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几思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下了马车，我才发现，原来同来的并不只有我和绿蕊，大约有十几个年龄相当的妙龄女子，一起被送了过来。

而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大门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孙府”两字，气势逼人，看来此宅的主人，非富即贵。

我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遍，也想不出孙姓的权贵是谁？平日里，三哥四哥讲的时候，从来不留意，如今，真是悔之莫及。

我假装含羞带怯的问道：“罗妈妈，不知大人什么时候会来？”

罗妈妈闻言抿嘴一笑，“看看，有姑娘心急了吧？别着急，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大人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又来这套，要出其不意么？这个孙大人是不是把自己当皇帝了？过一把选妃的瘾？

我暗暗嘀咕了一句，“罗妈妈，多嘴问一句，不知大人多大年龄了？”

罗妈妈谄媚的笑了笑，“咱们大人正值壮年，身强体健，放心吧，是个长眼的都仰慕不已。”

好吧，我就是那个不长眼的，正值壮年？我暗暗想了一下，那应该年龄和父亲差不多吧？呸，看来也是个不知羞的，想必府里妻妾成群，还要券养如此多的家妓，真是恬不知耻。

得想个什么法子，千万不能被他看中了。

我们每四个人被安排到一个屋里，安顿了下来，每日除了弹琴跳舞，便是安静的等待着孙大人的到来。

这十几个姑娘中，有两个女子颇为出众，一个唤作彩屏，一个唤作蝶舞，下人们对她俩颇为照顾，俩人也暗暗较劲，俨然已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一般。

我和绿蕊每日故意浓妆艳抹，遮住本来面目，同时刻意的低眉顺眼，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被人注意。

转眼过了十几日，我们渐渐适应了孙府的生活。

一日，罗妈妈将我们召集了起来，神情严肃的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日孙大人宴请贵客，姑娘们前去弹琴助兴，侍奉贵客，这是入府第一次，这一次能不能飞上枝头，就看各位自己的了。”

机会来了，今夜便可以好好窥探一下这孙府，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

我和绿蕊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入夜，我们盛装出席，罗妈妈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一早便看出了彩屏和蝶舞有大富大贵之志，今晚，她俩是力捧之人，一个一展琴艺，一个一展舞姿，其余众人，只是伴舞。

大堂里，笙歌曼舞，推杯换盏，一片靡靡之气。

那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孙大人吧？他正殷勤的给一个年轻男子倒酒。

距离太远，又不敢细看，隐约可见那个年轻男子长的面目英挺，却一脸邪魅之色，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眯着眼打量着正在轻歌曼舞的蝶舞，眼睛紧盯着蝶舞若隐若现的胸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孙大人察颜观色，看出了他的心思，等到一曲舞罢，孙大人留下了彩屏和蝶舞，将我们遣了出去。

此举正中下怀，回到屋中，我和绿蕊换了一身衣服，偷偷溜了出去，四处打探。

大门戒备森严，十几个侍卫把守，想从正门溜出去，那是痴心妄想了。

我们悄悄退了回来，在院子里四处摸索了一番，难不成这府里就没个后门，狗洞什么的？

一番打探之后，没找到后门狗洞，却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原来这居然是东魏官员孙腾的府邸，这孙府犹如铁桶一般，进的来出不去，我们坐在院中的亭子里俱都垂头丧气不已。

看来，这孙府，想要出去，一时半会怕是不能了。

当晚，彩屏和蝶舞都没有回到偏院来，第二日一早，罗妈妈喜气洋洋的报来喜讯，彩屏被孙大人看中，贴身服侍孙大人，被抬为姨娘那是迟早的事。

蝶舞则被那位贵客收房，听说不久后便要带回府去。

一同进来的姑娘们都羡慕不已，纷纷感叹彩屏和蝶舞的好命。

我和绿蕊则暗暗松了口气，如今孙大人有了新欢，怎么也能新鲜几日吧？至少能安全一段时日了。

可惜， 我们远远低估了孙大人喜新厌旧的程度。

后来一个月中，不断的有新人送了进来，又不断的被选了出去，我们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除了罗妈妈偶尔过来，先前来的人里，有的做了歌姬，有的做了舞姬，还有的，被送了人，送赏了下人，所剩无几了。

我和绿蕊因为舞跳的尚可，暂时被留了下来，做了孙府的舞姬。

以前在宇文府里，虽然不受重视，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七小姐，加上有三哥照拂，日子过的倒也无忧无虑。

没想到有一日，居然沦落为他人府中的舞姬，真是祸福难料啊！

不知道四哥的毒解了没有？阿武和四哥知道我被人掳了去吗？他们有没有四处寻我？

夜里，想着这些不由得辗转反侧，忧心难眠。

索性起床走了出去，沿着湖边散散心，想想该如何脱身，不知不觉的走了好远，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见走错了地方，我急忙想退出去，却听到有女人的惨叫声，哭泣声，求饶声，隐隐传来，在这夜里显得分外凄惨。

我心里惊骇莫名，莫非这孙府把这些女子带进府里，不止是赏玩取乐，还做什么惨无人道的勾当吗？

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了院子里的厢房，靠的越近，女人的哭泣声越发清楚的传来，阴恻恻的，让人胆寒。

我隐在暗处，在窗户上轻轻扎了个眼，朝里偷偷窥视，只见一个身着中衣的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用鞭子狠狠抽着地上的女子，地上的女子血迹斑斑，满脸血污，不停的在地上打滚闪躲，刚开始还哭泣求饶，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没了生息。

我惊的紧紧捂着嘴，这男子是谁？地上的女子又是谁？这男子为什么要用鞭子将她如此鞭挞？

见女子不再挣扎，男子停了下来，走上前去，用足尖踢了踢她，女子一动不动，男子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真没用，说好一百鞭的，这才六十多鞭就扛不住了，爷我这酒才喝了一半，还没尽兴呢。”

我忍不住瑟瑟发抖，居然还有人有这趣好？以鞭挞人助酒兴？实在太变态了。

那男子有些气恼，将手中的一坛酒哗啦啦的倒在了女子身上，女子虽然昏迷了过去，却仍然疼的不断抽搐着，酒水洗刷了她脸上的血污，露出她本来的面目，竟然是蝶舞。

我头脑一片空白，吓得踉跄了两步。

听到屋中男子略带醉意的问道，“谁？谁在外面？”

我蹑手蹑脚的退出来，转身就跑，心里想着，“一定不能被他抓到，否则，就和蝶舞的下场一样了。”

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打开，有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看到我逃跑的身影，在后面追赶了过来，因为酒意微醺，他脚步不稳，我拼命逃跑，终于成功的将他甩开了。

回到屋里，我腿脚发软，一头栽到了塌上，默默流泪。

听到声响起来的绿蕊，见状大吃一惊，忙追问我出了何事，我定了定神，将刚才所见之事，给她讲了一遍。

想到这府里居然还有如此变态之人，绿蕊也惊恐万分，忧心忡忡。

难不成同宇文护无关？这一切都是赵永仁所为？他曾说我是他的家妓，便一定要想法设法让我成为家妓吗？

顾不上羞愤，我仔细的思量，当务之急，必不能让这个什么孙大人看上，否则逃都逃不掉了。

她话锋一转，“倘若没入了大人的眼，也别垂头丧气，就在这府里好好学学规矩，练好自己的本事，也许哪天被别的哪位大人看中了，一样也能过富贵日子不是？”

先前刚进孙府时，我还有点懵，难不成是被卖来做了丫鬟？心里还有些窃喜。

如今听这罗妈妈一番话，便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家妓？”我和绿蕊惊的面面相觑。

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在一辆正在前行的马车上，车厢黑漆漆的，不能视物，绿蕊呢？不会遭了毒手了吧？

我忙伸手去摸，摸到身边有一个人，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是绿蕊，才放下心来。

重新躺到车厢的地板上，我脑子里开始飞快的思考，很显然，有人将我和绿蕊劫持了出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

进了府中，我们被安置到了别院，一个叫罗妈妈的中年妇人训导我们，“姑娘们，都安静下来，既然来了孙府，就都是有福的，我们大人宅心仁厚，对人一向和善，入了大人眼的，老身提前给您贺个喜，从此那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绿蕊渐渐醒转过来，看到我们的处境，惊慌失措，我伸手握着她的手，“别怕，最差也就是了，我们不能慌，一慌就乱了手脚，走一步看一步吧。”

绿蕊也镇定下来，“幸好咱俩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为什么？会是谁呢？是宇文护吗？

他要将我送到哪里？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都无从知晓。

我俩垂头丧气的回到屋里，推开房门，刚倒了杯茶，我敏锐的嗅到，这屋里不对，怎么会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我刚想出声喊绿蕊，突然觉得头脑昏沉，四肢无力，晕了过去。

如今阿武也不在身边，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想到阿武，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怀里的铃铛，摸了一会，脸色大变，怀里空空如也，别说铃铛了，就连四哥送我的镯子，宇文护夫人送我的簪子，统统不见了。

我暗暗叫苦，身无分文，又无任何可以防身之器，这次恐怕要吃苦头了。

接下来就是焦心的等待，等待是最漫长最难熬的，简直度日如年。

我和绿蕊天天在寺门外翘首以盼，等着阿武找到解药回来，帮四哥解毒。

从清晨等到日暮，一天又过去了，看来今日阿武又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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