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集无剑之章

无剑往他所在的方向又凑近了一些，迟疑道：“那个……绿竹说的，不能白拿别人东西，要以物换物，但我浑身上下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我先把外套和剑抵押给你，待以后我有钱了再来向你赎回？”

眼看着无剑当真准备脱衣裳了，金铃忍无可忍：“闭嘴！这药是我自己配的。”

无剑从善如流道：“可是药材也是要用钱买的啊。”

金铃：“……”

有那么一瞬间，金铃好像懂得了绿竹的苦恼。

大约冒着风雪往回走了一个时辰，被金铃救回来的小姑娘也堪堪醒转了。

小姑娘穿着红色衣裙，看上去约莫七八岁大，梳着可爱的双丫髻，发髻末端还用红丝带系着两个精致的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铛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她睁开眼后，一开始的目光还有些茫然，似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无剑和金铃担心吓到她，便没有出声，只是任凭她打量。

也是那时，无剑方才发现，小姑娘的肤色极白，可是杏子般的眼却又如血一般的红，看上去隐约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妖冶气息。

好半晌，小姑娘似终于想起自己是被金铃所救，唇角一扬，便露出颊边两个讨喜的梨涡：“师弟，是你救了我吗？”

此时因外间风雪过大，金铃便将小姑娘抱在了怀中，但当小姑娘忽然勾住他脖子的时候，他手一抖，差点将小姑娘摔出去。

在无剑的印象中，金铃一直都是淡定从容的模样，难得见他窘迫，倒有了些许少年当有的稚气青涩。

若非金铃此时瞪着祂的表情太过凶残，无剑都想伸手过去揉着他的头发好好夸他可爱了。

金铃就这样僵直着身子任由小姑娘抱着，好半晌才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是你的师弟，你认错人了。以及，如果你能活动的话，就下来自己走。”

小姑娘还是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反而越发亲昵地蹭了蹭金铃的脖颈，娇声道：“师弟就是师弟啊，小童才没有认错呢。”

金铃见纠正不过来，索性换了个问题：“那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北边的海面上？”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回答道：“小童就一直住在冰火岛上，雪崩了，还有很多怪物出现，小童就和家里人失散了。”

说完，这个自称小童的孩子便又楼主金铃的脖子亲热地蹭了蹭：“还好师弟来了，不然小童肯定会葬身海底，说不定已经被小鱼吃掉了呢。”

无剑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首先，死亡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应当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可小童在说到刚刚的危险场景时，却是那样轻描淡写的口吻，似乎半点也不害怕。

其次，小童虽说自称住在冰火岛上，因为雪崩才和家人失散，但实际上，他们差不多沿着北方这片地方都走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甚至连破房子都没有看见过。

若小童是在南方一带居住，那就更说不通了，毕竟他和绿竹就是从南边火山一带过来的，那边冰雪肆虐魍魉遍地别说人了，就连出来活动的动物都不曾见到过。

所以综上所诉，无剑可以肯定，小童绝对在说谎。

但是这样小的孩子，有什么必要说谎呢？再加之祂和金铃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谋取的东西，无剑就更想不明白了。

金铃别开眼，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无剑拿着纸笔，再接再厉：“那什么叫做以身相许？”

金铃嗯了一声：“不需要了。”

随后似想到了无剑极其容易相信他们这些亲近朋友的话，便又补了一句道：“你且记住，这世间有人施恩不图报，有人施恩图报，但什么样的恩情，就以什么样的代价偿还。若有人对你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求你做远超出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你大可拒绝这种无理要求。”

在将小姑娘顺利救上岸之后，肆虐的风雪便渐渐小了，无剑用纸笔将金铃的话记下，又问：“那什么样的要求算做无理的要求？”

金铃丝毫没理会他的微笑，固执地看着祂：“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无剑也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容貌精致的少年，为何冷眼看人的时候压迫感会那么强。

不过弹指功夫，在双方目光的对持中，无剑便率先败下阵，只得乖乖伸出了手。

金铃善医，他的药在江湖中极有名声，但眼下为了避免浪费时间跟无剑解释，他只得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千金难求的名药形容的一文不值：“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胡乱配的，无须在意。”

无剑脱衣裳的动作一滞：“那衣裳和剑不需要了吗？”

无剑看了看自己这么快就愈合的手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药……应该很贵吧？”

金铃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将还在昏迷的小姑娘背了起来。

曾经纤长如玉的手，此时布满了累累伤痕，还有好些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血。

金铃见状脸色愈寒，无剑却毫不在意一般，如常笑道：“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

金铃沉着脸道：“将手伸出来。”

无剑笑得一脸灿然：“真的没什么。眼看风雪渐大，我们还是先赶路要紧。”

金铃知道，这个傻瓜是不想让他内疚。

金铃不想揭穿他拙劣的谎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矮颈椭圆的碧绿瓷瓶，熟练地将药洒在了无剑的手上。

绿色的药粉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很快便让无剑手上的伤口止了血，凝了疤。

待做完这一切后，金铃才发现白练被无剑握住的那端，几乎被鲜血染红了一大截。

他皱着眉头，将目光从白练挪向了无剑。

此时无剑将双手藏在身后，见金铃看了过来，便歉然笑道：“对不住，方才将白练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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