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之鳞

灰衣人在这一刻简直成了一个靶子，

整个身形都在风暴里飘摇，

无数细小的石头击打在他的背上，

几人看着快速临近的浩辰，眼中全都泛着惊惧。

短短时间之内，十三名灰衣人只剩下一半。

他们早已吓破了胆。

“师兄，现在怎么办？”

“走……”为首灰衣人虚弱的说道。

几人开始不断后退……

浩辰暂时没有去理会他们，他轻轻一踏降落在方丈仙山，悲痛的看着身边死去的尸体，

他眼中泪水开始凝聚，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终于……

他走到了残存的妇女幼童面前，轰然跪下！

“姥姥！！！”

这一声姥姥！

他叫的十分悲痛，带动所有的妇女幼童全部痛哭失声。

是啊，

大惊大悲之下的她们忍得太久了！

老妪眼中的茫然慢慢找到了焦距，她依旧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颤抖的手想去摸一下浩辰，却有些不敢认。

“你是……浩辰吗？”

“姥姥，是……我！”

“你……终于回来了吗？”老妪的眼中也湿润了。

是啊，他终于回来了……

自从离开，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终于回来，却是琉璃宫门破家亡时候……

“姥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浩辰不断地磕着头，也不在乎那棱角分明的尖石把他的额头划得血肉模糊。

“不用说对不起……”老妪喃喃的说道，“其实……很多结果……一开始便已注定。”

“姥姥，小橙子叔叔在哪里？”

“在——唔”一名妇女抹着眼泪正待喊出。

老妪一颤，赶忙回身去挡住妇女的嘴。

浩辰看着姥姥的反应，

心中不由得凄凉一笑。

对方很强对吗？

那即便是再强，

我又岂能置之不理呢？

琉璃宫是我最后的家啊……

浩辰缓了口气，看着众妇女：“照顾好姥姥！”

在她们努力点头中，浩辰眼神一凌，顿上高空。

而那群灰衣人此时竟还未走远！

就这么的一行七人，

一个重伤，

一个断腿，

相互搀扶着慢慢退走……

浩辰眼中一片凌厉杀气，起手就要绞杀，

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并非全部重伤不济，

却为什么他们没有远逃？

总共十三个人，

刚才被他杀了六个，

剩七人。

却为什么灵力的微弱波动只有六个？

浩辰的眉头紧锁，却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浩辰这么一耽搁，

背后却突然出了异状！

“小心啊！”

只听一名少女失声喊道。

浩辰一动，就感到背后冷风袭来。

他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

原来他看到的就是六个人，

而其中一人背上……

分明是一具死尸！

背后的冷风极其锐利，眼见已经割破了他背后的衣衫……

浩辰眼中一滞，就在冷风刺透他后心的档口，他的身体蓦然回身……

他反应快，

背后之人的反应也不慢！

浩辰只看到银光一闪，

一柄本该刺入他后心的短片刀一击落空随即改刺为切……

刀锋顺着骨缝瞬间切入浩辰的左胸！

刀口入肉，

轻易切压，

没有一丝踌躇！

没有半丝停顿！

浩辰胸口上的鲜血狂涌，顺着裸露的刀锋缓缓滴下……

而刀刃，

离他的心脏已不足半寸！

浩辰能感受到这柄刀上冰冷的气息。

他的手抵住了对方的手，阻止他递进那最后一步！

那名领头的灰衣人离他如此的近，几乎是面贴着面。

没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的刀已经得逞，

却再也无法递进半步！

他的灵力已经通过短刀直接输送进了浩辰体内。

这把刀深深刺进浩辰的体内，里面蕴藏的寒冰气息越来越凌冽，

这股气息已经将浩辰的血液冻住，继而在冰封他全部的灵力。

只要他稍有无力，将必死无疑！

然而，失去血液的支撑，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认识这把刀……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此人是谁！

灰衣人的眼神愈发的冰冷。

现在只需几息，寒冰魄刀就能把蓝浩辰体内的血脉冻住。

到时候，蓝浩辰便会任他宰割！

浩辰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的侧面，那一行灰衣人已然折返回来，将他团团包围……

可就在这时！

那老妪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的上方，两道白绸嗖的一下从浩辰的耳边划过击打在王野的胸膛。

王野早已重伤，两击之后再是一口鲜血喷出，却死咬着牙关绝不松手。

反而冷声喝道：“还不快帮忙！”

如此乱战，居然是在重伤之下实行……

老妪早已是油尽灯枯，两招便被几人的围攻得毫无招架之力，

几番重手之下，被人从后背横拍一掌……

当即一个趔趄，破碎的内脏混合着血液一口喷在浩辰的脸上……

如此快的结束……

浩辰就这么自始自终看着，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切。

“啊！！！”

他突然仰天悲吼，继而生生掰断了对面之人的手腕，在短片刀的斜划下脱离而出……

“师弟小心！”

那名灰衣人顾不得疼痛，仰头提醒袭击老妪的那名灰衣人。

而那师弟早已惊得六神无主一片茫然，

彻底靠近的浩辰一脚把他的脑袋剁成稀烂！

“师弟！”

“师兄！”

“师兄！”

灰衣人中再死一位，其他人却心有不甘！

为首的那名灰衣人被掰断的左腕随意的垂着，

眼前虽还盯着蓝浩辰，但目光中已经满是悲痛下的迷茫。

浩辰搂带着老妪飞身后退！

他的胸襟已经被献血浸透，却不管不顾。

他将怀里的老妪慢慢放下，起身单手一招，那矗立在山石顶端的噬天游龙枪骤然飞回，被其稳稳拿在手中！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琉璃宫宫主现在何处，王——野！”

这一刻。

陷入深思的灰衣人乍听到这个名字，当即浑身一颤，回身看向浩辰的目光更加深邃。

随后，那被鲜血浸透成褐色的面纱也终于被他慢慢揭下……

正是王野！

他之所以暴露身份，

正是手中那把当年在修真大会上所用的冰魄寒刀！

“你成长了许多……”王野转过头去，看着远方的大海，“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智。”

浩辰默然，口中幽幽回道：“而你……却已经沦为了一条丧家之犬。”

王野骤然回头，嗜血般的目光紧盯着浩辰。

两人的目光一致，都是一样的冰冷彻骨……

王野远远地看着这个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心中了然一叹……

他的目光渐渐地开始停滞，继而凄凉一笑，重新看向大海。

好一个丧家之犬！

词虽然不好听，

但……

却是事实……

他的年纪比浩辰足足大了十岁。

两人的命运不同，

却各有各的坎坷……

早年的王野只不过是木楚炎座下末尾的一个小徒，

为搜查浩辰一家，他随师父头一次下山。

不料当天竟遇上了多少年难得一见的魔头屠千刃……

那一战，四大神府掌门全部逃离，居然连弟子都不管了！

王野当时觉得自己完了。

不曾想在激烈的求生欲之下，他拿肖聪作了替死鬼反而逃了出来！

而之后的事情……

木楚炎觉得对弟子有愧，反而将他提拔成首席大弟子，让他平庸的命运从此被改变……

王野以为自己会一直高贵下去，

他甚至在想有一天会成为玄天峰的新一代峰主！

他知道自己资质一般，就起早贪黑，勤学苦练。

他明白自己出身不好，就谨慎行事，低调做人。

他把木楚炎安排的每一件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把玄天峰上上下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他能做的都做了……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

有朝一日他木楚炎会得罪裴宗界而使玄天峰被强行解散！

以至于玄天峰得罪的人太多，让他逼不得已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投靠蓝雨拓！

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

每个人做梦都想成功！

可当你付出了所有，却发现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如此大起大落的命运，大喜之后的大悲，

问世间有几人能够承受！

什么是对？

什么是错？

他一直低调做人，

也曾为肖聪的死而深深愧疚，

但事情重来一次，

保命还是会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什么是好人？

什么又是坏人？

只因我们是敌人。

在你眼里，你就是好人我就是坏人。

可在我眼里，我同样是好人，是你同样是一个坏人！

一切……不过是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

……

这就是我的结局么？

王野不止一次这么问自己……

却每次都没有答案……

在哲皇宗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渐渐失去了利用价值，

以至于绞杀琉璃宫老弱妇孺这等没有人愿意做的事情，

都安排给了他和投靠过来的师弟们。

以至于在这里碰上了他蓝浩辰，把跟随他十几年的弟兄葬送大半！

丧家之犬，

呵呵，

呵呵呵呵……

真是够贴切！

当一切荣耀已经成为过去，

留给他的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和流浪犬一般惶恐的内心……

“莫成还未死，此时正被缚在龙渊之巅接受公审，裴宗界亲自坐镇……

如果你够胆，现在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晚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此言，浩辰浑身一颤，握着噬天游龙枪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去意味着什么，

但他有选择么……

秋风潇潇兮，

海无枯，

石未烂，

天海一色，

至美，

却又至凉。

如同每个人此时的心境……

王野慢慢回过身，对着浩辰一抱拳：

“我们要去回覆了，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愉快的见面，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说完这段话，早有师弟过来扶他，

剩下的六人带着残存的尸体一齐走了。

浩辰看着他们苍凉的背影，就这么放任他们离开了。

他们也只是听命者，

他们不来，还是会有其他人来，

而且……

如他所言，这几人如今已是丧家之犬。

相比杀死他们，活着反而会令他们更痛苦……

“浩……辰！”浩辰心中一颤，当即转身回到岩石上。

此时所有存活的人都围在老妪身边哭泣，她的眼神涣散不堪，已经是弥留之际。

“姥姥……”

浩辰眼中瞬间湿润，他赶忙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水，一把按在老妪的头顶将灵力渡过去。

对他好的长辈不多，而姥姥绝对是一个！

老妪体内的气息早已衰竭，五脏全部爆碎了。

浩辰的灵力尽数输入，却始终泥牛入海，不得片刻凝聚。

浩辰的眼睛已经闭上，泪水不断的涌出。

老妪缓缓地将浩辰的手拿下……

看得出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老妪吐出来不少内脏碎片，她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点，

所有人都知道，

这是回光返照！

“好孩子，咳咳，听姥姥话，走吧，越远越好，千万别去！”

“姥姥，我必须去救莫成叔叔。”

老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似乎想好好看看浩辰，而目光却越来越涣散。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老妪说的很轻很轻，

她的声音充满了慈爱。

说完这句话后，

老妪的眼中彻底失去了神采……

“姥姥！”

“婆婆！”

“老姐姐啊！”

“呜呜……”

浩辰眼泪不停地流出，

他的心里似乎又少了一块，

又一个爱他的亲人，离他而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怎么……不听话呢？

“啊——”浩辰仰天悲啸。

这一刻，

天色黯然，

海浪恸哭，

偌大一片世界显得无比苍凉！

浩辰的声音和众女子的哭喊混合在一起，

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和悲伤。

他心里清楚，

正是自己的原因害了琉璃宫，

害得琉璃宫几百年的基业家破人亡……

本性留缘激古肠，

勃身游惧世亲殃

乍袭一曲冰彻梦，

落得陈悔

泪终行……

……

浩辰没有哭很久。

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擦了擦眼泪，当即跪下给老妪叩了一个头，轻声说道：

“姥姥，这次浩辰不能听您的话了，

小橙子叔叔生死未卜我必须去救他！

我答应你，我会让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但在此之前，我会尽量保存自己的命！”

“姥姥，我们来生再见！”

浩辰说完这些话，站起来转身越过岩石，

身形腾空，

骤然消失……

(本章完)

几人随即落地，一番止血和通络之下，为首灰衣人痉挛的身子得以平复，

但脸色依旧苍白不堪。

“师兄！”

剩下的几名同伴赶忙开启灵力罩上前救援……

终于在为首之人被彻底打成筛子之前将其险险救下。

浩辰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透明的灵力光团，而后向着众对手一把砸出！

“轰——”

一声巨响之下，躲闪不及的三名灰衣人当场被砸得灰飞烟灭，

有些甚至透体而出！

“师兄！”

“轰——”

光团在其背后击飞大片碎石，四方弹射……

切身之灵居然被破！

为首灰衣人一口鲜血喷在面罩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每揉捏一下，为首的灰衣人身上就痉挛一下……

就在众灰衣人扑将而至的时候，

其实光团不但没有消失，

反而被人切断了联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冲其而来！

眼看着光团飞速而来，灰衣人赶忙侧身在光球的一旁堪堪躲过……

此时，

那数十道细小的灵力被浩辰抓在手中不断揉捏，

就好像数十条小蛇一般徒劳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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