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剑尊

……

一座高山之上，老人盘膝而坐，空洞的瞳孔望着远方，语气中有着一抹沧桑。

在他身旁，竖着一把长剑，长剑之下，趴着一个有气出没气进的中年男子，心脏被长剑刺穿，细看之下，血液之中似乎有很多只红白色的虫子在爬动。

寂明真人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他活着，对天下黎民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他沉默片刻，道：“替我灭一个门派。”

古华云看了他一眼，问：“什么门派？”

寂明真人说出了三个字：“剑云宗。”

被长剑刺穿心脏的中年男子豁然抬头，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嘶声道：“不……”

古华云扫了他一眼，蓦地笑了：“放心，我在剑云宗有熟人。”

寂明真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强求，沉默片刻后，道：“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太多，可我如今的修为十不存一，连皇天剑也给丢了，只怕要靠着你庇护一段时间了。”

古华云深看他一眼：“你就不怕我也想杀你？”

寂明真人微笑道：“普天之下，最不可能杀我的人就是你了。”

古华云撇了撇嘴，良久，突然一怔，看了他一眼：“皇天剑丢了？！”

寂明真人畅快大笑：“送给一个年轻人了！”

古华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无语，随后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被剑刺穿心脏的中年男子，艰难地抬起头，语气充满恳求：“杀了我，古先生，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

古华云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抹右手，剑光一闪而过，中年男子脑袋滚出去好几米。

他连死，脸上都是带着笑意。

寂明真人见状，微微一笑，抬起右手，轻弹了一下，已经滚到一边的人头又重新和他的脖子连在了一起。

“想死，可没那么不容易。”

……

砰！

剑云宗后山之颠，伴随着一声轻响，一位盘膝而坐的锦袍男子忽然睁开双眼，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一眼扫去，此刻在大殿之上，正有着十多名青年弟子，以一名白衣青年为首。

见到锦袍男子，众人神色一变，齐声喊道：“拜见掌门真人！”

锦袍男子神识一扫，脸色一变，喝道：“你们师尊何在！”

众人都是一怔。

为首的那名白衣青年目光一闪，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禀掌门，师尊他老人家正在闭关。”

锦袍男子闭上双眼，随后睁开，深吸一口气，道：“他死了。”

众人神色骤变。

锦袍男子默然片刻，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外门山顶石台之上。

正盘膝打坐的李云风睁开双眼，看到锦袍男子，奇道：“掌门真人何时出的关？”

“刚刚。”锦袍男子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叶师弟死了，还望李师兄以大局为重，接任执法殿殿主一职。”

李云风神色骤然一变：“谁杀的他？”

锦袍男子缓缓摇头，有些兔死狐悲：“不知。”

……

三百里之外，一座千丈之高的青山之巅，一名胡须皆白的老者盘膝而坐，某一刻，他忽然睁开双眼，目光中有着一丝震惊。

如果韩小山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这位老者正是曾在小镇上出现过的那位天元门老神仙，元真子。

山道一侧，一名红衣女子席地而坐，怀中抱着一把白色长剑，晚风吹来，发丝轻舞，衬得她犹如天仙化人。

“师尊，怎么了？”感受到元真子的异样，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问道。

元真子脸上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凝重嘱咐道：“我有事外出一趟，若三天未回……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找我。”

红衣女子神色骤变。

元真子仰头看着天空，苦涩地道：“这天下，又要乱了。”

……

七千里之外。

一名身型如小山般高的壮汉，沿着一条山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在这壮汉的肩膀之上，斜插着两根黑色铁棍，后面撑起一方木台，上面坐着一名手持纸扇的白面儒生。

他星眉剑目，十分俊逸，身后俏丽着一名美艳女子，正用那只柔嫩无比的玉手帮他按捏额头，在其身旁，还横卧着一名美艳绝伦的绝色少妇，匍匐在他腿上，任由儒生的手掌在其衣襟中揉弄，不停地扭摆着妖娆的娇躯，那张诱人的樱桃小口缓缓张开，发出一连串令人热血澎湃的娇笑声。

白面儒生亦是面带笑意。

后面的山道，一眼望去，全是数不尽的尸体，横七竖八，铺满整条山路，鲜血，染成了长河。

某一刻，白面儒生忽然神色骤变，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对那名少妇道：“带大军回西凉！”

这话说完，他身形一颤，凭空消失不见。

少妇微微一怔，十分意外。

她站起身来，朝刚才为白面儒生按捏额头的美艳女子招了招手，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把她的脖子掐断，丢了下去。

“回去。”少妇淡淡道。

壮汉神色呆滞，不出一声，转过身子，开始往回走。

……

军中大营，擂鼓震天。

“报！”

一骑金戈铁马，百里加急，如同一把宝剑，穿过层层关隘，冲刺到一座临时搭建而成的营帐之前。

这里是西凉道。

西凉境内，贫瘠荒凉，盛产重金，即便是修真之人，也很难在这里飞行。

三十年前，曾有一位来历神秘的谋士告诉楚氏王族，若能拿下西凉道，可保楚氏王族三十年太平。

在当时，这种话语被当成天大的笑谈，那名谋士更是受到了无尽的嘲讽，可楚氏王族却深信不疑。

数个月后，一场旷世惨战在西凉道爆发，这场大战当中，楚氏王族和西凉累积投入兵力达到了惊人的三百万，而西凉道，就是两军最终决战的战场。

经此一战，西凉军十不存三，楚氏王族亦是元气大伤，但与此同时，数之不尽的重金矿从西凉道输送至神州大地，被数以万计的灵阵师布置成禁空大阵，成为楚氏王族最大的庇护。

来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大声喊道：“启禀将军！半个时辰之前，西凉军突然撤离！原因不明！”

大营之中，寂静良久，传出一个洪钟般的苍老声音：“全军追击！”

“是！”

……

更遥远的地方，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是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很多个小孩儿跑来跑去，十分热闹。

在小城尽头处的一座院子，一名儒袍男子端着一杯茶，茶水中冒出袅袅余香，扑鼻而来。

儒袍男子闭目沉思，露出享受之色。

某一刻，他忽然色变，一下子握碎茶杯，手心鲜血淋漓，眸中精光暴射！

在小院两侧，十多名男女齐齐停下手上动作，朝儒袍男子看了过来，纷纷好奇。

儒袍男子霍然起身，仰天大笑，沉稳有力道：“苍生涂涂，天下寥寥，生死契阔，剑行九霄！”

此话一出，小院之中，人人色变，纷纷跪在地上！

一时之间，小城之内，无论是那些吆喝的商贩，还是街道上奔跑嬉闹的小孩，无论男女老少，齐齐身形一颤，眼中浮上大喜之色，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苍生涂涂，天下寥寥，生死契阔，剑行九霄！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千秋万载，唯我漠门！”

……

西海之滨，千里无人，惊涛骇浪，冷风狂卷，远远望去，但见水天相连，云浪堑空，狰狞恐怖。

忽然，一道全身染血的凄惨人影，手中提着一柄七尺勾心剑，自海底一步步移了上来。

他乱发狂卷，半掩面目，一双瞳孔，竟是金黄之色，骤然望去，给人不可一世地锋芒之感。

长夜黑冷，云如泼墨，不见一点天光，但是随着他一步步走上海岸，万里长云忽然发疯般地倒卷而起，天地间狂风四溢，雷声大作，霹雳如毛，一片璀璨的星云，竟如白昼般地洒落下来。

此等手段，厉害如斯，浑然不似人类能够做到。

他凝神看向星云，半晌，刚毅的面孔忽然色变：“妖星斩，东皇现，百变沉浮，满盘皆输……这一世，又是死局！”

他放声大笑，瞳孔之中，流下两行金色鲜血，凄厉至极！

“三界归一，风汌泯灭，十二万年已过，天命之子皆已出世，何独弃之？！”

他似不甘心般，声音蕴含着绝杀之意：“你要他死，我偏要他活！”

“诸天神君，受吾之意，命尔助之，不从者杀！”

“三界之内，伤吾弟者，杀！”

“东皇太一，杀！”

……

一座破旧的山神庙中，年逾花甲的卦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看着那吐血不止的宝贝孙女，心里头恨不得替来她受这份罪。

“爷爷，我没事，咳……”少女说着，嘴里又开始吐血。

见此情景，老者有心无力，不禁一声悲叹：“帮，是拂逆天道，不帮，那家伙立刻就要咒杀我们，到底怎么办？明明已经帮过一次了，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唉，怎会惹上这么一尊杀神？”

他悲苦交加，急得跺脚，欲哭无泪。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不再吐血，只是神色有些黯然，笑了笑道：“爷爷，我们只要听话一些，就不会死了。”

老者闻言，心头更加凄凉，茫然四顾，老泪纵横。

……

一座黑山，如擎天之柱直刺云霄，巍峨不可一世。

山顶之上，一名独臂老人盘膝而坐，在他左手之中，握着一根鱼竿，不可思议的是，这根鱼竿无限之长，直插天际，似乎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天空无风起云，随后又有雷光闪烁，一只百丈大的金黄色眼睛骤然出现在苍穹之上，死死盯着老者。

一个威严神圣的声音从苍穹之上传出，一字一顿：“灵王！你想死？”

老者身子一颤，抬起头来，与那金色眼睛对视良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由得一声轻叹，缓缓抬起了左手。

遥远的一处山脉之中，一根横在沼泽上的枯木里，忽然，有着一截碧绿色的竹子缓慢生长出来。

老者沉声道：“受吾之命，狁倪助之。”

……

一座连绵万里的山脉之上，天空风云变幻，那只百丈大的金黄巨眼再次出现。

一声怒喝，携着无尽威严，回荡在这方天地：“东皇太一！死！”

在三千米地下，不知尘封了多少年的一颗巨石，忽然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出现了一道裂纹，有金色的鲜血喷涌流出。

……

天际之上，绿衣少女托着下巴，望着远处天空，有些怔怔然。

某一刻，她忽然神色一变，旋即，乌黑的眸子里浮上欢喜之色，似乎听见了天大的喜事。

白衣女子见了，不由好奇：“怎么了？”

少女强忍住心头欢喜，可是不管怎么忍，一抹略有些激动的笑意，仍是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

一条黝黑的峡谷之中，白雾缭绕，碧水映天。

一头八爪鱼模样的水兽沉浮在水面之上，似乎在等待猎物，就在这时，它忽然瞳孔一缩，浮上惊惧之色，飞快逃窜而去。

不知何时，岸边的碎石中出现了一朵黑色的曼陀罗。

……

亘古不化的冰川之上，漫天雪花飘扬，骤然之间，一道竭嘶底里的龙吟划破苍穹：“昂……”

声音传出的一瞬，天空中的大雪为之一颤，旋即疯狂倒卷，凝聚成了一头巨大的黄金巨龙，挣扎着巨大的身躯，似乎要把苍穹顶出一个窟窿。

一名白衣男子，飞快划过天空。

其速之快，如一道陨落流星，转瞬之间，便从不知名的地方来至黄金巨龙头顶之上。

他手持一把白色长剑，对着黄金巨龙额头，一点点的，缓缓插了下去。

长剑每入一分，黄金巨龙便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那些听到之人似要被这声音撕裂一般，纷纷倒在地上，痛苦死去。

触目惊心的鲜血从黄金巨龙身上泌出，与飘落的雪花融合，远远看去，似乎下了一场席卷天地的血雨。

不知多久，黄金巨龙逐渐变成了血龙，其巨大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溃。

刹那之间。

白衣男子消失在这片天地，又出现在一座红妆素裹的大地之上。

在那血红的大地上，依稀可以看到一道高耸入天的巨大白塔，扶摇直上万里云霄，耸然惊人。

在巨塔最上方的祭台上，参差不齐地立着十二个血色十字架，上面悬挂着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也有女，他们的额头和四肢上，都有着一枚黑色铁钉，将他们死死钉在十字架上。

血液，顺着他们的身体，一滴又一滴地流淌下去。

白衣男子缓缓 踏上祭台，看着一个空荡荡的十字架，漆黑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

寂明真人笑道：“我若不想死，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杀死我。”

古华云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莫名地叹道：“你若不死，天下黎民不知要死多少人。”

不知多久，从山脚下走来一人，他每一步都跨越极大，前一刻还在山脚，下一刻已经来到山顶。

寂明真人看着来人，缓缓一笑：“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古华云扫了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随后负手上前，走到寂明真人身边，看着远方的天空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白衣女子道：“他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少女轻轻点头，只是眼睛仍旧望着云层之下，似乎有些不舍。

白衣女子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

“师尊，师尊，求求你，弟子知错了……”中年男子有气无力地恳求。

寂明真人始终保持着微笑。

少女眸子轻闪，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是欲言又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声道：“师尊，我们回去吧。”

“值吗？”她问道。

“值。”少女嫣然一笑，和上次的回答，竟是如出一辙。

白衣女子似乎有所觉察，睁开眼，看见少女的动作，不由得一阵好笑：“你这小妮子，情郎都跟别的女人跑了，你还要无端降下一场雨，给他们创造条件不成？”

少女心思被戳破，不由羞涩一笑，又把小手收了回去。

白衣女子心里有些不解，看着少女，喃喃自语：“你和他不过是一个小镇长大，即便和他娘亲有些交集，但要说青梅竹马，也不尽然，怎会如此喜欢他？如此的痴心不忘？”

二人身为师徒，相互之间知无不言，没有任何隐瞒。

少女身上所发生过的事，白衣女子都知道。

云端之上，一艘飞行灵舟缓缓漂浮，上面盘膝坐着一名白衣女子，还有一名俏盈盈的绿衣少女，透过云层望着下方，乌黑的眸子里有着一丝幽然。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轻轻抬起小手，掐动了一道印决。

天际之间，一朵乌云缓缓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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