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阵地

“这个……”

卢汉卡了壳，本来想好了腹稿，可突然说不出来，迟疑了片刻，狠下心说：“刚才听你们介绍，你就是黄文欣的妻子？”

顾明月心里咯噔一响，越发觉得有事，木然点头，说：“是的，黄文欣是我丈夫，出征之前是1082团的一个连长，您认识他？”

“我明白！”顾明月眼睛里擒着泪水，想到了李长官给她看的那些资料，硬是忍住没让泪水流出来，可是看完遗书以后，终于控制不住巨大的悲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彭明绪等人正听得热血沸腾，听见顾明月的哭声，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围了过来，看到卢汉神情悲凄的站在顾明月面前，顾明月手中则是紧紧捏着一份带血的信，越发觉得不妥。

发现这一情况，团员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默不作声的走到顾明月身后，凝神看向她手中的信纸，遗书的内容便出现在众人眼底：

“爱妻明月，倭寇侵我国土，民族危在旦夕，我身为军人，义当报国。现敌军猖狂如狼，不时袭我阵地，但为夫与全体官兵寸土不让，誓死抗击。枪弹无眼，战场无情，万一不幸，为国捐躯亦值也。只是新婚即别，连一张结婚照也没来得及拍摄就离开了你，为夫对不起你。时至今日，我已开赴禹王山前线，几月有余，不知现在如何，若有孕在身尽心养育之，并代我孝敬父母，否则你可另嫁，幸勿自误。明月我妻，永诀也。夫文欣绝笔。”

很显然，这是黄文欣在队伍刚到前线时候写的遗书，写的时候还没收到家乡的消息，也就不知道顾明月怀孕又流产的事。

也就是说，从进入阵地的那一刻开始，黄文欣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众人很清楚这一点，心有不忍，开始为顾明月心疼，没成想顾明月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缓缓抬起头，一脸坚毅。

顾明月浑身一震，近乎崩溃的说：“这么说，他真的……”

“是的！”卢汉狠下心说了这句话，将黄文欣的遗书拿出来，走上前，双手送到顾明月手中，停在她面前说：“黄连长是昨天牺牲的，这份遗书原本应该交到长官部，然后送到你手中，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卢汉眼神一暗，长长吁气，再次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顾明月，说：“你应该知道，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顾明月听明白了卢汉的话，也看懂了卢汉的神情，可是不愿意相信，追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打仗就会有流血牺牲，是吗？”

卢汉点头，说：“黄连长是好样的，没给滇军丢脸，他是我们六十军的英雄，也是云南人的英雄，更是中国人的英雄！”

团员们正有此意，尤其是顾明月，早就想到183师的阵地上寻黄文欣。

卢汉看在眼里，说：“现在还早，而且你们刚来，不差这么一会儿，大家先在院子里休息，等我跟前线的兄弟们说一声，然后再让闵锋带你们过去。”

说到这里，卢汉把闵锋拉到身边，说：“他就是闵锋，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别看他只是一个班长，可是在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小鬼子眼里，他的命只怕比我卢汉的人头还要值钱，趁这点时间，你们可以好好跟他聊聊。”

“嗯，认识。”卢汉表现得比顾明月还紧张，撇过头，不忍直视顾明月殷切的眼神，用低沉的声音说：“他一直都是1082团下面的一个连长，作战勇敢，不只是我，六十军全军上下都知道他的名字。”

顾明月听得一脸自豪，旋即被一股莫名的不安包裹，心一紧，努力用平缓的语气问：“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卢汉把顾明月单独叫进屋内，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

顾明月谈不上大家闺秀，好歹读过书，意识到卢汉单独把她找来肯定有事，顿时紧张起来，手足无措的站着，在卢汉的示意下才将信将疑的坐下，小心问：“卢军长，您叫我过来，是有事？”

团员们来了兴趣，一致看向闵锋。

闵锋有些头疼，看向卢汉，一脸无奈的表情，好像在说，她们可是来看您的，您可不能这么干，把最头疼的事情扔给我。

“好啊！”团员们一直响应，其中一个团员说：“在徐州的时候，李长官就跟我们说过，卢军长怀念家乡的荞麦汤，刚好明月是邵通媳妇，就让明月现场露一手呗！”

卢汉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你们不远千里到前线来，已经很辛苦了，怎么好意思劳烦你们动手。实话告诉你们，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到镇上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早饭你们就先将就一下，趁小鬼子今天还算消停，你们可以到前线上看一看，到了中午，我在这里请你们好好吃上一顿，算是给你们接风洗尘！”

卢汉当然不会这么没担当，把闵锋扔给其它团员以后，单独把顾明月叫到屋子里。

闵锋明白卢汉的打算，在院子里的一个磨盘上坐下，耐心的给大家讲之前的战事，告诉大家，滇军是如何顽强，面对小鬼子的疯狂进攻，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们击退。

对于闵锋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知道团员们想要听什么，更知道如何调动大家的情绪，再说也是亲身经历的事情，很快就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就连军部的很多战士都围过来旁听。

这个时候，顾明月走了过来，说：“卢军长，刚才我到厨房看了看，您这边的伙食比我想得要糟糕，您是军长，怎么就吃这些东西？”

卢汉说：“困难只是暂时的，其实，我们平日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再说了，正因为我是军长，更应该以身作则，绝对不能开小灶，搞特殊。今天的伙食确实差了点，不过能吃饱，能打鬼子就行，而且，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战士们饿肚子。”

彭明绪想了想，朗声把大家召集在院子里，说：“卢军长带着战士们在前线抗日，日理万机，忙得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提议，大家伙一起做顿家乡饭，就当是代表云南的父老乡亲们，慰劳军部的各位长官，大家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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