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的天空

二十五、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在成田机场的出发大厅，赵磊和清志朗互相狠狠地拥抱在一起，李玉则是扑在小雅怀里有点眼睛红红地舍不得走，一个劲儿地叫小雅以后一定要去上海看她，场面还是挺温馨的，小雅一边应着，一边想到三年前自己在浦东机场与刘嘉明泪别的那一幕，眼泪瞬间也涌出了眼眶。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刘嘉明转身离去那个略显苍老而佝偻的背影，无论她多么爱清志朗，与赵磊之间又有那种升华了的亲情，心中仍有一块地方，是永远属于那个她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的。

亲爱的，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我可是真的曾经很喜欢他的啊！

清志朗爱抚着她的脸蛋，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他，所以我叫你抱抱他，如果真的爱了，本来也不可能忘记，为什么不用一种更加美好的方式去延续呢？

是啊，那些号称可以放下并从此不再想起的人，只是因为，没有真的爱过。

回名古屋的路上，清志朗的手机响了。

父亲以一种非常平静却又不容商量的口气对他说：

明天回家来，带上她，司机下午两点会在你楼下等你。

清志朗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怎么带小雅见父母的事情，因为他已经认定小雅就是他这辈子终生厮守的对象了，但是能不能得到家人的肯定和祝福他心里没底，父亲虽然民主，但是毕竟是一个老派的日本人，在日本，关于门当户对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父亲也曾说过，若要家业振兴，接班人把握好联姻的机会，对于企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当时单身，也没往心里去，觉得如果家里人要安排就安排呗，无所谓了。

可是现在他有了小雅，有点担心了，怕家里人会反对，但是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媳妇。他想，既然父亲提出要见小雅，总不至于叫过去一顿训斥再扫地出门吧？

挂上电话，他看看身边的小雅，觉得到摊牌的时候了。

小雅，我父亲要见你，明天。他一字一顿地说

小雅正犯困呢，一听这话登时睁大了眼睛：嗯？你什么时候跟你父亲说我的？

清志朗说：我其实一直都没跟他说起过你，因为我们在一起才一年多，我想等感情再稳定一点再跟他说。

那他怎么会知道的？

清志朗说：世界杯决赛那天，我哥哥就坐在我右边，他看见你了。

你哥哥来了？你怎么也不说呢？他怎么也不过来打招呼啊？小雅觉得这家人真是有点怪异。

咳，他就是偷偷跑来看你的，中场时他就走了。清志朗挠挠头。

好吧，小雅脑袋简单，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说：去就去吧，我觉得见见伯父也好，嘿嘿，以后万一你欺负我还可以有人告状。清志朗曾经跟她说起过自己的父亲曾经在中国长大，对中国人很有感情。她觉得只要这家人不介意她是中国人，就应该不会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意见，对于自己的条件，她还是挺自信的。

清志朗干笑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小雅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看球之后赵磊跟她说的话，心里微微地一沉：你说，会有什么问题呢？

清志朗目视前方，咬着嘴唇，用了好半天功夫，才说出那句至关重要的话：

我父亲是樱井财团的片山俊太郎。

如果不是当天晚上就赶回大阪的片山光男对父亲说，弟弟有了一个中国的未婚妻，不仅长得特别漂亮，一看人品也没得挑，清志朗真是好福气之类的话，老片山倒也不至于几天后打这个电话，要清志朗带小雅回来。

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是要讲感觉的，当冷眼旁观的光男坐在一边，看着弟弟和那个中国女孩儿时而会心一笑，时而窃窃私语的时候，之前的那种狐疑全部被抛开了，他特别肯定地感受到这个女孩子和他之前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她和清志朗之间，是一种心有灵犀的交流，在那一刻，他甚至比清志朗都确定，这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弟弟最为理想的那一半。

于是光男很欣慰地把这个事情作为一条重要新闻报告给了自己的父母。

但是老片山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着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然后回房间睡觉了。

清志朗说：这么肉麻的话我说不出来，你自己去跟他说！

小雅笑着扑到清志朗身上，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闪地看着他，眼里既有欣慰也有一丝丝的困惑：

事后她问清志朗：你为什么会叫我抱抱他？

清志朗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这种愿望，只是不好意思说，我就帮你说出来了。

小雅觉得心里好温暖，嘴上却嘴硬：哟，你这么大方啊？那我还想亲亲他呢，你怎么不说？

一直到午夜时分，小雅一行四人才意犹未尽地走出球场，李玉还和清志朗兴致勃勃地聊着刚才的比赛，赵磊走到小雅的身边，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去过清志朗的家吗？

小雅愣了愣，不知道赵磊问这个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摇摇头。

赵磊说：清志朗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令小雅没有想到的是，清志朗突然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俩也该拥抱一下吧！小雅自从向清志朗承认自己爱过赵磊的这件事以后，起初是有些担心他会心有芥蒂，但是几天玩下来，她发现自己这种担心真的很多余，清志朗和赵磊之间，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与不合，反倒越来越亲密，情敌还玩成了兄弟，殊是不易。

赵磊张开双臂，大大方方地跟小雅拥抱了一下，在场的四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拥抱的确不是出于纯粹的友谊，但是出于纯洁的感情，纯洁的爱。

我想起当初的“慧眼”，依然觉得很得意，清志朗身份的秘密，我甚至比小雅发现得更早，但是，仅仅只早了几天而已。

而片山光男的出场，则是对我和清志朗未来的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变化，小雅补充道：他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我的，但是走的时候，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赵磊这句话把小雅搞懵了，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赵磊说：咱们刚才看球坐的贵宾席是不对外售票的，我注意到了，那几排座位都是留给赞助商的，而赞助世界杯的企业绝对不会是小作坊，资产规模少说也得有百亿日元以上，所以我觉得你男朋友的家庭应该不会是普通人家。

清志朗想想也对，因为光男的这身行头，手上戴的那块江诗丹顿，还有那个限量版的爱马仕手包，奢靡之气一览无余，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如果要现在介绍给小雅他们认识，说这是我哥哥，还不如过几天直接领小雅回大阪，正式拜见父母好了。于是会心地点点头，就把他当空气了。

光男本来对足球兴趣就不大，只是借这个机会看看小雅，所以中场一休息，他就起身离开了，很不以为然地错过了罗纳尔多的加冕仪式。

小雅问：也许他家人正好认识一些赞助商呢？人家也许对足球不感兴趣，转手送他了呢？

赵磊说：的确不是每个赞助商都喜欢看足球，但是即使送，也一定会送给跟自己关系密切的重要客户或者政府官员，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总之今天这四张票，打死我也不相信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日本人可以弄到的。

小雅听得有点儿迷糊了。

光男笑了：我来看看我这个中国的弟媳妇，不行吗？

清志朗说：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光男说：不用说，我就是偷偷地看一眼就行了，别让她发现了，我一会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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