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寇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悠。”吟诵声继续回荡。

李老听到寇尊打了个喷嚏，上楼找了件薄毯盖在了寇尊身体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店外蔓延进来的阳光，和逐渐升温的空气。

“哎呀呀！李老，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贴心呢，真羡慕这小子。”紫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往楼下走来。刚好看到李老正给寇尊盖薄毯。

人影彻底散去后，寇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温热犹在，就像烙印在上面了一样。

等寇尊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昏暗的楼层中两面古旧的楼墙，上面的墙皮都开始脱落了。

沿着楼道寇尊还没走几步头顶的灯光就突然亮了起来。暗黄色的光芒下勉强能看清东西。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铁门之前还有一面铁栅栏，封住了整个楼道。挡住了寇尊的去路。

这一幕有些熟悉。寇尊转身，对着他刚刚出现的地方走去。两边是一间间锁着门的教室。

高中学校里那一片老校区。 一栋废弃的楼房。是寇尊第一次捉鬼的时候。

寇尊现在在一楼，他的背后是这栋废楼里唯一的通道，现在被铁栅栏堵住了。“嘭，嘭嘭，嘭嘭”拍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终于在一声格外大的撞击声后，一个穿着校服的青少年飞了出来。在他的下面紧贴着的是一面扭曲木板。

“嘭，”少年摔到地上，一阵龇牙咧嘴。

“呼”

没等少年站起身来，一阵大风袭来，带来一股恶臭。推动着少年的身体撞到墙面上，又带下了一大片墙皮。

“不行啊，老戏精，我打不过这鬼东西啊。”

从墙上滑下来的少年靠着墙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忍不住呼救。

然而除了黑暗里粗重的的喘息外，并没有其他人回应少年。

“喂，老戏精，救命了！我真要死了。”

“死”

黑暗里的喘气声变成了嘶吼声，还传出了一股恶臭。这股臭味直接让少年吐了出来。苦水，黄水，少年吐个不停连腰都快弯到了地上。

“哗啦哗啦”一团黑雾贴着地面从寇尊眼前经过快速掠向少年，带出的却是水声。随着黑雾的掠动，暗光之下，冒出了一坨坨黄白之物。

真的很恶心。

连寇尊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现在有些佩服当时的自己，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下拖了大半夜的时间。

“哇。”少年吐的更狠了。

“差不多就行了吧，”寇尊看着吐到瘫痪的少年。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在寇尊开口的同时，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禁止的状态。包括掠向少年的厕鬼。

“你不觉得这样活的太累了吗？这种隐瞒没有任何意义吗？老戏精时时刻刻都在陪着你，你什么秘密他看不出来，不要演了。选着相信或许舒服一点。

还有，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鬼玩意可是杀过人的。你还等什么。”

当寇尊口中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呕吐的少年双手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长发杂乱的搭在脸上，缝隙之间露出一双无比澄澈的眼眸。

“是啊！还是算了吧！又累，又不好玩还让你多存在了一会儿。”

黑影骤然炸裂，废楼内万籁俱寂。

寇尊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吧台。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道家清心诀，犹在耳边回荡。

“您是故意要把我支走，怕我打扰他睡觉吧！您这也太偏心了吧！”紫紫鼓着嘴，有些生气道，不过那双灵动的眼睛透出的却是古灵精怪。

“再说了睡懒觉可不是好习惯。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买些早餐填饱肚子再说，刚好，他适合跑腿。”说着，紫紫就伸手去拍寇尊的脸。

“睡得像死猪一样，还一脸贱笑，怎么看也不像道士。李老你说他那张门生贴不会是捡来的吧！”

“……”李老手中正端着一个银盘擦拭着，闻言差点没松手。

“不要胡乱猜测，赶快洗漱洗漱换身衣服，出去运动运动，现在的小姑娘要保持身材。”说着，李老还摆着手，不停的催促着。

恍惚之间，寇尊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片村庄。十几座房屋，一片田野。

中间一座带着院子的房屋前，还有穿着薄衣高壮朴实的青年和一身素裙端庄委婉的年轻女子。两个人并肩站立，牵着手。对着远方翘首以盼。

不同于先前的记忆，这一次，寇尊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包括女子，她很年轻，也很秀丽，她的姿态端庄优雅，最显眼的是一双澄澈灵动眼眸。男子眉宇和寇尊非常相像。不过棱角更加分明，皮肤黑了一些。环顾四周，寇尊并没有找到自己幼时的身影。

“小声点！这孩子有些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李老笑骂了一声，一脸护犊子的表情。

紫紫挑了挑眉，白皙光滑的面容一扫疲惫。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刚起床的模样。她走到寇尊旁边，看着沉睡的寇尊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看着幻灭的父母，寇尊脸上原本有些牵强的微笑也变的顺畅了许多。只不过眼中多了几分晶莹。没有对话，没有交流。就这样匆匆见一面记住他们最美好的模样。

“很美，很帅！很像……吧！”

挪动脚步，寇尊走到两人面前。但是女子和青年仿佛都看不到他，他们仍然盯着寇尊，准确的说是盯着寇尊的身后，保持着一脸期待的模样。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四周的吟诵依然在继续。

这种玄妙的感觉很快把寇尊带离了现实，带入了梦境。寇尊没有反抗，因为他感觉的出来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人为。

“灵台清净，身心愉悦！”

寇尊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放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有触感，很真实。而女子和青年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这样放置了许久后，寇尊挤出一丝微笑，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时。女子的另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寇尊的手背上。脸上也有了笑容还夹杂着一点兴奋和激动。她似乎看到了寇尊。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笑容之后，两人的身形开始慢慢消失。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寇尊的耳边属于钟表滴答的声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吟唱声。像寺庙里的和尚在念诵经文。也像饱读诗书的书生在吟诗作对。但是寇尊听得出来，那不是经文，也不是诗歌，那是一捧清水！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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