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纪

片刻之后，堆在角落的箩筐动了动，慢慢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冒出个脑袋。

“老白，我们在这里......”

“小白哥哥……”

洛筠和秋广玉，在一旁照顾着另外两个孩子。

他们真的……太虚弱了。

约莫半个时辰，丞三吃了东西，脸色总算是好了些。他躺在地上，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老白，我又看见了……吃了妖怪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洛筠顿时想起了之前在魍魉林里看见的那一幕。

白如飞也想起了这件事，只有秋广玉，面露惊讶，“人吃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洛筠和白如飞对视了一眼。

“丞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外面街上都没人？像是一座……死城。”洛筠问道。

丞三又灌了口水，听见他慢慢道来。

三天前的晚上，清水县的百姓们依旧早早地闭门休息。

城门也是很早就关上了，魍魉林本就被设了封妖结界，再加上那地牢已被卫如卿毁去，按理说应当是不会再有妖怪出没。

可是，就在这一晚，城外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群人。说他们是人，却有着妖一般的獠牙和利爪，他们力大无穷，一起破坏了城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了清水县。

丞三那日去了城东看望小宝，回来的晚了些。便刚好看见这群似人非人的怪物，在城中四处游荡。

他们披散着头发，一双眼珠有的发红有的发绿，尖利的獠牙和利爪，将街上的陈设破坏得七零八落。有些甚至进入百姓家中，受到惊吓的百姓大声喊叫。

就在这一夜，城中不少人家惨遭迫害。

有些百姓，直接抛下家什，连夜出逃。那些幸免于难的，则在天亮之后，怪物散去，也纷纷拖家带口的去了别的地方。

短短三日，这座小城便成了一座空城。

“那赖老爹、师父他们呢？”

白如飞急忙问道。

“你们走后，你师父就一直没有出现过。赖老爹他们也跟着葛大叔去了别的县。”丞三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你呢，你们三个为啥不走，万一被那怪物吃了怎么办？”白如飞又气又急。

“他们定是怕我们回来，所以特意留在这里等我们。”洛筠拍拍她的肩膀，说出了丞三的想法。

“就是啊，老白，你看我是不是很够义气。以后吃鸭子，鸭腿要留给我啊。”见到了白如飞，大家都还活着，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丞三打起了嘴皮子。

秋广玉一阵唏嘘，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一路走来，城中的荒凉破乱随处可见，地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变黑，可以想象那一夜是怎样的惨烈。

“县令衙役们都不管吗？”他问道。

丞三这才注意到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他冷笑一声，道：“新的县令还没有来，那些衙役当然自己去逃命了，谁还会管百姓死活。”

顿时，气氛有些凝滞。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丞三看着白如飞问道。

白如飞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洛筠，洛筠正低着头给躺在怀里的小豆子喂水，甫一抬头，便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

洛筠环视了一下荒院，这个地方是呆不下去了。虽然她还有些事情没搞清楚，但现在活命要紧。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找葛大叔他们。”

白如飞听着，眼睛里亮了起来。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和葛大叔、赖老爹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相互之间早已视作亲人。

“那些怪物……就不管它们了吗？”

丞三心有戚戚然地问道，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只问了这一句。

“那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洛筠看看怀里睡着的小豆子，无能为力地说道。

丞三低头默默的不做声，他心里很清楚那怪物到底有多可怕。只要被他们咬上一口或者被抓伤，好好的人很快就会变成他们那样。

这些，都是他亲眼目睹过的，现在不过是噩梦重演。

若是放任他们不管，恐怕以后便会有更多的人被害。

可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去管？

大家又沉默了下来。

……

……

“或者，还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洛筠低沉柔和的嗓音响起，白如飞他们朝她看去。

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挣扎，但很快便不见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放火，烧林。”

“小白，别急，他现在需要吃点东西，还有石头跟豆子也是。”

白如飞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解下腰间的水囊，给丞三喂了几口水。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才不过四天的时间，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如飞让丞三靠在自己怀里，急不可耐地问道，“还有其他人呢，师父他们呢，都去哪了？”

丞三嘴唇干涸，本就瘦黄的小脸此时有些发青，像是许久没有进食一般。

三人站在城门外，远远地望去。清水县被阳光笼罩着，但那金色光芒之下，却掺杂着昏暗和压抑，犹如炎夏季节暴雨来临的前兆。

城门是大大敞开着的，却没有官兵看守，也没有来来往往的百姓出入。更让人奇怪的是，那坚硬厚实的城门上，竟然有很多窟窿眼儿，让这城门看上去残破不堪。

风穿堂而过，卷起地上一缕破布飞至上空。

“白老大……”

白如飞马上跑了过去，把那些箩筐一个个翻开，丞三和另外两个小乞丐都露了出来。

“小豆子！石头......赖老爹……葛大叔……师父……”

她气喘吁吁地喊着一连串的名字。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进了城门，又走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此时却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应该说，根本看不见人影，整个县城安静地宛如一座死城。

而这些事，已经和洛筠他们没了关系。

眼前的清水县，总觉得被死亡之气笼盖着。

白如飞顿时心慌起来，她飞快地朝荒院跑去，洛筠和秋广玉紧跟在她后面。

七拐八弯之后，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荒宅，白如飞破门而入，满院子地跑着，大声喊着人名。

“三子！”

虞州城近两日谣言四起，传的自然是太守寿宴上的刺杀案。百姓中议论纷纷，更有人将当日寿宴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太守刘彦被这些谣言闹得心烦意乱。每天四处搜查的官兵，成了他欲盖弥彰的证据，甚至让谣言愈演愈烈。

他逼不得已，只能息鼓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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