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牵手

“先等等看——情况不乐观。”

“说情况好也是你们，说情况不好也是你们，”一向温和的母亲情绪激动，抬头厉声道，“你们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准信？”

“老人家——”年轻医师也提高声音，“我们也不希望这样。”

“他不配！”她傲然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前面转弯处有停下来，用手狠命的抓住墙体，勾下颤抖的身子……

五分钟之后又原路返回，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再往外走，他们已经出了巷子。冷家辉在为那个女人打车，成慧再次从他们身边走过，她不再看他们一眼……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双眼。她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有没有看她，但是她知道他还在那里照顾那个女人。

她怎么回到家的，怎么躺到床上的，她哭了多少次……为自己的那颗碎成渣的真心？为自己投入的那十多万块钱？为自己两次遭遇相同的情景？为自己永远不会死的心……

但，那个夜里她死了。被别人杀了两次，杀人犯却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她最后的热情，爱都被埋在自己泪水里。那个从被母亲独自含在嘴里养，十二岁才到父亲工作的单位上学。父母引以为荣的非常出息的女儿，一直奉行“世界到处都是爱”的阳光善良的女人，就这样被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了，杀她的人连一丝歉意都没有。

成慧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但那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服几天不换，浑身发出一股酸味儿的男人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再也看不见那个冷静严厉的对手。每次梦到，她都会心疼。

那天晚上八点多钟，她做完手里的工作，鬼使神差的朝他的住处走去。他家前面有一条光线稍暗的巷子，她顺着巷子走进去。在宽敞的地方，一男一女正拉在一起，她仔细一看：那女人短头发，烫着波浪，穿着一件黑色露着背的短袖，下面是一条只能勉强遮住要害部位的发亮的皮热裤。女人好像喝醉了，看不清脸，不停的用自己的头去撞她旁边的男人，每撞一下，身体前倾，白白的股沟就漏出来。男人左手扶着女人的肩，右手阻挡撞向他的头。成慧的心就要蹦出来，她眼睛直勾勾的恨不得吃人一样盯着那个男人——她天天为他担心，心痛的男人——冷家辉。他正和这样一个女人亲密的在一起——她真想冲上去扇他几耳光……多年的职场练就了她快速冷静的本领：她不知道哪个女人是谁，不了解情况……也许是成慧的目光太炙热，也许是第六感官，冷家辉看见了三米之外的成慧，他朝她看了一眼，满脸的惊讶。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出去吧——”管床护士声对秦青说，“看也看了。”

秦青明白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儿，拉着母亲走出来。刚出监护室的门，母亲就瘫软下去，姐弟俩赶紧夹住。

一周过去了，成慧终于能收到一点冷家辉的零星信息了。“我恨我自己。”“我拖累你了。”“我做的事儿一样都不成……”

这样的夜空下，秦青突然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来，心里像敲鼓一样，心似乎随时有冲破皮肉的可能，额头上的汗水把头发浸湿，汗珠子顺着睫毛流进眼里，辣得她睁不开眼睛。身上的睡衣脖子这一圈也湿了。她深呼吸一下，又躺下去……医生说今天各项体征都挺好，手术之后，有好转的趋势。姐弟俩总算松了一口气。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就先回来休息，有事医生打电话。可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生物钟发生改变，躺下要睡着要睡着又突然惊醒。眼睛皮很沉，脑子很钝。枕巾湿湿的，脸贴上去很不舒服，一遍又一遍的翻身，脑子混沌之后又清醒……睡不着的时候连床和被子都有错。

“嘟嘟嘟”手机振动使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最害怕的数字，“我是秦耀明的家属。”

“你父亲突然出血，你们赶紧上来！”

“妈——”秦武扶住母亲的肩。

母亲已经嘤嘤的抽泣。

“人的大脑很复杂，”医师看了秦青一眼，“造成这样的情况也很多。”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弟弟秦武直接打断医师的话。

“好！”

披上衣服往医院冲。虽然是夏天，夜深了，凉风还是不住的往身体里灌。

很多时候，不是鸟儿飞不过沧海，是沧海那边早已没有了等待。”

写下这些话之后，夜已经很深了，她踱步到窗前。仰望着满天的星空，心里起伏不定。细细梳理这段感情，发现自己在这当中很卑微，可是自己又很贪念和冷家辉在一起的感觉：那种快乐，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如痴如梦……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盘江宾馆旁边的那个舞厅里——柔美的灯光，欢快的乐曲，那对舞池里摇曳的丽影。可惜对面的影像有些模糊了……

重症监护室的门单独打开，姐弟俩和母亲同时入内。那些管子还在插入父亲的身体，仪器嘟嘟的运转着，没有血色的脸被药物养得苍白，开颅的伤口包裹着纱布，已经被血浸湿，头顶的墙面上血痕成不规则的点射状排列。母亲进去就拉着父亲的手，眼睛红红的。

“现在已经止住了。”年轻的主治医师边观察仪器边沉重的说，“突然出血，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为什么会这样呢？”秦青想不明白，“一直都很平稳的？”

“哥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就有很多条线，我没有，我一次只走一条路，走不通了，再走下一条……但不想永远走下去，今后会学聪明一点的，不会或者少让自己受伤。不受伤的方式是无所谓，我性格如此，做不到无所谓，所以给自己定下次数……

我会善待自己的。我以为善待自己的最好方式是追求自己想要的。我有很多故事和创伤，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的人一起疗伤。

哥，一定要幸福！我们不能增加生命的长度，但是可以提升生命的宽度。把余生的每一天都过得内心充实，别沉醉在酒精里——麻醉自己之后的清醒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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