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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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秀宫外的香樟树上,一个白色少年充满恨意地看着那个帝王,胸口的起伏显示着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看着岁安帝越走越近,白衣少年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去,犹如大鹏展翅般俯冲向了岁安帝。

白衣少年此时心里很清楚,他的做法无异于以卵击石,但那满腔的恨意,全家一百多口人的鲜血,修罗场一般的画面激荡在他的脑海中。岁安帝看着眼前这个蒙面的少年,通红的双眼仿若来自地狱的索命使者,一把长剑直面而来。

官兵们一听,纷纷鼓起劲来。

…………

“快,抓刺客!”

“他往御花园跑了!”

“刺客腿上受了伤,跑不远!”

白衣少年小心谨慎的从假山缝隙里向外看去,那些官兵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血迹,若是这些官兵顺着血迹,就一定能找到他,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少年把腿上的箭矢猛得一拔,血溅了一脸,扯下一块衣料快速的包扎起来。那些官兵果然不蠢,真的顺着血迹找了过来。他按住伤口转向另外一座假山,然后在缝隙里隐藏起来。

眼看官兵越来越近,他聚集所有真气在指上,硬生生施了才刚刚学会的隐身决,可最多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官兵从他面前走过,真气快要耗尽了,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奇怪,这假山居然还会流汗。”一个官兵发现石头上竟然逐渐出着水汽,正想要伸手查看一番,就听见外面的同伴招呼,便快速的跑了出去。

少年看着官兵们走远了,一下子泄了劲,瘫倒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远处,曼陀焦急的在御花园里四处找着,公主殿下真是太顽皮了,骗了自己说要玩捉迷藏,便再也找不到。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越发的着急,大声的呼喊着。

“公主,公主,你在哪里?”

藏在假山里的女童看着不远处像无头苍蝇般的侍女得意洋洋捂着嘴笑开了怀。

“哼!我才不要去听太傅那个老头子上课,罗里吧嗦烦死了,讲得故事也不好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从假山上下来,她拎着藕粉色锦裙的裙摆,白里透红的婴儿肥脸蛋儿上洋溢着无邪的笑容,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少年感觉有些刺痛,睁开眼一看,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正拿着树枝戳着自己。一双桃花眨巴眨巴,写满了好奇。

“大哥哥,你怎么躺在这里了?”

少年试图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女童看到少年腿上的伤,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先前那些官兵说要捉的刺客就是你啊!”

这时,少年猛地坐起来,掐住了女童的脖子。

女童拼命挣扎,双手打在少年的手臂上,却像是隔靴搔痒。突然,少年“啊”的一声,顿时松了手,捂着一只眼睛看着前面的女童,她正大口呼着气,还挥了挥手里的木枝向自己示威。

经过这么一闹,少年彻底晕倒了。女童走近了小心翼翼的又戳了两下,“哼,真是个坏人!但是那些官兵更坏,经常帮着慕容那个坏婆娘欺负人。”接着,跑到假山外面叫了一声,曼陀回头一看,自家的小主子正挥舞着小胳膊召唤自己,便急忙跑了过去。

“哎呀,公主,你脖子怎么了?”曼陀一打量,吓了一跳,脖子淤青,这明明就是被人掐了,曼陀一阵后怕,连忙上去抱住女童。

女童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曼陀,我没事,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不然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母妃。”女童眼珠子滴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

曼陀不过才十六岁,却是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顿时明白过来小主子打的什么主意。

“你啊,这次又是什么忙?”曼陀宠溺的捏了捏女童的鼻子。

“好曼陀,你帮我藏个人吧,喏,就是他。”

曼陀顺着女童的手指,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少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腿上的伤还在流血。

曼陀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又细细地检查女童的身上,看着她安然无恙,方才定下心里,着急地说道:“公主,这个人咱们不能藏。他是刺客,若是被发现,奴婢死了不要紧,你和贵妃娘娘也会受到牵连的。”

女童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抚上侍女的脸,“曼陀,你看他还是个孩子,你就救救他吧,求你了,若是被发现,就推到我身上。”

曼陀听了这话,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明明自己还是个娃娃,却说着别人是个孩子,公主殿下这般小大人的模样,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到底耐不住她的哀求,曼陀只得又叮嘱一番:“公主,你听奴婢说,你绝对不能向他透露你的身份,否则奴婢就不帮你救人了。”

女童一听,喜笑颜开,连忙点头答应。

…………

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四周堆满了柴火,他被藏在柴火的后面,腿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身旁还放着饭菜,虽然只是简单的白菜豆腐,却也聊胜于无。

他直起身子,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这是他第四次闯皇宫,之前的三次,是为了熟悉地形,而这一次,他本以为可以手刃仇人,谁曾想竟然将自己陷在里面。他自以为这两年勤学苦练,这个皇宫再也无法阻挡自己,师父说的对,自以为是终究害了自己。

那个女孩……会不会跑去告密?少年突然放下了碗。

“咯吱”一声,门响了,伸出一个小脑袋来。

小脑袋看见少年醒了,两眼一瞪,双手叉腰,故作威胁道:“我已经和那些官兵说了你在这里,他们一会儿就会过来,哼!”

小脑袋下巴一仰,歪着脖子悄悄打量少年的神情。

“谢谢你救了我,之前的事对不起。”少年正在变声期,嗓音有些嘶哑。

少年这么坦诚的认错,小脑袋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她摸了摸右耳,眼珠子转着不知道往哪里看。

“那个……才不是我救的,是曼陀把你藏在这里的,她会来给你送饭。”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门又响了。小脑袋蹬蹬蹬跑过来,放下一个青花白玉的小瓷瓶。

“这是曼陀非要拿给你的。”说完之后,眼睛一眨,“我上次摔跤伤了屁股,曼陀给我用这个擦了很快就好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少年拿起瓷瓶,打开一闻,嘴角向上翘了起来。“擦屁股......真想得出来,这明明是用来内服的。”

…………

连着几天,女童都会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有时候给他带点可口的点心,有时会送给他两本话本,说是怕他在这里无聊了想不开,有时会过来和他聊聊自己的小烦恼。

“曼陀对我可好了,可就是老爱管着我,有时候比嬷嬷还唠叨……”

“我讨厌那个老头子,他总是打我手心,讲的故事也不好玩……”

“我娘每天都逼着我练功,可是我又不当将军,所以我总是偷懒……”

“今天我把那个坏婆娘最喜欢的姒仙裙给烧了一个大窟窿,却被我娘罚着面壁思过……”

少年总是认真听着,看她一会儿得意洋洋,一会儿情绪低落。喜怒哀愁全部写在脸上。这让他想起自己也曾拥有过这般纯真无邪的时候。

他看着女童眨巴着桃花眼,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当刺客?”

“因为我的家人都被他杀了。”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会告诉她,大概一直听她说,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有些过意不去。但他觉得小脑袋是不会并理解这是怎样的血海深仇。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女童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前我养了一只小猫,臭丫头和坏婆娘讨厌我和我娘,就把小猫毒死了。我特别伤心,想要为小猫报仇,于是就找臭丫头打了一架,虽然赢了,但我也差点被淹死。”

“后来,老头子教了一个成语,叫‘卧薪尝胆’。我终于明白,想要报仇,必须要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去做,两败俱伤是愚蠢的行为。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做,特别是她们欺负娘的时候。”

女童挥了挥小拳头,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少年不禁笑了出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教了,而且还心服口服。

“卧薪尝胆吗,这个词真好!谢谢你!”少年摸摸女童的脑袋。

“哎呀,头发要摸乱啦!”女童挥手拍过来,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大概……两年了吧。

…………

已经三天了,小脑袋再也没有出现过,过来送饭的都是叫曼陀的侍女,每天换了药就走,问她问题她也不回答,只说让自己好好养伤,伤好了就快些离开。第三天,那侍女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个桃子,明显是哭过了,不知是不是受了委屈,只是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到了第四天晚上,他的伤好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这里终归不安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再见一见那个总是带着些狡黠的小女童,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一个长相绝美的黑衣少年倚在门上,挑着一双狐狸眼,有些嘲讽的说道。

“放心,在你死之前我绝对不会死的。”

少年紧紧握了一下瓷瓶,说道:“走吧。”

他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卫如卿。

岁安帝愈加愤怒,随手夺过一把弓箭,箭发如飞电,破空而出,屋顶上的少年踉跄了一下。

“给朕追!抓住有赏!”

此时,少年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岁安帝。旋身而起,落在房檐上,身手利落的向宫外跑去。屋檐上白雪皑皑,少年一身白衣,浑然一体。

“弓箭手!朕的弓箭手呢!给朕抓住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岁安帝掷地有声地下令。

弓箭手得令,万箭齐发,一支支箭矢纷纷射向了正在全力奔跑的少年。少年敏捷的来回躲避,分毫不伤。

“连女儿的醋你都吃,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岁安帝放下手中的笔,宠溺地点了点美人的鼻尖。

慕容贵妃含娇欲笑的低着头,轻声细语道:“皇上政务繁忙,我就希望您来臣妾这里的时候,能够好好服侍您。若是簪儿在一旁,又免不了吵闹,臣妾也怕顾此失彼。”

岁安帝打开手中的折扇抵挡,全身向后仰去,那折扇是用天蚕丝所做,刀枪不入。白衣少年在空中一个旋转,跳到了岁安帝的后方,正要将长剑插入岁安帝后心,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长剑应声落地。

失败了,就差一点儿。可这一点却能将少年置于死地,前来护驾的官兵越来越多,少年被围了起来。

“我真狠不能挖了自己这双眼睛!你不是爱她吗,我便让她和那两个小畜生一起下地狱!”

片刻后,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柔声细语道:“来人,将玄玑道人请来,本宫要向他学习养生之道,好帮皇上调补身子。”

“颦儿,朕有愧于你啊!你放心,虽然这皇位的人选是上天来决定,但簪儿……朕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待朕百年之后,也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慕容贵妃顿时双眼含泪,纤细雪白的玉指紧紧拿着绣帕。“皇上又说这话,簪儿怎么样自有她的造化,我只要皇上好好的,若是皇上真有那么一天,臣妾……也便跟着去了。”一番梨花带雨地说道。

慕容贵妃将指尖的葡萄递到岁安帝的嘴边,说道:“皇上还不知道那丫头的性子,定是缠着柳絮和雨竹去外面玩儿去了。”

她放下手中的玉盘,上前依偎着岁安帝,娇喋地说道:“只有臣妾陪着不够吗,若是皇上觉得烦闷,我便招人把簪儿喊回来”。

岁安帝听了更是触动,接过锦帕,帮美人擦拭着眼泪,她那一双凤眼满满都是悲伤。看着这双眼睛,岁安帝恍若看见了另一个人。他握着美人的手站起来,“颦儿,朕心里有些烦闷,出去走走,你好生歇着吧。”

慕容贵妃心里冷笑了一声,但面上依然还是双眉紧蹙,泪目不舍地称是。

望着岁安帝远去的背影,慕容贵妃眼中闪过阴霾,狠狠的将手中的锦帕撕成了两半,高贵美艳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岁安二十八年,初冬,却已下过了两场大雪。昙国地处南方,四季如春,尽管在冬天,也从未下过雪。因此,这般的天气,让宫里宫外都感觉颇有些怪异。据说,一般只在世间有冤情的时候,老天爷才会以天示警。

毓秀宫里,岁安帝一边批着奏章,一边享受着美人递送到嘴边的水果,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卿正欣喜吾欲狂”。尽管是白天,但在这样的寒冬里,有个娇艳欲滴的红颜知己在一旁红袖添香,对岁安帝来说,批阅奏折也成了一大乐事。更何况,这美人还很是知情知趣。

“簪儿跑哪儿去了,怎不见她来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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