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之鳞

“难道不是吗？蓝雨晨确实愚蠢至极，当年群雄围攻瀛洲千蕴派，竟被那司空妖女迷惑站在那一边，险些让我宗陷于不义之地，后更是娶妖女为妻，生下杂种……”

“住口！”蓝羽晨勃然大怒拔出腰间佩剑，“蓝雨寒，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蓝羽晨，你竟想动武不成？”蓝雨拓盯着蓝雨晨，森然道。

三子依言而起，此时的心情却是各不相同。

至少现在这一刻，雨晨的心中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这份温暖，却让他不胜唏嘘。

萱儿，你想念的莫叔叔和莫成来了！在你的心里，他们算是你唯一的娘家人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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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便见莫邱明携子莫成来到麒麟殿。

“蓝兄好久不见，呵呵，近日可好？”莫邱明抬手笑道。

弹指间沧海桑田，司空逍遥离世后已度过十几年，莫邱明还无什么变化，但莫成却已经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人。

“莫老弟客气了，哈哈哈！”蓝墨海了然一笑，“你可真是稀客，今日到此，可真是令本宗蓬荜生辉啊。”

“蓝伯伯好！”莫成行礼道，

“好，好！莫成啊，上次见你还是孩子，现如今已经长成个大人了，哈哈。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来人，看坐上茶！”

两位老者开始寒暄起来。

莫成轻轻拍了拍蓝雨晨的肩膀，眼皮微颤地笑道：“蓝大哥，好久不见了。”

蓝雨晨也很高兴，两人拥抱了一下，皆是激动不已，完全将蓝雨拓蓝雨寒晾在一边。蓝雨拓面无表情，蓝雨寒却冷哼了一下。

莫邱明道：“蓝兄，让孩子们自己聚一聚可否？”

蓝墨海沉默了一下，答应道：“你们都下去吧。”

三子应是，对莫邱明行礼后便和莫成一起走出大殿。

“蓝大哥，萱儿姐过得还好吗？”莫成和蓝雨晨走在一起。

“还好。”蓝雨晨强颜欢笑。

雨晨的住处在蓝雨拓蓝雨寒的中间，地方狭小，位置局促，与蓝羽拓蓝羽寒的住所相比，更显寒酸，好在莫成了解蓝羽晨的性子，便没有往心里去。

刚刚步入院内，就见朵儿在整理院子。

莫成对着朵儿的背影说道：

“朵儿姐姐，是你么？”

朵儿的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子看向莫成。

“成儿！”朵儿眼睛瞬时盈满泪水，她紧紧地捂住嘴，生怕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去叫小姐，小姐看到你一定非常开心！”朵儿丢下手中活计，赶忙边擦着眼里的泪水边向正厅跑去：“小姐！小姐！成儿公子来看你啦！”

说话间，听到声音的萱儿立刻从正厅快速步出。

她依然美不胜收，却已经缺少了曾经那份灵气。

昔日莫成和萱儿情同姐弟，萱儿当年何等聪慧伶俐，一度是莫成的心仪女子，二人嬉戏打闹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可如今，莫成以长大成人，萱儿姐也以嫁作人妇。

当看到彼此时，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姐，我来看你了”莫成眼睛通红的说道。

“呵呵，小橙子长大了，知道来看姐姐了啊！”萱儿眼里含着泪，叫着莫成小时候的昵称，又仿佛在怪莫成这么久不来看她。

“不是的，姐姐，我早就想来看你，奈何爹爹不许我来，说我太冲动，怕影响到你的生活。”

“呵呵，其实莫叔叔说得没错，你总是那么冲动，以后可不许了喔！”萱儿好似回到了当年，俏皮地笑了一下。

一时间，两人尴尬无语，蓝雨晨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姐弟，心中甚是悲凉。

“你们先聊着，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雨晨说完不等二人应声，便飞身而起。

很快，雨晨便站在山谷边的一块山石上，他紧闭双眼，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昔日千蕴派何等荣耀，司空逍遥的掌上明珠萱儿何等地位？

殊不知，萱儿现如今过着怎样的痛苦！

而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岳父他老人家的临终嘱托？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当初他亲耳听见有几人背后骂自己妻儿，那几人是与哲皇宗沾亲带故的！他当即发怒将几人砍成肉泥，其后反而惹得蓝墨海雷霆震怒，将其关押后山一年！

那一年来，萱儿三人的处境可想而知！

蓝雨晨早已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在此处舞起剑来！

幽幽的山谷边没有人烟，雨晨无边的恨意带动着剑法越来越癫狂，他的脚下开始飞沙走石，山谷内剑气四射电光暴现一片凌乱。

他爱萱儿，爱浩辰，非常爱！如果可以，他宁愿受伤的永远是自己，也不要萱儿母子再受半点委屈！

成亲前蓝雨晨曾劝过萱儿，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萱儿却说她不在乎，只要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现在看来，他给了萱儿的，不是最大的幸福，而是最大的痛苦！

我蓝雨晨……无能啊！！！

我的萱儿！

我的浩辰！

还有朵儿！

为什么要被欺凌？

岳父大人，你若在天有灵，告诉我该如何走下去？

※※※

莫成与萱儿就这么站在院子里，仿佛沉默了很久很久，莫成突然感觉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怎么也讲不出来，喉咙里憋了很久，终于说出一句：

“姐，你过得还好吗？”

“好啊，小橙子，多年不见，你长壮了，我怕是打不过你啦，哈哈哈。”萱儿轻轻笑道。

“呵呵，怎么会啊，我还是会怕你当年揪住我的耳朵满天飞呢！”

“哈哈哈！”萱儿破涕为笑，突然愣了一下，竟然让弟弟一直陪自己站在院子里，赶忙红着脸把他拉到正厅里。莫成静静的看着萱儿的客厅，客厅里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桌椅，墙上也不过随意的挂了几幅字画，很是寒酸。

这种环境，说是乡间野夫的家里也不为过吧……

“以前在千蕴派何等锦衣玉食，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如今……唉！”萱儿看着莫成的眼神，难为情的轻咳一声，拉回莫成的回忆，两眼对视初显尴尬。

“莫叔叔最近还好吗？”萱儿想办法转移话题。

“父亲最近还好，他其实也很挂念你，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萱儿心中一悲。

莫叔叔是看着萱儿从小长大的。

小时候萱儿皮啊闹啊，莫叔叔从来不生气，对她视如己出，或者说，比对莫成还要好。

他肯定很想念自己，却又不能亲自前来，而自己如今沦落如此，又有何面目去见他老人家呢？

“娘！谁来了啊？”此时午睡之后的蓝浩辰从房间里出来，打着呵欠，疑惑地打量着莫成。

萱儿顿时回过神来：“喔对了，小橙子，这是你的侄儿浩辰。浩辰！快来拜见你小叔叔！”

“小橙子？小叔叔？”小浩辰斜着眼睛撇了一眼莫成。

“喂，你离我娘远一点，别拉她的手，她的手是给我爹和我牵的”浩辰喝道。

萱儿莞尔一笑，莫成觉得好笑，一把把浩辰抱在怀里，轻轻地打了一下屁股。“浩辰，哈哈哈，”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看到浩辰脸上的淤青，疑惑道：“咦，浩辰你的脸怎么了？”

萱儿一愣，赶忙接过浩辰，勉强一笑道：“孩子太皮，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莫成顿时没了疑虑，搓着手，又捏捏浩辰的小脸蛋，但被浩辰不悦地打掉了：“翻脸了啊！”

莫成哈哈一笑，道：“浩辰侄儿，今日你我第一次见面，按理说要给见面礼喔……”不等他说完，浩辰不悦地接道：“外面门口有口掉了漆的大水缸，你搬走吧！”

莫成和萱儿哈哈大笑，连旁边整理细软的朵儿也乐不可支。

莫成笑完，假装道：“那口大水缸我可搬不动，你还有什么能送的喔？”

浩辰待在母亲的怀里，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低声议论道：“嗯，一要搬得动，二要对我没用，三要不让人显得我小家子气，那么，好吧！”浩辰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心地从母亲的怀里跳下来，慢慢跑到自己的房间里，不一会拖出一根东西来。

莫成整个人都愣住了，萱儿姐妹俩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竹……竹子？

好吧，那是一根竹马，莫成和萱儿都不陌生，可那是孩子的玩具啊，此时的莫成尴尬的笑着，看着浩辰依依不舍的模样。

萱儿重新把浩辰拉到怀里，对浩辰说：“浩辰，小叔叔想送你件礼物！”

“真的吗？”浩辰艘地抬头看着母亲，两只小眼睛扑闪扑闪的眨，满眼的金光异彩。

“怕了你，我小时候有你一半的聪明劲儿就不能被你娘成天戏弄了！”莫成洒脱一笑，轻轻伸出手来，手上便多了一个玉佩，

“碧潭九纹玉！”萱儿不再笑了，这东西她很清楚。

此玉乃方丈仙山独产之玉，是方丈山碧水冷潭凝晶而成，百年只可凝出十滴，此玉髓形成后，又需百年时间靠仙气流动来打磨，自是珍贵无比，此玉成型后，手轻触之，便有水纹状仙气如水中波纹一样荡漾，煞是神奇，如佩戴之，自身周围仙气便可骤然增加一倍，对于修行来说确有莫大帮助。

“不行，此物太过贵重，浩辰他还小不能要！”萱儿急忙说。

“没事的姐。”莫成拉过浩辰，把玉佩戴在浩辰的脖子上，塞进浩辰内衣里，“这就是我给我浩辰侄儿的见面礼。”

浩辰周围的灵气顿时增加了一倍，小家伙也舒服的喘了口气，一脸陶醉。

萱儿再三推脱，却始终拗不过莫成。

“浩辰还不快谢谢小叔叔。”

“谢谢小橙子叔叔！你真是个好人，现在你可以拉娘亲的手啦！”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浩辰，去玩吧，我和小叔叔有话要谈。萱儿说道，浩辰哦了一声便出去了。

二人十几年未见，总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莫成每每提起当年，萱儿便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莫成看得出来，萱儿不愿去回忆当初的快乐，因为快乐之后便是伤痛。

又过了一会儿，蓝雨晨便回来了，和萱儿一起陪着莫成喝茶聊天。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心灵平静，莫成也在体会着姐姐姐夫的关怀。

但莫成从未叫过蓝雨晨姐夫，或许是在坚守着少年时的那段懵懂吧。

眼看天色已晚，莫成悄然站起，对着蓝雨晨和萱儿一抱拳：“蓝大哥，萱儿姐，天色不早了，我这便要跟爹爹启程赶路了。”

萱儿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颤，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看得蓝雨晨和莫成心中一痛。

萱儿站起来道：“怎的如此着急，吃顿饭再走吧，是不是嫌弃我这里的粗茶淡饭？没关系，我让雨晨下山去买些荤食……”

“姐你听我说……”莫成解释着。

萱儿这时候表现的很慌乱，她焦急地搓着手背，看起来还有些窘相，“我再想办法去打些酒，你们哥俩好好喝几杯，我再……”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萱儿怕了，她突然好害怕好害怕！

她怕失去这难能可贵的温情气氛，怕这得而复失的悲凉感觉。

她就像一个溺水者发现了岸边的稻草，不顾一切地挣扎……

“今晚你就在这睡吧，我让朵儿和浩辰一起睡，你睡朵儿的屋子……”

“姐！你听我说！”莫成的眼圈又红了。

“萱儿！”蓝雨晨已经悄悄背过了身。

萱儿呆住了，她好茫然，好失落，茫然道毫无表情，失落到满眼泪花。

她终于明白，莫成早晚是要走的。

“姐！我与爹尚有要事在身，需尽早赶回琉璃宫。”

纵使夫妻二人的极力挽留他留下来吃顿便饭，莫成终是没有答应。

“萱儿姐，看你过得开心我便知足了，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说完，莫成便故作潇洒的飞身而去，孤独的身影是那么的落寞。

萱儿看着莫成渐渐远去的身影，后背轻轻地靠在蓝雨晨的身上，泪眼婆娑。

她的眼里是浓浓的不舍，仿佛孩童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她失去的是那份浓浓的心灵意境，终于还是回到了现实当中。

莫邱明和莫成一起走了，终是没有来看望过萱儿。

其实，在心底，萱儿也怕看到莫叔叔，她怕他看到现在的自己，更怕回忆当初，那段年少的快乐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蓝羽晨心疼的看着怀里的萱儿，虎目通红，道：

“萱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羽晨，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还有一个家，有你和浩辰，还有朵儿，这便知足了。”萱儿强笑着反身靠在雨晨怀里。泪水染湿了蓝羽晨的肩膀。

夫妻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么用力，那么用力……

“禀告老爷，方丈山琉璃宫主莫邱明携子前来拜访。”

“请！”蓝墨海看着蓝雨拓几个怒道。“……还不滚起来！”

“禀告老爷……”

这时，门外下人的声音传来。

“说！”

“现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为父修炼上又遇到了瓶颈，遂想闭关，决定让雨晨做代理宗主，暂时管理宗内事务，你们可有异议？”

蓝雨拓眼睛一垂，抬手道：“父亲，选代理宗主是大事，千万不可草率行事啊。”

蓝墨海罔若未闻，继而看向蓝羽晨。

蓝墨海眯着眼睛看着三子，怒极反笑：“我的儿子们好大的威风！”既然陡然喝道：“可曾把老夫放在眼里！”

蓝雨拓蓝雨晨默然跪下，三子蓝雨寒才不情不愿的跪下。

“算你识相。”三子蓝雨寒说道，声音好似钢铁交加，及其刺耳。

“三弟休要胡言！”蓝雨拓轻声喝道！

“雨晨，你说说吧。”

蓝雨晨低头沉默一番，往前一步道：“孩儿生性愚钝，无力主持家中事务。”

“父亲，喊孩儿前来何事？”蓝雨拓首先行礼道。

蓝雨拓与蓝雨寒站在一起，蓝雨晨静静地站在一边，自雨晨生母与十几年前去世，蓝雨拓和蓝雨寒便经常言语挤兑雨晨，对此，生性淡泊的蓝羽晨从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已经习惯了。

蓝羽晨岂能不知道蓝墨海的心思？

知子莫若父。

但有时候，知父也是子！

哲皇宗正殿。

正殿名曰麒麟殿，正堂的墙壁上刻画着一对麒麟浮雕，一口含烈火，一口中喷水，一棕红一水蓝，画风清新飘逸，端的是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此时的蓝墨海坐在殿上麒麟座，三子正站立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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