就进山支教，从来没有离开过，村里人时常揣测张老师难道就没个亲人，从未见过他回家探亲，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讨个婆娘，孤零零一个人守着几乎快要塌方的学校。\r

“石头叔，你真厉害。”\r

陈起由衷的发自肺腑，看着陈岩石对待这县城的态度与陈家村无异，好似他天生的适应能力就比常人要强。\r

回想当年自己刚到县城的时候，莫说盯着这些大腿看，就连瞄一眼心里都会慌得很，就像是干了贼人勾当，至于与人打架，陈起更是想都不敢想，老老实实做事，诚诚恳恳做人，就怕招来麻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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