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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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学生,更常见的自行车是凤凰牌或者邮递员那样的二八大杠罢!岑沐子心想。她鄙薄的收回目光,家里有钱也不能这样,不就是爸爸会画画能挣钱嘛!

她的心理活动沈暮成一无所知。从表面上看,岑沐子不肯理人。但她并不冰冷,也没有厌恶,只是平静的不想理他而已。

如果不是她身世可怜,沈暮成并不喜欢这类性格的女生。但放在岑沐子就不一样,沈暮成可以原谅她的所有。这种保护欲一旦被激发简直潜力无限,顾慢慢如果知道科普岑沐子的身世带来反效果,一定会后悔吧。

这句话倒让岑沐子有了点反应。她不会骑自行车。这事说起来很丢脸,哪有人不会骑自行车的?她一面想着,一面舔了舔嘴唇看看沈暮成的自行车。

这目光中的渴望显然让沈暮成误会了。他心酸的想:“顾慢慢说的没错,她买不起自行车。”

“我教你好不好?”他于是柔声说。这声音温柔的送进幼儿园能直接当优秀教师。

这一次岑沐子没有立即拒绝。她犹豫的神色仿佛在判断要不要答允沈暮成。看到一线希望的沈暮成立即高兴道:“你说个时间,我把妈妈的女式车骑来,你可以学的轻松点。”

时间。这两个字被他说出来,像石头噗得砸进岑沐子的心房。她什么都有,只是没时间。

“不用了。”岑沐子用遗憾的口吻说:“我没时间。”

她真诚的回答又被沈暮成误会成刻意拒绝。

“你又不上补习班,为什么没时间?”

岑沐子没有回答。

“哎,你想不想上补习班?赤轮小学的那个?”

“我不想上。”岑沐子缓缓摇头。

“为什么?你数学很好吗?可王书喆说,你们班主攻文史,数学都是弱项呢。”

“你好烦啊!”岑沐子忽然站住脚,紧皱眉头盯着沈暮成:“你干什么老跟着我?”

仿佛冷冰冰的机器人忽然亮了指示灯有所动作,岑沐子突然的情绪表露让沈暮成惊住了。她嘟着粉红小嘴,皱着秀眉似嗔似恼的样子,说不出的娇美迷人,沈暮成简直看呆了,他头一次体会到男生和女生的差别,头一次领略到女孩子真正美好之处。

看着沈暮成傻乎乎说不出话的样子,岑沐子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继续前行。沈暮成立即回过神,推着自行车猛追上去。很庆幸这条路上没有别的同学,要让别人看见沈暮成这副巴巴追求的模样,实在是有点下不来台。

他是风云人物,受无数女生青睐的沈暮成。

“你等等我啊!”沈暮成大声叫道:“我听王书喆说,补习班还有两个名额,你要不要去?我也想上啊!”

“我不要去!”

岑沐子头也不回的拒绝。

“要么……要么……”

怎么开口提钱的事呢。沈暮成很苦恼,直接说出来有点伤人吧。

别墅区快要走到尽头了。最后一条岔路叫吴盘街,通向华光电机厂的家属区。那里叫四背头,整个环境与别墅区有云泥之别。

除了电机石的员工宿舍,有五六十年代建成的预制板筒子楼,还有历史遗留的平房大院,居民成份复杂,不止是电机厂职工,也有很多长期吃低保的困难户。

沈暮成的父亲除了画山鬼,有时也画城市角落的烟火人生。他曾经带着沈暮成来这里取材写真,沈暮成见过很多低矮破烂的房子藏在小巷子里,屋里黑乎乎的,从门口望去,能看见破烂的铺板。

岑沐子一言不发往通向四背头的吴盘街拐去。

“原来她住在四背头。”沈暮成恍然大悟:“看来顾慢慢说的不错。可是她真的是孤儿吗?她不会真一个人生活吧?就没什么亲戚同她住在一起?”

“岑沐子!”沈暮成大叫一声。

岑沐子站住了,回头紧张看着他。

沈暮成吞了口唾沫,紧张说:“我想做你的朋友。”

岑沐子的大眼睛眨动一下,探询着看他。

“我很真诚的说,想做你的朋友!”

“全校学生都是我的朋友。”岑沐子冷冷说。

沈暮成鼓起的气忽拉散了。

“你可真能拔高啊。”他无奈说:“不愧作文写的好。”

“我要回家了。”岑沐子平静说:“你不要再跟着我。”

“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沈暮成恳求道。

“你认识我家吗?”岑沐子忽然问。

沈暮成茫然摇头,诚实回答:“不认识。”

“不认识你送我回家?另外我认识路,不用你送!”

岑沐子说完迅速转身,双肩书包划个弧度啪得贴在她背上。沈暮成看着她越走越远,却没勇气再跟上去。

“也许她家里很差,不想让我看见。唉,我总要理解她的自尊心啊!”沈暮成悲情着想。

“喂!”沈暮成放声向岑沐子的背影喊道:“我去交两个人的钱,替你报补习班啊!后天就有课,你别忘记啦!”

岑沐子恍若未闻,接着走路。沈暮成看不见她的神色,不知道她愤怒着小脸想:“有毛病!”

走到吴盘路的尽头,岑沐子回头望望,确认沈暮成没有跟过来。她躲在电线杆后面等了一会儿,接着猛然探头,下午四点的吴盘街空荡荡的,没有行人。

岑沐子松了口气,走到左首一处别墅小院,拉了拉铁门外垂下的电铃绳子。接那条绳子是为了方便上小学的岑沐子,可是多少年过去了,岑沐子上高三了,能够着电铃了,那条绳子依然接在那里。

院子里纱门一响,住在门边平房警卫班里的毛叔开了铁门。岑沐子匆匆说:“毛叔叔。”

毛叔笑笑:“今天放学早嘛。”

“学校开运动会。”岑沐子一面说,一面穿过宽敞的庭院。除了两排各六株矮墩墩的黄杨,有两株广玉兰笔直立着,历夏的油绿叶子还没有显露秋态。

门厅也装着纱门,翠绿的纱衬着漆红的门框。台阶上铺着地毯,岑沐子蹭了蹭鞋子,推开第二道纱门走进屋里。

屋里很黑。会客厅在右手,照例没有人。她转向左边,上了有粗壮红漆扶手的木楼梯。二楼半的绿漆小门开着,也没有声音。岑沐子又往上走,到了三楼。

三楼的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岑沐子背着书包蹑脚进去,爷爷靠在绿绒面沙发上打着盹,电视仍开着。岑沐子放下书包,悄悄走到他身边,轻唤道:“爷爷,爷爷。”

听到孙女的声音,以中将军衔退休的老人悠悠醒来。他满面皱纹,依稀可见当年的锐气。

“回来了?”他慈和笑着说:“今天学校里有什么新闻吗?”

“开运动会了。”岑沐子笑着说:“爷爷吃不吃苹果?”

“不吃了,你自己吃。”爷爷说着,又指了茶几上的果碟,保姆洗好的枇杷鲜艳诱人:“院子里结的,可甜了。”

“啊?几月份了?还有枇杷吗?”岑沐子好奇着捏起一小枚,仔细观察形状。

“最后一波啦,不吃没有了。”爷爷笑着说。

岑沐子于是剥了皮,拈了送到爷爷嘴边:“你尝尝。”爷爷就着她的手吮进枇杷,把核子吐出来,岑沐子忙伸出小手接了,丢在字蒌里去洗手。

“运动会,你有没有拿到好成绩啊?”爷爷扬声问。

“我没有参加!”岑沐子在洗手间高声回答。房子太大,人太少,回音嗡嗡轻响。

“你爸爸小时候可是运动健将,”爷爷夸耀着说:“拿过百米短跑省运动会第一名!”

“那他怎么不当运动员啊?”岑沐子摊进爷爷身边的另一只绿绒沙发问。

“讲起来都是故事,”爷爷叹气说:“你奶奶当时是省体委的主任,他们想叫你爸进省队,又不敢讲,知道我们不会同意。”

岑沐子看了眼墙上奶奶的遗像,没有说话。

爸爸后来没有做运动员,当了兵。他当兵很奇怪,在很远很远的基地,不能回家,他和妈妈都在那里。岑沐子长年跟着爷爷过日子,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半真半假,没有人参加家长会,是爷爷的级别不能去学校开会。

而说她是孤儿,岑沐子冷着脸想,讲来也有几分道理。

她把一条腿挂在绿绒沙发的扶手上晃了晃,突然想起沈暮成的话,于是说:“爷爷,我想学骑自行车。”

“那可不行!”一向和善的爷爷虎起脸:“危险的很呐!万一撞着了怎么办?你要去哪里,叫他们开车送你。”

岑沐子无话可说。她想了想,又侧过身子撒娇似的说:“爷爷,万一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上军校啊。”老人不假思索的说。关于岑沐子的前程,他早已安排好了,高中毕业读军校,四年出来挂中尉军衔,再送到地方军区的机关,做宣传也好,做组织也好,女孩子嘛,舒舒服服就行了。

“可我不想上军校。”岑沐子嘟着嘴说。

“那你想干嘛?”爷爷侧脸望她。

“我想考师范大学的中文系,出来当作家。”

爷爷失声笑了:“当什么作家,作家就是坐家知不知道?”

“爷爷!”岑沐子不高兴。

老人疼爱这个孙女,于是顺着她的话说:“行啊,你有本事考上师范大学,我也不管你的。”岑沐子得了这句话,心里却很沉重,她没有把握考上师范学院。

“你要当作家呢,也可以上军校。地方军区有创作室,你要去我替你想办法。”

“创作室是干嘛的?”岑沐子来了兴致。

“宣传的一部分,不过你的作品要贴近军旅,是有任务的,你可别当着开心事,就弄风花雪月。”

岑沐子一瞬间失去兴趣。要写作的人接触自己不感兴趣的题材,这无疑是折磨。

看岑沐子不吭声了,爷爷笑道:“这些事你别管,只管把书念好,我的孙女还怕以后吗?走到哪算哪,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岑沐子似懂非懂点点头,懒洋洋起身:“我做作业去了。”

“爷爷,”她走了两步,又回过脸来说:“我想报个补习班行吗,是补数学的。”

“行!”爷爷爽快说:“要多少钱,回头告诉你赵叔叔。”

秘书赵杰照顾是爷爷的生活琐事。爷爷年纪大了,儿女又不在身边,离休工资交他管着,岑沐子要用,只管同他说就是。

岑沐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暗想:“交朋友?交什么样的朋友?”高三的学生了,身边暗戳戳成为男女朋友的同学不少,岑沐子闲暇时也看乱七八糟的小说漫画,对于这样的套路,她还是了解的。

“哎!你会骑自行车吗?”沈暮成换了攻势。

沈暮成哑然失笑:“你可真有意思!上来吧,我骑车带你。”

“不用。我家不远。”岑沐子看也不看他,立即拒绝。

“哎哟!”接连碰钉子的沈暮成非但不恼,反倒笑盈盈道:“你怎么这样啊!交朋友这么难吗?”

前方车马混乱的转盘连结着五条路。每条都能绕到她家,可岑沐子选择了左边数来第二条,这条路叫金粉街,是最近的路。

走进金粉街,周围安静下来。这一带是别墅区,解放前是资本家和国民政府要员聚居之地,岁月流转,青灰院墙后面隐约露出造型各异的独幢小楼,无一例外的紧闭大门,人声悄静。

此地的房产建国后收归国有,划作军事管理区,只有地方军区首长才能入住。听说里面不乏退居二线的开国将领,因此汽车限行,不通公交,禁止鸣笛,除了住户家的轿车,只有自行车能通过。

“我住在海清新村,”沈暮成主动披露隐私:“你住在哪里?”

“前面。”岑沐子嗡声回答。

“哎!和你说话呢,不要不理不睬好不好?”

沈暮成带着商量说,他的口吻听起来很温柔。岑沐子侧目看了看他的自行车,很漂亮的白绿相间轻便跑车,这个车岑沐子在店里见过,要一千八百块。

从这条路经过,很让学生家长放心。穿过别墅区,有两所几近比邻的重点大学,师范大学和河道工学院。那一带的小区多是教工宿舍,要说起居住环境,历青中学周遭是这座城市最理想的区域。

岑沐子刚踏进小道,便听着身边有自行车清脆的铃响。她转头去看,只见着沈暮成刹住车,伸长一腿点地,倚在车上笑眯眯看她。

她有些无聊的望了望头顶的蓝天,天很高也很远,岑沐子相信在她看见的天空之外,有着更广袤的地方,像无际的草原,没有尽尖的延展。

但她去不了。

“又是他!”岑沐子想着,慌乱低下头。

“喂!”沈暮成见她拔脚就走,赶紧从车上跨下来追上去:“你走路怎么总低着头,地上有钱吗?”

“他怎么总是要教育我?省教育厅的?”岑沐子心想,却没有说出来,她一向如此,心里想的话很少说出口。

放学以后,岑沐子背着书包,低头走出校门。

今天真是难得的放学早,她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在天光大亮时走出校门了。秋天是岑沐子最喜欢的季节,天高云淡,阳光并不灼人,校园的桂花甜香沁人心脾,一切都很美好。

看着脚下蜿蜒的道路,岑沐子脑袋放空,没有在想什么。这条路她闭着眼都能走回家,走了三年了,一草一木都熟悉。脚下的水泥方格路面变化着模样,哪里高起一块,哪里低凹下去,她统统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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