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异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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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韩小山提出要留老僧人住上一晚,僧人也没有客气什么。

韩小山给老僧人收拾了一间空房,桌椅地面都清理的一干二净。

老僧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韩小山忙活,也不说话,更没有起身帮忙,只是想起三日之后,这孩子就要死了,心里难免有些惋惜。

女人衣裳朴素,气态却很是轻柔,约莫三十来岁,身上还有股很好闻的香味,就是身子有些消瘦,让人十分可怜。

可怜之中,又有些亲近之感。

韩小山有些怀疑,这个女人,应该不是门房大哥说的那个女人。

“嗯,”女人小声应了一下,道:“经常听平安提起你,帮了他不少忙,我就替他谢谢你了。”

女人细言细语,低着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带着香味的小袋子,交给了韩小山,笑道:“这些钱你拿着,不够了我下个月再给你送。”

韩小山听着这话,心里有些古怪,不过也没细想,接过钱袋子,也没打开看,就那么拎在手里。

钱是给陈平安的,人家母子的事,于情于理,韩小山觉得自己都不该过问。

女子松了口气,看着韩小山,许久,笑道:“我走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女人步伐轻松,似乎如释重负。

小院之中,老僧人睁开双眼,蓦地一声长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随后叹道:“韩小施主的三日死局,莫非就是因这女人而起?唉,最毒妇人心啊。”

修为境界高到宗铭大师这等地步,冥冥之中便能感悟到那一丝天意,虽然不明具体,却可以辨出结果。

早在第一眼看见韩小山时,大师便断出他三日必死,如今,终于知道了死局因何而起。

帮,是拂逆天意。

不帮,于心不忍。

那么,帮还是不帮?

韩小山不知道自己要死了,自然没有大师那些顾虑,只是晚上躺在床上,想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刚给剑道场打了几把剑,赚了三两银子,结果又赔给了陈平安,虽然还有些积蓄,可坐吃山空不是硬理,还是得找些生意来做。

次日,韩小山早早起床做了些饭,跟宗铭大师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家门。

作为十四岁的少年打铁匠,韩小山在小镇名气不小,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账,他一连进了好几个刀剑铺子,想问问缺不缺货,都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来。

小镇年年岁岁,太太平平,刀剑生意本就难做,而且每个刀剑铺子都有固定的货源,哪会给自己增加额外花销。

韩小山有些无奈,愁眉苦脸,连连叹息,生活难,生意更难。

就在这时,后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哥且慢,本仙看你乌云盖顶,步伐沉缓,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快慢行一步,让本仙帮你看上一眼!”

乌云盖顶?步伐沉缓?面有死气?大事不妙?

韩小山一个激灵,下意识觉得这不会是说自己吧,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只见三丈远外走来一个老头,身披八卦长袍,面泛红光,胡须皆白,细眉圆脸,一副仙家风范。

老人步伐匆匆,走过来后,远处四五丈的地方,又有一岁的小女孩挤开人群,小跑着跟了过来。

“爷爷,爷爷,你等等我啊。”

小女孩儿眉清目秀,一脸焦急,小小个头,一手抓着糖葫芦,另一手也抓着糖葫芦,后头背着一个五六尺高的小箩筐,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只是年龄这么小、这么可爱的丫头背着这么大的箩筐,看着便叫人心疼。

韩小山再打眼一瞧,发现围了好多人,都对这对老少指指点点,神色分外恭敬。

韩小山哪里知道,这对老少乃是今天一早来到小镇的神仙,刚出现,就被小镇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把自家孩子带来给老人摸根骨,不料老人却说,这趟来小镇不是为了收徒,而是替人算命,只收二两银钱。

二两银钱可不算少,但也算不得多,有钱人家的老爷都乐意凑个热闹,花二两银子就能让神仙算卦,多值得啊。

结果不料,这位老神仙收了银钱,算了几卦,镇上百姓才发现净是些胡扯八道,有心人早琢磨出来,感情这位神仙不是神仙,而是招摇撞骗的江湖卦士罢了。

一时之间,小镇之上,人人喊打,还有的丢青菜、鸡蛋,更有几个熊孩子,朝着神仙那一看就很不是寻常料子的八卦长袍上吐起了口水。

老神仙勃然大怒,对一个朝他吐口水的小孩骂道:“小东西,小小年纪,不知礼仪,待会儿就拆了你家房梁!”

那小孩自然不信,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只是过不久他回到家后,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咋的,恰好房子被一颗老树倒下来,给砸了个正着。

小镇百姓,纷纷叫奇,再想找那老神仙占卜一卦,结果老神仙坐地起价,二两银钱一下子涨到了二百两,吓倒一片人。

老人郑重其事地盯着韩小山,问道:“少年郎,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

韩小山哑然,怔怔道:“你怎么知道啊?”

老人摇摇头,道:“本仙如何知道此事,小哥就不必多问了,我道家有言,相逢即是缘分,本仙既然遇见了小哥,必然不会让小哥一路沉沦下去!”

韩小山翻了翻白眼,自然不信这种鬼话,且不说“相逢即是缘分”这话究竟出自道家还是佛家,光看老人那一身没来得及清洗的青菜叶子和鸡蛋,就觉得肯定忽悠人被看出了端倪,刚给人给教训过一顿。

小镇百姓心性淳朴,但若遇见招摇撞骗的坏人,丢上几颗鸡蛋也是人之常情。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韩小山还是礼节性的抱了抱拳,问道:“仙师能否明说,小子到底遭了什么灾?”

老人呆了一下,深看韩小山一眼,似乎没想到看着很傻的小伙子,居然这么鬼机灵。

他连忙摇头,坦然道:“承蒙天恩浩荡,本仙才得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事情,只是看得出结果,却又不明具体,再者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顿了下,老人一本正经道:“虽然不可明说,但却可以点拨一二,能不能听得明白,就看小哥的造化了。”

韩小山心里无语,这么老套的台词就想来忽悠自己?他见这老人也真是够老了,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招摇撞骗,真是辛苦,便耐心道:“仙师不妨说说看。”

老者笑了笑,看着韩小山,捋了捋胡须,斟酌片刻,忽然笑道:“妙啊,妙啊,真是太妙了。”

他看着韩小山,又似乎没看韩小山,眼眸中似乎含着一片星空,深邃悠远。

韩小山面对宗铭大师的时候,心头也曾生出过这种感觉,不过宗铭大师的深邃悠远让人感觉分为亲近,这老头的深邃,总让人觉得是在装腔作势。

老头旁边的小女孩儿,连糖葫芦都忘了吃,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后翻了个白眼,还朝韩小山眨了眨眼睛。

韩小山见了,心里好笑,这爷孙俩一个要骗自己,一个却帮着自己,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朝小女孩儿做了个鬼脸。

小女孩儿捂着嘴笑了。

老人一拂袖子,清了清嗓子,懒洋洋道:“刚才咋看之下,小哥你乌云盖顶,似乎大祸临头,如今仔细一看,这大祸之中似乎有藏有一些妙相,莫非是应了那句吉言,祸兮福所伏?”

韩小山一听这话,心里登时可笑,祸兮福所伏?这算卦的好歹有点水平好不好?这套路真是俗到家了。

“多谢仙师吉言,小子也没什么钱,不敢浪费仙师时间,这就告辞了。”

韩小山冲着老者抱了抱拳,态度分外客气,随后就转头走了。

“蛤?”

老者张大嘴巴,刚才还满心欢喜,感觉十有已经把这小子给震住了,怎么一转眼,人家掉头走了?

“哼哼,爷爷,就你那点小伎俩,就别卖弄了,丢不丢人啊?”

小女孩儿舔着糖葫芦,似乎舍不得一口吃下,两串糖葫芦吃了一路,一颗果子都没少,反倒是上头的糖水快被她舔光了。

“死丫头!”

梆!

老人抬起手,结结实实的在小女孩儿脑袋上敲了一下子,训斥道:“该你出力时候你不出力,不该你出力时候,竟敢笑话爷爷我!你也不想想,你身上的漂亮衣服是谁给你买的?买衣服的钱是哪来的?爷爷给你买糖葫芦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小女孩儿揉了揉脑袋,眼睛里泪珠打转,老头下手不留情,是真心的疼,刮脑袋一般的疼。

“要不是我答应给你背箩筐,你哪舍得给我买漂亮衣服、买糖葫芦啊?呜呜……”

小女孩儿说着,心头万般委屈,连糖葫芦掉到了地上也不管了,就那么哇哇哭了起来,“娘,我好想你,爷爷打我,爷爷打得好疼啊,哇……”

老头吓了一跳,顿时慌了神,这丫头可是他的心头肉,丫头这一哭,他比丫头还心疼。

连忙凑上去,给丫头揉了揉脑袋,凑上去吹了好几下,随后蓦然叹了口气,仰头望天道:“老天爷啊,你要折磨老头子到什么时候啊?怎么还不让我死啊?”

韩小山刚进一家刀剑铺子,想问问缺不缺剑,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外头爷孙俩一个大哭,一个诉苦,忙回过身来一看,好奇不已。

发生了什么事?

韩小山走过来,看见小女孩儿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忙弯腰捡起来,递到她手上,摸了摸小女孩儿脑袋,向老者问道:“仙师,这是怎么了?”

老人喟然一叹,有气无力道:“苦啊。”

这话说完,他仰头望着老天,又是一声长叹,让人闻之悲凉,似乎有说不出的惆怅。

韩小山心中一酸,只觉得比起这位老人,自己的那些遭遇倒不算苦了,至于这位老人究竟苦在何处,韩小山却是一概不知。

就在这时,韩小山感觉手心一软,黏糊糊的,低头一看,刚好对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依稀还挂着几滴泪珠,像珍珠似的,分外动人。

小女孩儿拉了拉韩小山的手,道:“大哥哥,你,你,你……”

小女孩儿语无伦次,咬了咬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大哥哥,再有三天你就要死了,快准备后事吧。”

虽然韩小山不喜欢陈平安,觉得这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满嘴没实话,不过不得不说,陈平安有一点没说谎,他娘长得真的很漂亮。

韩小山暗暗比较了一下,这个女人也就没自己娘亲好看,但已经好过世上大多数女人。

“你是韩小山吧?”女人看着韩小山,眼神微闪,低声问道。

“是我,”韩小山笑道:“你是陈平安他娘吧。”

除了陈平安他娘,不会有人隔着院子问:“平安在吗?”

谭府一共有两位公子,小镇百姓无人不知。

长子谭青山如今已是山上仙人,光宗耀祖,谁人提起,不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谭家生了个好儿郎。

次子谭墨渊,成日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妇女,名声简直是坏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院外响了起来:“平安在吗?”

“你是?”韩小山打开院门,瞧见外头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女人娇躯轻颤,嘴唇颤抖,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

最令老夫人无奈的是,谭家在小镇乃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不论自家老二看上了谁家姑娘,只要夫人发话,都能给他娶来铺床暖被,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小儿子偏偏看上了眼前这个残花败柳。

老夫人纵然无奈,可也不得不圆了老二的念想,便是女人名声不堪又如何?那些青楼女子与才子文人的佳话不照样流芳百世?

“自你进府以来,一直安守本分,只可惜有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给害到如今这般田地,唉,我也是当母亲的,能够体谅你的一番用心。”

夫人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喃喃自语一般,语调中有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也有对自家孩子的恨铁不成钢,以及无奈。

唯一让人不满的,就是女人还有一个儿子陈平安。

夫人看着女人,收起手中佛珠,继续说道:“你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全是那不孝子给害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不孝子终究无法理解。日后你跟了老二,定是吃喝不愁,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了,你的儿子,自己不忍心杀,我便替你杀了,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若真是心狠手辣,早该把你装进猪笼填了井,断了老二的念头,免得他辱了门风!我知道你心里恨我,都是妇道人家,我也体谅你的难处,恨也罢了,待会去管家那里拿些银两,见你儿子最后一面吧。”

说完这话,夫人拿起佛珠,闭上眼睛,再不多言。

七月天,依然有些冷。

谭府后院,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偷偷看了眼高坐在主位上的妇人,心里虽然有些怨愤,可是终究惧怕更多一些。

谭府算不得侯门,但也深似江海,女人进府不到两年,已经看过太多人世凄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把人打入龙潭虎穴,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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