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凌屠逐希弈安妖
屠千刃身体一颤。
却见洞府中一个少女又哭又笑的直冲冲扑了过来，
少女完全没想到还有外人在，只好半路停下，对着屠千刃做了个万福，然后走到浩辰身边，
竟犹如一片齐人之福的美景……
然而，屠千刃却冷眼不语，眉头越皱越深！
她忽然一声冷哼，将山谷震得嗡嗡作响。
浩辰幡然醒悟，回头看见屠千刃眉头紧皱的表情，尴尬说道：
“前辈，这位是园园，这位是小妙……”
屠千刃看着小妙，眼睛一眯说道：
“你是畅快林老鬼的女儿？”
小妙一惊，眼睛眨个不停：“喔~是我啊，怎么了吗？”
屠千刃神色一滞，转而幽幽地对着浩辰：“给我一个解释。”
“是这样的前辈。”浩辰低头一拜：“当日我逃回感到身体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
迎面碰到园园被凡间官兵追杀，我于心不忍便施手救了她，
之后我便陷入了昏迷当中，等我醒来后突然发现体内灵力全无，幸得小妙路过……再……然后……“
看着屠千刃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浩辰的表达能力越来越差……
不过屠千刃还是知道了大概。
“你是说……一切自然而然？”
“虽然有点牵强，不过小子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前辈！”浩辰嘴角的尴尬了笑了一下。
“……浩辰！”
“前辈？”
“刚才的洗经伐髓让你进步不小，如今正是巩固实力的好机会，你现在就全力攻我，我探探你的实力！”
“这里？现在？”浩辰有些发愣，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发愣的园园和小妙。
“没错，尽量控制好灵气外泄！”
屠千刃单手负身，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
浩辰垂了一下眼帘，抬起头说道：“好吧！”
两人一问一答，当即说到即做！
浩辰神色一滞，瞬间洞察先机朝着屠千刃攻去……
他的度很快，在阴暗的夜色中只留下一个个残影，
而屠千刃却站着丝毫不动，单手出手如电。
浩辰不断地用指、拳、掌、肘、膝、脚身体的任何一处刁钻攻击。
而屠千刃似有所察觉一般，总是先一步挡住浩辰攻击，端端是稳如泰山。
小妙赶紧将园园拉到一边，就这么看着两人战在一起拳掌阵阵，带起满地的飞沙走石和灵力风暴！
浩辰的已经拿出了所有手段，却丝毫近不得屠千刃的身！
两人碰触的每一个瞬间皆有一道灵气的波动隐隐飘散。
“你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弱！”屠千刃陡然喝道。”来！现在我就是你的杀父弑母的仇人，用尽全力！“
浩辰浑身一颤，蓦然抬头，就见他眼前的屠千刃立马变成了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蓝羽拓！
千面鬼目屠千刃，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意变换成任何一个人！
“吼！”
浩辰一声大喝震得山谷一阵颤动。
他的身形极速晃动，双脚凌空踢出，正袭屠千刃面门……
屠千刃依旧面无表情，当先挡住浩辰的双腿，从中一捞拉住浩辰脚踝一把甩出……
浩辰双手灵力蓄势待发，借由这一甩之力两掌并起，破字诀飘然轰出……
却被屠千刃用肘挡住，一脚踹在浩辰的胸口……
“噗！”
浩辰鲜血狂喷，身体贴地倒飞而出……
“少爷！”园园赶忙跑过去。
浩辰眼睛血红一片，双手不断颤抖，屠千刃这一肘击力度很大，大到浩辰完全抵制不住。
“还是这般没用么？”
屠千刃化作的蓝雨拓讥笑道，神色举止竟与本尊完全重合。
浩辰将园园让到一边，双手再次握紧，朝着屠千刃冲去，两人再次战到一起！
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浩辰将自己所悟的所有杀招一次尝试个遍，依旧对屠千刃毫无办法。
而屠千刃……
他根本没打算留有余地。他的几番简单动作就能将浩辰稳稳压制！
一次一次的暴打之下，是浩辰鲜血淋漓的躯体和那砸的四处乱滚的山石。
即便是如此，两人依旧没有停顿。
一次又一次的残忍之后，换回的是浩辰一次又一次的拼命反扑！
两人既不是仇人又不是对手，这番惨斗却是为何？
这样下去，浩辰还能支持多久？
“少爷！”
园园哭得梨花带雨，再次想跑过去，
小妙却一把拦住她，回头怒道：“喂，你怎么这么欺负人！你这是帮他巩固实力？你不知道留手的吗？”
“留手？”屠千刃哈哈一笑，继而表情阴森：“狮象搏兔，皆用全力！对手会因为你实力低而留手么？”
屠千刃非但没有留手，反而一把抓住浩辰的右手敲断……
然后是右脚……
紧跟着抬脚踹在浩辰的腹部！
只听得“轰”的一阵巨响。
洞府前的一侧山石被砸凹一大块，山石不断滚下，将浩辰淹没……
“少爷！”
“浩辰！”
两个女孩子飞奔过去……
“我……没事……”
浩辰在乱石堆里慢慢爬了起来，嘴角鲜血不断溢出。
“你知不知道少爷前段时间回来灵力没有了，今天才重新恢复，你这个老头下手这么重，你坏死了！”园园哭道。
“我只知道大仇未报，亲人身死仇人逍遥，而他，有了点成绩就在这里沾沾自喜，在这里风花雪月！蓝浩辰，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没有！”浩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
“你的确没有！你没有蓝墨海的杀伐果断，你没有蓝羽拓的阴险精明，你父母双亡惨死，你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你是一个窝囊废！”
“我不是，我不是窝囊废，我不是！我有想过报仇，我一直在想着……”
浩辰眼神空洞，茫然地摇头向后退去。
“少爷！”
“我没有，我没有！”
浩辰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他曾经是多么向往别人的家的孩子……
纵然是普通人，依旧可以快乐的生活！
有父母疼爱，有亲人呵护……
可是他没有！
他从小被骂作贱种，受尽屈辱，父母被杀，孤苦无依，连累琉璃宫莫爷爷……
他想报仇却无能为力……
他努力修行，希望有一天杀回哲皇宗为父母报仇！
却发现他的敌人越来越强，越来越多……
以至于现在全天下大半的修士都在抓他，
他感到惶恐，感到无助，
感到无力回天……
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坚强，
每个人都有心中无法承受的脆弱！
“你必须醒一醒了！”
屠千刃面色冰冷，飘身而起，一掌将浩辰打到空中，脚下一顿，飞到浩辰上面，单掌不断拍下。
只听得一阵极速的“砰砰”声。
浩辰在空中鲜血狂吐，不断挥洒，就像一个人肉沙包，瞬间被打了几百掌，从空中砸到地上，嵌入山石里！
“够了！”小妙怒叱一声走上前，“他自幼父母双亡，自己能成长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也需要呵护和鼓励！”
“我们这类人，从来不需要呵护和鼓励，我们心中只有……仇恨！”屠千刃的手没停，一掌接一掌的拍着浩辰的脑袋，把浩辰拍的不成人形……
“那你是少爷什么人，凭什么这样打他？”园园哭道，恨透了眼前这位断臂的老伯。
屠千刃愣住了！
我是他什么人？我凭什么？
屠千刃停住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在颤抖……
“因为……”浩辰躺在土里，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每说一个字，就伴随着一口鲜血的溢出。“他……是……我的……恩……人！”
然后……
浩辰颤颤巍巍的跪下了……
世人有言，
男儿膝下有黄金。
堂堂热血男儿，
尤其是修真界的男儿，
除却生身父母，可曾有再下跪之时？
然而，
他却他跪下了……
对着屠千刃！
“少……爷……”园园捂住嘴巴，睁大的双眼中泪水婆娑。
小妙心中一颤，眼皮慢慢垂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屠千刃冷冷问道。
“我蓝浩辰……自幼随父母逃亡，于哲皇宗山脚存亡之际……受你所救于第一命；
后来……我问道初显之日……与百里腾世死斗……后被百里傲抓住……心存必死执念之时，受你所救于第二命。”
浩辰咳嗽了几声，口中的献血却越咳越多……
“……再后来……我沙漠一战……灵力耗尽强敌窥视……蓝雨拓现身夺命令我身陷囹圄，却再受你所救于第三命……
没有前辈您……我早已无力报仇无命回天，又有何脸面在此风花雪月……前辈，小子知错！”
浩辰的话因为重伤断断续续，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便会支撑不住……
可他的话，里面蕴含的意思却是让人不胜唏嘘。
原来一切的一切，
他一直记得！
原来屠千刃心中的恼怒，
他一直都懂……
“这是我的洞府，你立刻给我收拾东西滚出这里！”
屠千刃冷然说道。
他的声音透着无边的冰冷，在慢慢地夜色里幽幽传送，让人的情感瞬间坠入桎梏……
没有人能想到他屠千刃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你！”小妙纤手举起，将灵符拿了出来。
“不可！”浩辰含糊不清的说道，“前辈……我……走。”
他这句话一出，却让人的心都碎了。
快乐总是很短暂的……
当快乐离开时，
我们才发现，
原来之前的我们
曾是那么快乐……
园园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妙眼睛泛红，闭上眼慢慢的转过身去。
我走……
呵……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里，那么重，那么痛！
天空阴暗，
不廖明月，
虚风阵阵，
黯幕神伤，
整个世界透着无助和苍凉。
屠千刃轻轻地转了过去，淡淡的星光洒在他的背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用那仅剩的手掌散发出一道灵光，将浩辰缓缓包裹……
那幽幽地灵光在浩辰的身上不断流转，让他的灵脉开始慢慢复苏，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灵光却悄悄消散了……
“少爷！”
“浩辰，你怎么样？”
小妙和园园跑了过去，却被浩辰挡开了。
他再用灵力恢复一下身体，接好断骨，然后缓缓地爬了起来，每一个动作，身上的骨头都是一颤，汗如雨下。
屠千刃背对着这个倔强的青年，心中却是一阵阵酸楚。
他选择这么做，当然有他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
他不能言语，
却别无选择……
只因为浩辰他……
是个异数！
“离开这里，一路向南，如无成就，永世不得回头！”
“是……！”
浩辰答应一声，张口却再吐出一口鲜血。胸口里却舒服了一些。
小妙心疼的靠前想扶住他：“你……”
“不要紧，不用扶我！”浩辰抬头对着小妙和园园一笑，鲜血又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园园，能不能教我做几碟小菜？”
“好！少爷我现在就去做！”
园园抹着泪说道。
“呵呵，不用，你教我就好！”
“嗯！！”
两人慢慢地朝屋子里走去。
“屠前辈……”小妙小声说道。
屠千刃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天空。
不一会儿，浩辰将几盘菜包裹起来，两人重新回到院子里。
“前辈，我该走了！”
小妙和园园却没来由的心中一痛。
就在刚刚，大家还说说笑笑吵吵闹闹，
须臾间，
却已物是人非……
浩辰已经将鲜血止住，缓缓说道：“前辈，琉璃宫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浩辰没有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屠千刃却身形一震。
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身形却越发的沉重起来。
小灰自始至终站在一边，没有表情，也没有动。
它就这么呆呆傻傻的，
看着浩辰从天上被打到地上，打到土里……
每一个动作，每一掌，它都看在眼里，
它目光越来越深邃，越来越神秘，
越来越不像一只猴子应该有的思想。
浩辰轻轻一笑，知道屠千刃这是答应了，缓缓的回过头。
“小妙，能照顾好园园么？”
“你……”
“我没事，你能照顾好她么？”
“不必了！”
却见屠千刃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畅快林不接外人，我是知道的。”
屠千刃走近，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园园是么？”
“是的，我是园园！”
“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可是我……”
“你愿意吗？”
“是，师父！”
园园哭着跪下，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哭，反正她很难过。
屠千刃摸着园园的头发，想了许久，才怔怔的说道：“今天起，你就是我屠千刃的徒弟！”
浩辰想张嘴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对着屠千刃深深的鞠了一躬。
“园园，小妙，那我走了！”
“少爷！”园园抬起头。
“叫我浩辰吧，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浩辰笑着拍了怕园园的脑袋：“以后你有师父了，要乖哦！”
“走吧，不要回头！”屠千刃喝道。
浩辰费力的站起身，将小灰放到肩膀上，轻轻地远去了……
他就这么走了，
如此的颓然，
如此的凄凉……
……
“他走了，你还不走吗！”
屠千刃突然转身冷冷道。
小妙一愣，却发现屠千刃并不是对她所言。
只见对面的深谷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悄然而现，对着屠千刃躬身一拜，再骤然消失……
小妙一脸惊诧，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里为什么会有个人？
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丝毫发现！
“前辈……”
“他的隐身之法你只是不懂，你放心，他没有恶意。”
屠千刃的语调竟在这一刻难得的平缓下来……
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很疲惫。
“屠前辈，你有意让浩辰离开？”小妙轻轻问道。
“嗯……”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屠千刃一叹：“近期将有大事发生！而在最南边又出现了些异象，有些答案，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了……”
“屠前辈！”小妙说道。
“这是一道天大的机遇和磨难！他一定要把握住！如果……他还想要变强的话。”
屠千刃慢慢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耐心过，
“给他成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情愿是我算错了。”屠千刃答非所问得幽幽道。
他盯着小妙的眼睛良久。似乎在挣扎一般。
许久之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妙，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一个巧笑倩兮，目光清澈，一看就是没有心机的懵懂清纯……
一个天生丽质，悠然洒脱，俏皮的样子燃起世间灵动……
小妙也从房间走了出来，不悦地喊道，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三人说着笑成一团。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有限的几颗明亮的星星轻轻闪烁，注视着山崖里的一老一少。
“你的道源自哪里？”
“生机。”浩辰回答。
“少爷，你真的好了么。吓死我了！”园园在浩辰身上摸来摸去，摸了一半天，总算舒了口气。
“我不会有事的，呵呵！”浩辰笑道，“倒是小妙，差点害死我喔！”
“我么……”浩辰离屠千刃半步。同样看着峡谷，刚要说话。
“少爷！你没事啦？”
“生机么？”屠千刃闭着眼睛感悟了一下，“世间处处有生机，万物不灭，生机不息……”
浩辰没有说话。
“下去换身衣服吧。”屠千刃说道，当先走了下去……
……
“不过，此道意讲究的是意境，若是对手的意境比你强，你很难夺取生机！”
“谢谢前辈教诲！”
“你的进步很快。”屠千刃背过身子看着峡谷，眼神很深邃。“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前辈你来了！”浩辰苦涩一笑。
山腰处只剩下屠千刃和浩辰，两人对视不语。
许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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