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华年

赵恂又想把她拥入怀里好好怜爱一番，可是人来人往的，他不敢。偏偏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好似都带了轻轻的挑逗。

他只得握紧了她的手，无奈地笑道：“我算是体会到什么是众叛亲离的感觉了。”

他不傻，明白他的人为了服从苏桐的命令，把自己给抛到了耳朵后头去。

赵恂情知能像今儿这样他该知足了，也不敢操之过急：“风大起来了，你先进屋吧，等你进去了我就走了。”

苏桐心中甚觉甜蜜，嘴上奇道：“我送你，如何能自己先回去？”

“让我看着你的背影，乖……”他哄着小孩儿一般，极尽缠绵之能事，“从前只能偷偷得看，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看了。你每走一步，跟踩在我心尖上一般，等到看不见了，恍惚觉得天地都黯然失色了。”

这么肉麻至极的话，他却能面不改色说出口。

苏桐听得耳根作烧，眼生水雾，脸胜红霞，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完全望不到了，他才上马离去。

谁知到了家里，夜已深，不止周氏，连赵将军都难得等着他。他估摸着是苏桐的事被他们大概知道了些许，反正自己已经可以确定她的心意了，现下告诉他们也无妨。

“……真是钱塘苏氏的苏三娘吗？你与她……”周氏一见儿子，顾不得其他，抢先问道。

赵恂便从自己得她相救一节开始说起，到再见自己倾心于她，丝毫不作隐瞒得讲述了一遍。

闻言，周氏与赵将军相视一眼，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不知该作何表示。按说，次子好容易瞧上一女子，又是望族世家出身，他们该欢喜才是。然而，到底是嫁过一次人的，要他们表现出十分的满意，也确实强人所难了点。

在父母心里，自家儿子总归是十全十美的，足以配得上完美的女子。

和离不是她的错，众人也不是以此为耻辱，就是，就是心情多少会有点复杂。

周氏瞥见次子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暗暗焦急，忙堆上笑道：“既如此，明儿请她与她舅舅来家坐坐，好歹认认人。

他们住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行事多有不便，家中客房甚多，倒是住在家里便宜，你看可好？”

自己生的孩子，她自己清楚。

儿子素来主意大，何况是这种人生大事，之前为了此女巴巴几趟去汴京，不顾危险，可不是她几句话能反对得了的。再者，这几年母子关系大不如前，若能趁此机会修复一二，更是好事一桩。

赵将军原当她会坚决反对，不料她先缴械投降了，自己越发没意见。

对于次子，他不敢当普通儿子来看待，对他的能力和眼光，他从不怀疑。

他既认为苏女好，那必是好的。尤其以他的性子，自己夫妻二人有心反对，怕是也无力回天，何苦呢。

事情得发展一如赵恂所料的圆满，他难得露了点笑意：“此事还得与他们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她随舅舅过来，其实是为了游历陇西的山山水水……加上旅途颠簸，可能需要修整几天。”

崔佑的大名大江无几人不知，也听闻他爱四处游历作画，是以并不以为忤。

当夜，有一个人却睡不着了，长子赵继方。

他几个月前就得知赵恂迷恋上苏女的事，但始终对此存有怀疑。以他对赵恂的了解，可不是这等多情之人，他连对亲生父母都能做到冷面冷心……又岂会发疯般痴迷一女子？

他一直以为里头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然而，眼下苏女居然真的来了秦州，难道赵恂……他的弟弟，莫非真是个情种？

这个认知，颠覆了他以前所有的感官。

苏女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分量，要不要试一试呢？但是，这本非君子所为，不论苏女在他心里是否重要，自己都不该牵涉她进来。

“好了，你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只要抬头就会撞上他痴迷若狂的目光，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副傻样子，能上战场吗？她越来越怀疑这一点。

说到最后，他弯腰，几乎把嘴贴到她脸颊上。

苏桐一呆，脸上火烧般滚烫起来，忙忙推开他，一副又羞又怯的小女儿情态，单纯与妖媚并存。

“念念，念念……”低哑的呼唤。

他一面说，又一面觑着苏桐，指望她能出言再挽留他一会。

苏桐却是但笑不语。

这个人，不赶他，说不准今晚也住下来不肯走了。

也怪他每次都要嘱咐他们，一切听从她的指令，结果倒好，替自己挖了个坑。

耳畔是她银铃般的笑声，他亦跟着笑起来：“你这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吗？那你成功了，当我看到马车里你的身影时，整个人差点飞起来。”

月光下，她沁白如瓷的小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娇俏灵透又妩媚。

杏色绣雏菊的斗篷紧紧包裹住她，使得她的身量越显高挑婀娜。

眼见苏桐的神情，赵恂就知希望落空，不免哭丧着脸。自重逢到现在，苏桐一直忙忙碌碌的，他都没来得及私下与她诉说衷肠呢。

“念念送送四郎吧。”崔佑偷笑，到底还算给了他点面子。

赵恂惊愕不已。

只得摇头苦笑道：“是，是……那我先走了，你们在这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或旁的事，可以打发人去寻我。我一般都是在军营里，如果军营里没人，就是在家里……”

院里一片宁静，天空布满繁星，璀璨生辉。

“你们怎得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他悄悄探出手，牵住了纤纤玉指。

苏桐并非一味回避，而是反手勾住了他的，盈盈笑道：“分明是你自己不在意忘了的，三天两头送信，难道你的人会不知道我们到哪儿了？”

这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大大小小二十来间屋，崔佑住了第一进，苏桐住第二进。

众人合力布置妥当，直到晚饭时辰才安生。

“四郎啊，我和念念赶路累了，得好好缓几天，过些日子再请你来坐……”饭后，崔佑尽到了舅舅的责任，开始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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