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二时光

小燕从架子上取下那个还没正式栽入花盆的小植物，仙人掌看起来蔫蔫的，以至于连接着针刺的地方，都有些微微脱水了。

“不会要枯死了吧？”长大后的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乌鸦嘴，把它转栽到大花盆里就好了，现在只是养分不够。”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仙人掌对土壤环境有着特殊依赖，像广西这样有着亚热带气候的地方，是仙人掌的宜居之地。

说起江边，不得不再次提起我们偷菜的经历，也不知道农民伯伯们到底得罪了熊孩子什么？才会被我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劳动成果。

柳江河发源于贵州，是珠江流域西江水系的分支，蜿蜒的河水在城市中心形成一个特殊的‘U’字形，将半座城市包围在其广阔的胸怀当中。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被称为江滨公园的沿江地带，这里承载着我们小学时期的所有回忆。

中心舞台那又大又长的滑梯，源源不断的响水泉，还有那与泉水相互依存的老古榕树，都是我们成长路上的见证者。

当红花水电站启用后，这里又将是另一番模样。

夏日炎炎的天气，响水泉自然是我们四人首选的好去处。所有人都忘了来时的目的，一个个光着脚丫，跳到水池里尽情玩耍。

开心是一种极易传染的情绪，我一个自认为早已摆脱了稚气的人，竟然在她们的带动下，玩得忘乎所以。

难怪猪八戒会被蜘蛛精幻化成的女子迷惑了心神，一定是快乐的气氛将他感染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午最热的时候，太阳微微西斜，阳光下的倒影再次被拉得长长的，这是太阳向人们短暂告别的一种方式。

我们坐在老古榕树下的石头上，看着穿着短裤爬上江边一处巨石上的男孩们，他们从石头上一跃而下，以或优美或狼狈的姿势落入水中，并不停攀比着谁的距离更远，谁跳得更高。

他们为此乐此不疲，并一趟又一趟的来回奔跑。

我很羡慕男孩们的游戏方式，放纵、忘乎所以，不禁感叹道:“从没试过这么玩。”

姚月华摇摇头，说:“太危险了，我不敢。”

婷姐附和道:“你去吧，出事了给你收尸。”

本来跃跃欲试的小燕，听她们这么说，又老老实实坐下来，与那两人一同享受夕阳最后的余温。

我笑了笑，以后响水泉的一切都将被河水淹没，这么做不过是想以这样的方式，纪念即将逝去的记忆。

我拉紧两边的衣角，在腰部打了个结，然后放下裤脚，向男孩们的目的地奔去。

婷姐不放心的喊了一句，小心点，随后她手指一个路过的男孩，嘱咐对方:“帮我看好她。”

男孩我们并不认识，不过婷姐身上自带一股气势凌人的威严，男孩愣了一下，木讷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果然是街头女霸王。

远处的天际被夕阳染出一片火红的晚霞，碧绿的河水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波光粼粼，大自然为青春编织了一副美好的画面。

我手脚并用爬上了巨石，在几个男孩的怂恿下，走到了离河水最近的边缘。

“跳啊，跳啊。”

紧张又刺激的情绪充斥着大脑，我伸出头往河里看了一眼，水波荡漾，男孩们在水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从远处看并不觉得很高，可真当置身其中的时候，那两三米的落差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我回过头，想要与她们挥手致意。

放眼望去，突然发现三人身后蹲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短裤光着膀子的行踪诡异的男人。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们，然后微胖的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表情。

只见猥琐老男人从裤裆里掏出不可描述的物体，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不可描述的动作。

变态狂！

我张开双手，更加用力的挥舞起来。

三个姑娘还以为我在求安慰，又报以飞吻鼓励，我一着急，连忙扯开嗓子喊道:“快走啊！你们身后有变态！”

公园里乱哄哄的，特别是接近傍晚四五点钟，很多大人带着孩子，或是三五成群几个小伙伴，一块来到响水泉游玩、嬉戏。

声音传到她们耳边早已变成了嘈杂的轰鸣，哪还分辨得清我说了什么。

猥琐老男人似乎注意到了我，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且更加放肆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脸上露出令人厌恶的挑衅。

我拨开人群，要往回走。

不知道是谁动手推了我一把，本来巨石在男孩们常年累月的攀爬下，已经磨出光可鉴人的底子，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攻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以后仰的方式坠入河里。

四肢在半空中无力地挣扎着，风很大，力度也很强，突然，“嘭”地一声响，我重重落到水中。

玩过跳水的人都知道，受力面越小，痛感自然就越轻，正确的入水方式能让身体免受不必要的伤害。

我觉得整个背部火辣辣地疼，自己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因为某种吸引，整个人使不出任何力气。

河水无情的灌入口鼻，我紧闭双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真正溺水过才知道万物之源既美好又可怕，他给了你壮丽的景象，却给不了你温暖的怀抱。

河水冷极了，我能感受到不时有人扎入水中，他们的身体近在咫尺，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身体僵硬地不断往下沉。

似乎生命的旋律走到了尽头，我能听到这首奇妙的乐曲里，伴奏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心猛地沉下来，一切都画上了休止符。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我，我仿佛看到了河流之上的蓝天，正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小人在云朵上蹦蹦跳跳，她回过头，露出一张可爱的笑脸，那是伶俐，伶俐张开嘴，用那牙齿还没长齐的小嘴，奶声奶气的叫着‘妈妈’。

伶俐，伶俐，你在等我吗？

大手把我托出水面，他左臂托着我的头，右手不停划着水面，然后招呼岸上的人过来帮忙。

这人给我感觉好熟悉，从他身上传出的，是一阵翻山越岭的小火车一般的心跳，难道是他？

我缓缓张开眼，看见一张意料之中的脸，同样的，那人也在看着我。

韦亦看我醒了过来，才松下一口气，半晌才笑道:“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不会游泳也敢跳水。”

诶，我不会游泳吗？

仔细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才恍然大悟，学会游泳是成年后的事情，所以现在14岁的身体并没有熟知这个技能，难怪我会溺水。

我双眼放空，过了很久，才从嘴角吐出一口水来。

为此韦亦更加恼火了，他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袋，气急败坏道:“你是猪吗？”

“啧，不要小看猪，猪可比我幸福多了。”

“不要小看你才对，比猪还笨。”

“闭嘴，有那调情的功夫，还不如给我做人工呼吸。”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亲她，人群中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只见韦亦憋红了脸，迅速从现场逃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婷姐她们，不知道那猥琐的老男人怎么样了？

我赶紧找到韦亦回到来时的地方，却看到婷姐正指挥着一群男孩子，把猥琐男按在地上。

小燕跟姚月华在她身后，忿忿不平的指责猥琐男，男孩们听到后愤慨异常，少部分人直接抡起拳头往那人身上砸下去。

围殴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警察赶到，猥琐男才得以脱身。

当时那个年代，法律意识淡薄，滥用私刑已经成为一种见怪不怪的处理方式，只要没打死人，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韦亦嘲笑道:“我就说了，谁敢在街头女霸王头上动土，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

我们四目相接，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来自我心底深处的鄙视。

“谢谢，哼。”我冷哼一声，急忙追上远去的人影。

身后的男孩挥了挥手，大喊一声:“对你的队员好一点，他可是要存三份奶粉钱的人。”

呵，傲娇。

（可能以后土都吃不起了。）

“我们去江边挖点土吧？”小燕提议。

她们转过身，兴致冲冲继续讨论着刚才的话题，我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不必融入进去，只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花盆买好了，土还没买。”

姚月华面露难色，小声问道:“土也要买吗？”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终将知道，幸福只会掌握在自己手上，别人给不了。

我吐出一口气，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未接来电未留言，一定是你无聊的想念，任何人都猜不到这是我们的暗号。”

emmmmmm，生存能力强到可以存活在沙漠这么恶劣的地方的植物，会轻易枯萎？分明是光照不够吧！

“你开心就好。”

想想也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也不会辍学。

婷姐特别喜欢提起小学的事情，我猜想，那是因为初中后，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某样东西突然消失了吧？

周杰伦的影像在DVD里来回切换，整个MV里最让我过目不忘的，是那部松下彩屏手机，那是时代转换的象征。

她们好不容易把话题从我身上扯开，又不停开始讨论着门店架子最上层的不起眼的仙人掌。

我看了看大家青涩的脸，都还是青春美好的样子，如果可以，能一直这样多好。

人都是自私的，能被别人真正呵护的人少之又少。

似乎，婷姐种仙人掌是有原因的。

“漫画书上看到的，种仙人掌可以挡桃花。没办法，那群男生快把我座位边的窗户都挤破了。”

婷姐杏眼微挑，眉毛也难得一见的挤成一团，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关注。

青春是什么样子？

青春是几个好友间的肆意玩闹，是某一天突然让你记忆深刻的瞬间，是即使掺杂了污点也不愿舍弃的过去。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你还会接受曾经的人和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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