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无涯

“慌什么的嘞？又不真是自己老婆！”

张二狗一路小跑回去，跑进自己家，冲到里屋，却不见那女子，他有些慌。又急忙跑出来，在村子里窜来窜去，他想喊，但不知道那女子叫什么，所以出了声只是毫无意义的“哎——哎——”

“你在找我吗？”他听见了一个无比动听的女子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人。那是一张比传奇画本上的佳人们貌美数倍的脸，先前在自己昏暗的屋子里看不真切，如今可算得之一看。真是“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阳光下，那女子冲着他微笑着。像是幻觉一样，张二狗仿佛看见那女子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重圣光，他耳边也像是奏起了仙乐。

“嗨呀，免贵，我叫张二狗，你就叫我二狗就成，叫狗子也成。”

一边的村民听了又笑，傻子才看不出来张二狗那点心思。

不料那女子冲张二狗鞠了一躬，得体地道了声：

“多谢张兄。”

村民们假模假样地替张二狗唏嘘起来，他怕是要当一辈子的老光棍了，他也天生长了一张打一辈子光棍儿的脸。

张二狗哭笑不得，一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边上前去搀扶正给他鞠躬的那女子，不想触到了女子绵软的手，他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

“小女单名一个琉字，张兄叫我阿琉就好。”

“好，好，阿琉，好名字，好名字…”张二狗仍是憨笑着，只是笑中似是有几分苦涩。

夜晚，张二狗卷了草席，打算去外屋睡，他心里十分失落，因为阿琉告诉他，她明天一早就会走。

“张兄。”阿琉唤了他一声。

“哎。”张二狗讨好的笑着，回头问：“怎么了？”

“这个送你，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阿琉递给了他一支凤钗。

张二狗双手毕恭毕敬地接了过去，拿到烛光下打量那宝物。

半晌，他如拿了个烫手山芋般把那凤钗还给了阿琉。

“这不是我这山野村夫能拿的东西，太贵重了…我经受不起。”

阿琉却把那凤钗硬塞回了他手里，说：

“张兄，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生活清贫，得为自己以后打算。这凤钗于我已是毫无意义，你只管拿着它去城里置换些钱财，买处宅子，再讨个老婆，好过几天快活日子。”

张二狗听了有些动心，迟钝如他，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凤钗能让他摆脱那群天天欺负他的人，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他哆嗦着，收下了那支凤钗，道过谢便往外屋跑去，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凑到了族里先人的灵位前絮絮叨叨地说着：

“列祖列宗啊列祖列宗…咱们老张家终于翻身了啊，翻身了…”

阿琉端着烛台也走了过去，她看见了在陈二狗祖宗灵位上的那副神像。她用烛光照亮那副画，仔细得端详着。

“哦，这画的是很久以前的新旧诸神之战，年代久远，知道的人不多了。那面巨墙是天幕，天幕以外是旧神世界。天幕以内是幻世，那是始母幻，肉身已碎的那是始祖空。下面的就是新神联盟里面的“三帝”和“五君”，还有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天选之人”。对了，还有那个被天幕困在幻世的旧神，她叫…她叫什么来着…”张二狗挠了挠头，想不起来了。

“她是月姬，幻世人称她为月姬。她大名绯琉，溯光绯琉。”阿琉说到，眼神也黯淡了几分，像是想起了一些伤心的往事。

“哦，对，她是月姬，本是住在天幕之外的皓月上的。旧神月姬。”张二狗说。

“嗨，谈不上谈不上，你这是福大命大，自己醒了，我没帮什么忙。”

“敢问恩人贵姓？”那女子问。

张二狗贪看着女子的美貌，一时呆住了，恍惚间又听见女子和他搭话，才醒过神来。

“哦哦哦，透透气…透透气好啊…别闷坏了…”

“他们说是你救了我。”

不过也难怪那些人嫉妒，他救回家的这个女子确实是貌美，像天仙一样。当天他上山砍柴，远远的看见了一束圣光，他以为是“三帝五君”哪个新神显灵，便一路跪拜行进着想去一睹神祗的光彩，不想走近了只是一个穿着寻常农家粗布衣物的女子，晕倒在杂草丛中，他看还有气息便背回家了。

他寻来村里的郎中给她治病，郎中什么病也没查出来，倒是查出来她已有两月的身孕了。可那女子身体寒凉彻骨，死尸一般，气息却不曾停歇，也甚是奇怪。

“张二狗，这女子怕是已经死了喽！就算人家醒过来，瞧见你这倒霉样子也不会嫁你哩！就算人家嫁你，生的也不是你的种，是别的野男人种的孩子吼！”

“哎，哎，对的，找你，才一会儿工夫…就寻不见了…”张二狗憨笑着。

“屋子里闷，我出来透透气。”那女子说。

“张二狗！张二狗！你捡回来的那个女子，她醒了！醒了！”

张二狗扔下锄头就往家里跑，旁边的人又嘲起他来：

围在张二狗家看热闹的人又开始嘲讽他，嘲完便笑，笑完便散了。

张二狗没有理会那些人，他也向来偏执。他把那女子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在地上铺了张草席将就，还用勺子给她灌了半碗稀粥。

“张二狗，你说你，上山挖野菜也能捡个老婆回来的噻！真是撞上了狗屎运的喽！”

张二狗听了只是憨笑。

次日张二狗外出务农，女子苏醒了过来。她走出张二狗家低矮的茅草屋，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感觉到皮肤上烧灼的感觉，但她依旧选择沐浴在阳光里，这些年来，祸连积怨生，而平静的尘世与荒凉的山野，给了她一丝自在安然。

她漫步在村落，村民纷纷驻足，他们不禁惊叹，称赞她的美貌，她就像是圣殿里壁画上的神明。

张二狗正在田间劳作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冰渺在多年以后终于登上了金顶，得以站在幻世之巅俯瞰众生。天阙山下浩浩荡荡的江水奔腾不息，将当年的血腥冲淡。她平生之志已了，如今更多的时间都用来回忆从前。于是，时光断裂、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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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村的老光棍儿张二狗在倒霉了几十年以后终于幸运了一回，村里那群天天以欺负他为乐事的人也阴阳怪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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