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天悲歌

窗外雷声响起，大雨磅礴。

他用瓷片杀掉了他的父亲，那天他坐在死去的外婆旁边哭了一天，在午夜时分他穿着满身血污的校服走上了天台，大雨瓢泼，雨点打湿了他的黑发衣裳却洗不掉血迹。他要一跃而下，告别短暂悲哀的人生，别无他法。

这时恶魔找到了他，与他签订了契约。在雷光的礼赞下他成为了阿流达手下的第一个魔鬼，对生活失去了色彩的人们惺惺相惜，他们一起发展了绝望教会，成为了路西法麾下的一员。

“你明白道理，驮柯特。身处地狱虽然痛苦，但总没有悲伤。因为大家都是痛苦的人啊。”阿流达安慰道。

“我知道的。”

“在献祭日上好好表现吧，高阶的恶魔大人们可是很慷慨的。”阿流达说。

“嗯。”

“愿地狱之王庇护你，我可怜的孩子。”阿流达很是怜悯地说道，其实他心中对献祭日与地狱的概念也不是很了解，但人类的情感左右了他，他想安慰无助的少年。

“阿流达你其实也有悲惨的命运吧。”塔罗尼说，“听说越强大的魔鬼就要付出越多的东西作为代价。我是死后被与你签订的几乎没有付出什么所以只是个普通的魔鬼，而驮柯特则是在自杀前夕与你签订的。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又有着如此悲惨的人生，所以一跃成为了双翼恶魔。那你呢？你是和真正的恶魔签订契约的，又是四翼堕天使，为什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付出。”阿流达说。

“怎么可能！你和高位的恶魔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代价是人们心中觉得亏损了的东西，我发现地狱之王是真理，我追随并得着此路的指示，我效忠我认定的真理，并不觉得付出了什么代价。”

塔罗尼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阿流达看着篝火中跳动的火苗，意识到了夜色越来越深。他抬起头，原本皎洁的圆月已经不见了，阿流达一怔。

月亮怎么可能消失呢，还没有云。除非是...

“散开！”阿流达怒吼了一声。两人跟着他死里逃生那么久反应速度也是极快，不由分说迅速弹出。

阴流！

黑暗中风流不安地窜动，暴虐地向四周涌出，接触到的一切都迅速腐烂化。邪念是恶魔们通用的能力，但分支繁多，可以利用邪念缔造幻境也可以用邪念产生流动进行战斗，而阿流达明显是利用阴流的支系。

“靠。”秦光啐骂了一声，身体迅速向后跳去，随手捏了一道灰光打向前面的人。他潜伏追缉了那么久，没想到第一次暗杀就被人看破了，连师傅之前给的宝具都没有机会用。

灰色光束摧枯拉朽地在阴流中穿过，却被阿流达侧身避开。

“果然有人在吗。”阿流达抬头凝望，月色又一次出现在眼中，只不过被渲染成了妖异的红色。

“血月当空，撤！”阿流达瞳孔一缩，慌张喊道。

“给老子留下！”秦光从天而降，挥动着灰色液体流动的羽翼。他手中凭空抓起一团光球向阿流达砸去。

不能硬拼！阿流达在屡次战斗中也摸索出了门道，一个敌人强大与否他也是能粗略地判断出来。介时他身后四翼展开猛力一挥，带着身体迅速向后飞撤。

轰！光球砸在他之前的位置炸裂开来，星火四溅，地上随即出现了一个小坑洼。

好强大的威力，这到底是谁。阿流达心有余悸地瞧了眼地上的小坑，还好自己躲开了。不料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快到他来不及反应。

轰。

意料中的重击没有打来，阿流达倒是感觉身体一轻，扭头一看发现那偷袭者眼神怨毒地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灰。

“撤。”驮柯特在远方大喊。

阿流达也不含糊，一招邪念形成一股洪流推向对手同时借着反作用力向后飞去，他习惯性地用余光瞟了一眼篝火处，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三七二十一了，逃命要紧，下一秒他已经拼命扑腾着双翼消失在黑夜中。

“该死！”秦光咬牙，灰色羽翅凝聚出大大小小数百道灰色光束打散了邪念形成的洪流。脚步一蹬冲向天边，可一只黑色的手掌突然从身后钳住了他的脖子，令他寸步不得。

“啧啧。”

“如果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我虽然没用但好歹也是混道上的，可以替你出手教训你的父亲。”塔罗尼说。

“谢谢你的好意塔罗尼，但你教训了他，他会教训我。这是个绝望的世界啊，没有人可以躲避伤心的事情，只不过我的悲哀被放大了一些罢了。”

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塑料在火焰中怪异地扭曲，化成了青烟升起。阿流达突然惊醒，他发现大家都沉默了许久，显然他的问题勾起了魔鬼的伤心往事。

“其实阿流达，我从小也不是一个好孩子啊。”驮柯特喃喃地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枯生涩。

“我外婆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直当作把她的爱当作是理所应当，我是个禽兽啊居然会打骂对我好的人，可在该死的家伙面前我却没有勇气反抗。”驮柯特咬牙切齿地说。阿流达知道那个该死的家伙指的是谁。

“不见得。”男人驮柯特耸了耸肩。

“那么塔罗尼你呢。”阿流达扭头看向了另一个男人。

“不会。”

而塔罗尼的人生就简单了许多，他从小就不读书，辍学。从小混混一路打拼成了老混混，最后在黑道的帮会火并中惨死于刀下。至于为什么阿流达会找到他，只是因为阿流达非常同情他平平庸庸的人生，觉得同是悲哀的人为什么不互相帮助呢。

就这样，阿流达，驮柯特，塔罗尼三人就聚集到了一起。其实这些并不是他们的名字，但身为恶魔为什么要使用人类的名字呢？没有必要。

驮柯特壮了壮胆子向前一看，他瞬间震住了。他看到满身鲜血淋漓的父亲拿着破碎的玻璃片疯狂地捣毁外婆血肉模糊的脸，遍地都是意义不明的液体，红色的白色的花花绿绿。他的世界轰然破碎，原来外婆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一直想救自己挣脱魔鬼的束缚，他能想到大概是无情的母亲拒绝了争取抚养他的权利，气不过的外婆只能过来理论，结果惨遭毒手。

驮柯特泪水夺眶而出，身体颤抖。一个少年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的大脑早就一片空白，书包扑通掉在了地上。他面目狰狞的父亲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他，又扭过头往外婆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嘴里还啐了一句老*。

“这就是残酷的人间啊，我们都深谙其中的道理。你们为什么到底是为了而签订契约？”阿流达隐隐感觉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他每天都感觉到危险可今天的不安尤为强烈一些，但他没有说，他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

“嗯？”两人同时望向阿流达。

“我们逃亡了那么久，那些家伙也不见得援助。”另一个男人冷笑。

“谁叫我们是魔鬼呢，孤独而强大啊。”阿流达啃着流油的烤肉，“堕天使都这样自顾不暇吧，哪儿手腾出来救别人，驮柯特你会救一个与你无关的堕天使吗。”

“每个人都其实用一些东西交换的吧，家世背景可不是原因哦，来吧我的同胞们，让我们在这个兴致大好的夜晚谈谈‘绝望’的事吧，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过往，但堪不透你们的想法，来吧驮柯特告诉我你的曾经。”阿流达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他了解他们的家事，他们曾在无数个被追杀的夜晚交谈。

驮柯特以前是一个大学生，父母离异之后他被判给了酗酒的父亲，其实在那儿之前他一直被外婆带大，从小溺爱。被送到父亲身边之后就像是从天堂堕入了地狱，天天动不动就是挨打挨骂。每天晚上他只能躲在被窝里啜泣着给外婆打电话诉苦，求她把他带走。外婆也心里难受，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跟他妈妈说这件事情。

那时的驮柯特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但也明事理，他也只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内心的怨恨，从没有指望过任何人能够拯救他。可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他回家时发现大门居然是半掩着的，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一步跨进了凌乱的家，发现浑身发着酒气的父亲蹲在地上不断敲打着什么，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看上去心情不错。”男人把滴着黑红色油汁的腿骨递给了走来的阿流达，舔了舔唇说：“可惜只是个半死的老人，瘦骨伶仃的，没有什么肉，你那块肉质算是最鲜美了。”

“嗯，谢谢。”阿流达毫不客气地咬下了一口肉，满口血的腥味和人肉的酸甜。他皱了皱眉头，虽然人肉味道还不错但焦黄的表皮太枯老没有鲜嫩的舒滑感。

男人看出了阿流达的表情，苦笑道：“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献祭日了吧？我们的信仰之力应该是最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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