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负好流年

我推了他一把，拉留北走，余重还在身后喊：“北儿啊，好好考虑啊！”

留北回道：“我会的，你快去陪陪你爸，你不是明天又要回去了嘛。”

我问留北：“他不上课吗？怎么回来了？”

幸好张佳来了，她站在我家门口东张西望，又不敢进来，我抬头正好看见她，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看见她过，使劲对她招手。

张佳却不进来，喊我出去，我立马站起来就冲出去了，仿佛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那般开心，张佳却不愿意扮演老友的角色，她看见我就哭了。

我问她：“你怎么了？”

“欧一……”张佳抽抽噎噎的：“你对我太好了，谢谢你。”

我在想天呐，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让她感动成这样？

张佳说了谢谢之后就一直哭，她这个样子确定是来感谢我的？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要是她姑姑看见了，以为我欺负她怎么办？张姐也是一个火炮性格啊，这个锅我可不背。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呀，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今天……要不是你，我肯定丢脸死了，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欧一。”

原来是因为那事来感谢我的，我当时那么做完全处于人道主义，跟私人交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换作别的人，我也会帮忙的，她真的用不着这样。

我正不知该说什么，留北就从屋里出来了，他看了看张佳，又看了看我，我赶紧表示她哭纯属自愿，不关我的事。

留北只是叫我别偷懒好好学习，回了自己家，张佳不哭了，还是一个劲的谢我，她说多了，我就觉得那个谢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我问她干嘛不用卫生棉，来那个的时候用卫生纸能有什么用，这些还是我妈告诉我的，我的内衣也是我妈给我买好的，她跟我说了很多女孩在这个时候需要注意的事，所以我比张佳懂得多些。

我从家里拿了卫生棉用黑色的袋子装好递给她，让她别用卫生纸了，张佳作势又要哭，我赶紧让她打住，那么多眼泪，水喝多了吧她？

张佳跟我待了会，支吾着问我：“你知不知道留北哥哥要去当兵了？”

我摇头，脑袋歪了一半又赶紧扯回来，激动问道：“你说什么！？”

张佳让我别激动，怎么可能不激动！留北要去当兵而我一点都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告诉我，换谁谁不激动！

我站起来就朝留北家冲去，有十八条龙在我心里乱窜，要是留北敢骗我，我就用降龙十八掌揍他！

我冲进去的时候，留婶问我怎么了，我不想跟她说话，直接冲到了留北房间里，他正在翻着以前的一些书，看见我，问道：“你作业做完了？”

我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扯丢开，站在他面前瞪着他，留北狐疑的看着我，又问道：“你干嘛呢？谁惹你了？”

我气得要命，将他整理出来摞在一起的书踢得到处乱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伸手将飞得不够远的再丢远一点。

留北坐到我对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下巴，干瞅着我，我像个弱智似的又伸腿去踢书，可惜书太远了，我腿短，踢不着，留北将书捡了回来，放到我脚边让我踢。

我不踢，我决定把书撕烂，我将书拿在手里，作势要撕，留北不阻止我，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我。

我看了看书的封面，这是一个本子，红色的，我奇怪怎么我没有这种本子，翻开一看，竟然是高中毕业证，再一看名字，竟然是留北，真是穿越了，留北根本就没读过高中，哪里来的高中毕业证。

我知道了，一定是当兵用的，我将本子举到留北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我的高中毕业证。”

“你什么时候读的高中？”

“前段时间。”留北说到这儿，嘲讽一笑，当时就把我震住了，他笑起来分外好看，但是这种邪性的笑我没见过，更加有俘获人心的魅力。

他又说：“别人读三年的，我只跑了三回就读完了，厉害吧？”

他虽然口气满不在乎甚至带着嘲讽，但我知道，留北是难过的，他其实很讨厌这种利益交换的行为，他希望所有得来的东西都是自己实实在在得到的，而不是通过某种利益交换换来的。

我沉默着，几乎忘了我此行的目的，过了一会，留北主动开口说：“我要走了。”

“你要去当兵。”我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留北点头，我说：“你不告诉我，你是要丢掉我了。”

他抱着膝盖歪着头，用沉默回答了我，这个时候的留北，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他变得很小很小，比我还小，就跟我记忆中八岁时他搞丢留修那次一样，他也是这个姿势，在家门口沉默了整整一天，没人管他，没人安慰他，没人陪他，那个时候整条街都人心惶惶，说是有人贩子拐卖小孩，我妈把我背在背上，不敢离身一步。

那个时候我不懂，后来回想，虽然留叔留婶没打骂他，但对他视而不见难道不是一种无声的指责么？

后来留修自己从房间的床底下爬出来了，他在床底下捉昆虫，睡着了。

后来我就很讨厌留修，他是弟弟，就总是得到父母的偏爱，活泼捣蛋的留北开始变得懂事乖巧，什么都让着他，还为了偏袒他挨过不少揍。

每当想起这些，我就觉得我会永远讨厌留修下去，一辈子都不跟他做朋友。

我很难受，我舍不得留北离开，可是我想着余重的话，留北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兴镇不出去的，他是男人，他要承担很多，他就要比我更加拼搏和奋斗，当兵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出路，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断了留北的前程。

我歪头看留北，我看见他眼睛被阳光折射出一种剔透的光，我伸手捂住他眼睛，他眨了下，眼睫毛刷得我手掌心痒痒的，有眼泪顺着我的掌心纹路滑到手腕，再从手腕滑到手臂。

我问他：“那你回来吗？”

留北点头，吸了下鼻子，握住我的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吧，那你去吧。”我装得十分大度，欢喜把君送的样子。

留北坐到我的身边，一起从窗户看出去，看见在风中摇曳的杨柳树，两只打闹飞翔的山雀，池塘里鱼儿触及水面形成的波纹，还有田野中绿油油的庄稼。

我们没有说话，就这么看到太阳落山，我靠在留北的肩上睡着了，迷糊中感觉有温湿触感在我的脸上游走，然后停留在我的唇上许久。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被他拉着回家，他从我书包里拿出课本，让我好好学习，自己坐在一边监督我。

我做了两道题，几乎脑死亡，就不想做题了，在位置一直动来动去，小动作不断，可是留北突然变得很严格，他拿笔头敲我脑袋，不允许我偷懒，真是痛苦死了。

留北点头，他问我：“欧一，你真的想我去读书？”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想要留北永远在我身边，又怕市里的漂亮女孩把留北勾走，我很纠结。

留北等不到我的回答，自己又说道：“没机会了。”

“留北，你长得比我帅，性格又好，你要是读高中，那得迷倒多少少女啊，怎么样？复读个初三考高中呗。”

我瞪了他一眼，他貌似没看见，继续说：“你说你整天待在家里能干啥事啊？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吧？然后娶个媳妇生个娃，一辈子就这么过了？男人得志在四方，要去拼搏去闯荡，我们这种小地方，说是挨着市边上，是半个市里人，但是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俺们就是农村滴，不拼搏就永无出头之日，一辈子做个游手好闲的乡下人，我不是说读书多重要，但是文凭很重要，真的，我见过不少没文凭有本事的，即使以后能干点大事，走的弯路也是不少，至少起点就很低，你说是吧？”

留北点了点头，没说话，我也觉得余重说得有道理，跟着劝道：“留北，要不你继续读书吧？和我一起。”

“他爸病重，时间不多了，他回来陪陪他。”

我吃惊道：“他爸应该很年轻吧？”

“就算还早，那以后总得娶媳妇的，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有备无患个头！你滚蛋！”

留北看我一眼，还是不说话，余重搂住他的肩，继续吧嗒道：“真的留北，咱俩以后一块学金融，金融最挣钱，我都想好了，就凭我的人脉加上你的聪明才智，咱俩一定能干大事！”

余重晃了晃留北的肩，问道：“怎么样？”

我哼了一声，撇开头说道：“不敢苟同！”

余重自认为自己是个大男人，不跟我这个小姑娘计较，又开始跟留北吹嘘自己在学校多受欢迎，喜欢他的女生遍布全市初高中，情书都可以绕地球三圈了，说得他比香飘飘还抢手。

留北笑了下：“就是复读三年我也考不上高中，我的成绩你是知道的，再说我现在连九九乘法口诀都忘了，何必呢？”

余重有些着急，他蹿到留北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的北呀！我的成绩也烂啊，你要是实在考不上，我让我后爸找点关系，塞你进去总行吧？你要知道啊哥们，你想甘于平凡，可社会不允许你甘于平凡啊，退一万步说，你就待在这儿，心甘情愿种地，可人要活就得有钱，社会在光速发展，你以后娶个媳妇生个娃难道你就愿意他跟一样？看着别人家崛起，你还在原地踏步甚至更糟，你对得起你媳妇你娃吗？”

本来我挺同意余重的观点的，多读书是好事，可他一口一个媳妇娃的，让我怀疑他是来拆散我和留北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当即截断他的话道：“哪里就媳妇娃了，留北才十八，还早着呢！”

我们三人走在路上，基本都是他俩聊天，我吃着留北买给我的棒棒糖听着他俩聊。

余重现在在市五中读高一，他本来是跟留北一届的，但是成绩不好，又复读了一年初三，拿出吃奶的劲儿拼掉半条命吃了一簸箕的棍子才勉强考上个普通高中。

他自吹自擂说因为自己玉树临风个高人帅，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说到这里，他对我说：“赢留北是小意思，我天天打篮球，留北哪能是我的对手，所以我不可能使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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