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柳树
你终将会死！
年轻人重新坐下，然后用三只眼睛看着天空。
蓝天白云之上是无尽的星辰，无尽的星辰之上是无尽的虚空，无尽的虚空之上……是什么呢？
金乌清鸣一声，然后展翅，很快年轻人便消失在天空之上。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无论人间经历多少灾难，始终会重新步入正轨，一个崭新的明天再一次降临。
……
……
……
“陛下，东西找到了！”
一位年轻的武官恭恭敬敬的将一截黑色的东西呈给皇帝。
皇帝看着眼前的这根被灼烧得不成模样的棍子，心中好生难过，他郑重地将铁棍捧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将它放置在自己精心设计的神坛之上。
然后他整理衣冠，跪在铁棍之前。
“父亲，儿臣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请安息。”
认真而恭敬的叩下几个响头，皇帝起身，大步迈出房间。
大殿里金碧辉煌，在大殿上方便是无数人梦想的金銮宝座。
他坐在龙椅之上，便是主宰人间的君王。
皇帝轻轻的挥了挥手，便有宦官拿出一面圣旨朗声念道：“仪州人氏楚照与钦犯刘子儒勾结妖魔，毁坏踏霄楼，论罪当诛，着护龙卫首领展雄与各州郡官兵联合捉拿，生死不论。引路使伯乐（yue）引荐楚照，有认人失察之嫌，削去官职，永不录用。另命安置使徐才平率领禁军，州卫，与各级官府救治伤者，安置流民，安抚百姓，钱粮由户部发放，一律恩准，钦此！”
自百官之中走出两人，躬身齐道“：微臣领命。”
百官齐声道：“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
……
……
“沙沙沙～～”
那是快速赶路的声音，却又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车辙声，更像是某种生物轻声踩过草痕的声音。
“自己……没死？！”
楚照猛然惊醒，然后便又看见了那张苍老却又慈祥的脸，以及在空中飞舞着如同一条长长的尾巴的满头白发。
“我没死？”
楚照强撑着身体的疼痛感，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老人家他有些迷茫。
“您没有杀我？”
老人家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楚照，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终于，他开口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你，或者说厌恶你，不过却又不得不面对你，甚至是保护你。”
楚照不解，问道：“您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其实他也想知道眼前的老人家当时为何那般想要杀死自己，他当时离死亡是如此接近，老人家说自己害死了那个人，可是自己怎么就害死了他呢？
老人看着远方，似乎看到了那座直入云霄的踏霄楼，有些缅怀地说道：“因为你是君王选择的人啊！就算你如此不堪，可你毕竟是君王选择的人啊！”
“那个人……怎么样了？”想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想起那个惊艳绝伦的人，他的内心泛起一圈圈涟漪。
“神魂像鲜血一般流失，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老人家的声音异常低沉，显得很是悲凉。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楚照非常想大声地痛快地哭上一场。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刹那，便泪流满面，然后泣不成声。
老人家在踏霄楼上的狰狞与疯狂再也看不见，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轻轻拍着楚照的后背，安慰说道：“因为那是你爷爷啊！你把自己的亲爷爷害死了呀！当然应该感到难过才对。”
楚照猛地抬起头，如遭雷击一般，泪水挂在小脸上，实在是可怜极了。
“爷爷？那是我爷爷！”
楚照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凭什么说他是我爷爷！你凭什么说我害死了他！”
老人家的笑容越来越盛，可在楚照眼里却像恶魔一般可怖。
“因为你姓楚啊！无论天下有多少姓氏，楚姓只有一家啊！你是太子的子嗣吧！”
“而我说你害死君王，是因为你将他沉睡在‘天雷引’中的神魂，赤裸裸的曝露在那些所谓的神的眼皮之下，如果不是你，他现在仍然在‘天雷引’中积蓄力量，我仍然陪伴在他的身旁！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碰那天雷引！”
原来真是自己害死了他啊！可是自己真的是……太子的子嗣？
不对啊！自己从小便跟着先生生活，自己是随着先生长大的，怎么可能是……
不对！自己是个孤儿，关于自己的身世先生从来没有说过，说不定自己是先生捡来的。
不对！如果是先生捡来的，那么先生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名为楚照，先生学究天人，不可能不知道楚姓只有前朝帝王家才可以用。
那么是不是说明，先生知道自己的来历，甚至知道自己的父母的事情！
在这一刻他无比想回到先生身边，问问先生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们是否安好？
“我要回家……”楚照乞求地看着老人家。
老人家拍拍楚照的脸绝情而决绝地说道：“回家？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你要变强才行，变得更强，至少要比你爷爷还要强。”他望着满天星斗继续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替你爷爷，替这人间无数渴望自由的人去去看看天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你要怎么变强呢？”老人家看着楚照的眼睛，很是认真的问道：“你连天地间的元气都感应不到，你怎么修行呢？不能修行的话，你该怎么变强呢？”
楚照没有理会老人家，他听不见老人沉思般的拷问，他回想着自己记忆里的一些事情，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他想从记忆里寻找到关于父母的线索，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是因为失忆，只因为那时他太小，不记事。
爷爷这样的词汇他只见过别的小孩子喊过，也从书里看到过，如今自己也有爷爷了，可是自己却连一声都没有喊，他却已经再一次离自己而去，永远离自己而去。
“爷爷。”
那是踏霄楼的方向吧？自己的呼喊，爷爷应该能够听见吧！
“沙沙沙～呼～～”
耳畔传来的是阵阵风声，那些风如同刀子割在楚照的脸上，只是此刻身体再强烈的疼痛都不能取代他内心的悲怆。
在他周围是碧翠的树叶，这是柳树的树枝，如果从远处看去，便能发现两人坐在一株巨大的柳树上面。
无数的枝叶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蒲团，两人便是坐在这蒲团之上。
而柳树的树根分成两部分，每一部分都是由根茎交织，看起来更像是两条腿。
柳树奔跑着，像一位运动员奔跑着，它的身手异常轻灵。
踩过树梢如同一阵微风拂过。
被踩过的树梢里住了一窝鸟儿，鸟爸爸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朝四周打量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变的它便伸出翅膀，将妻儿裹住，然后又一次进入梦乡。
柳树越跑越快，很快便跑到山崖边，但它的速度不减，反而更快，然后一跃而起，从一座山跳到另一座山，越跳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年轻人看着不断落下的石头、铁木、檐角、窗台……怔怔出神。
他对着天之下说了一句话“那根棍子，收起来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一眼脚下的踏霄楼。
那是踏霄楼，一幢举国而筑的超级巨楼，那是世间最高的楼，是世界上最高的所在，无数人赞美它，无数人惊叹它，无数人渴望站在楼顶看一看这人世间最为炫丽的风景。
年轻人看了一眼这楼，于是踏霄楼坍塌了。
“也许当你凝视天空的时候，也有人自天外注视着你！”
中年人手中的铁刀再也拿捏不住，自空中脩然落下，犹如一颗流星划破天空。
他的面目变得苍老，生机流失得越来越快，如西山迟暮终将逝去。
他看了一眼中年人，于是中年人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如此强大的屠龙者，他只用一个眼神便可以杀死。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说了一句话，不过没有发出声音，所以没有人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不过年轻人看出了他说的是什么，那是一句谁都不想面对的一个事实。
他再也不能站在虚空之上，像失去翅膀的鸟儿一般自天空落下。
但他没有挣扎，苍老的脸上平静而安详，任由身体撞在残破不堪的踏霄楼上。
“你敢看天吗？”中年人问道。
年轻人一愣，久久无言。
这是他的楼，而楼下是他的天下。而今日之后，世上再无踏霄楼。
他重重地摔在楼顶，剧烈的碰撞让他吐出大量鲜血，这碰撞如同洪水决堤，使得他体内的血液翻涌着，自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自己无数的毛孔里汹涌而出。
但是这些血液并没有流淌在地面之上，金色的血液便是他的神魂，神魂在金乌炽热的光辉之下像水一般蒸发。
“可怜？”年轻人不可思议地问道：“执宰苍生，长生不死也是可怜？”
中年人的身体越来越佝偻，眉眼之间出现了几丝皱纹，满头的黑发更是蒙着一层死气的灰色。
他感觉手中的铁刀很沉，原本紧握的指关节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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