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之鳞

“是时候送你下去，给列位叔叔伯伯赔罪了。”

“喔！”

白振一愣，自然的应了一声。

木楚炎同样缓步上前，盯着司空逍遥的眼睛冷冷说道：“你已是强弩之末，又何必苦苦支撑？交出星皇石，我必留你父女一条全尸。”

司空逍遥继续缓缓向前：“我司空逍遥要杀得人，你们四个也拦不住。”

木楚炎勃然大怒，当即飞身而上。

“狂妄！那天夺石之事我等视为耻辱，今日若再让你得逞，传将出去我等有何面目示人！一切诸事，今日便做个了结！”

四位掌门再次杀上前来。

司空逍遥没有回头，对着云仆喝道：“护好小姐！”

司空逍遥一声大喝，飞天而起，与木楚炎对攻数百掌翻然后退，双手平伸连动，海上两条巨大的水龙冲天而起，疯狂的砸向药石和蓝墨海……

而就在这个时候，苦若大师趁机一掌拍在司空逍遥后心，一口鲜血当即狂喷而出！

“爹爹！”

“伯父！”

萱儿和雨晨激动得想上前。

云仆一把拦住二人虎目含泪的说道：“萱儿，不要让尊主分心啊！”

司空逍遥身体一晃，随即仰天长啸，发髻自行散开！

下一刻，司空逍遥全身骨骼突然开始暴突，将周围大量的灵气聚集。

就在这一声长啸中，海潮暴涨，整个瀛洲山开始颤抖，

地面上的山石碎物夹杂着死去的残尸慢慢滚动，这场预示的龙卷风暴当即形成！

司空逍遥一头鹤发随风狂舞，这时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金灿灿的色泽。

蓝墨海背后长剑已出鞘，化作千万剑影将司空逍遥团团包围……

苦若大师突然甩出一只降魔杵，降魔杵霍然变大向司空逍遥压下……

药石和木楚炎的拳腿交替，两面合击……

在萱儿、云仆和雨晨大声哭喊中……司空逍遥将一切攻击硬扛！

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让他变得脆弱却又执着，他的口内的鲜血越溢越多，完全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这一刻，白振依旧茫然地站着，他的眼睛里没有的神采。

他呆呆地看着司空逍遥一步步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这一刻，无人不动容！

他是个可造之材，却也是个该杀之人。

他的大仇已报。

心却死了……

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再也没有……

司空逍遥终于站在了白振的眼前……

他静静地微笑着，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责怪，就像以前那样，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振迷惘地看着司空逍遥，终于“砰”的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师父！!！”

是的。

他是他的师父！

而他！

是他这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徒弟！

司空逍遥就像以前小时候一样抚摸着白振的头发。

“嘘，不要说话，闭上眼睛，再仔细听听这风，这海，这世界……”

白振听话的做了，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安宁。

司空逍遥也同样闭上了眼睛，体会着这难能可贵的宁静。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就连四大掌门，也沉默了。

白振的脚，慢慢地化开了……

一点一点，他嘴角开始抽动，似乎有些许疼痛。

不过听到司空逍遥的话后，他很快就释然了……

然后是腿，一点……一点……

渐渐的……

他的身子也散了……

化作小小的颗粒，吸附在司空逍遥的掌中，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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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已悄悄过去，太阳冉冉出现在海平面上。

柔弱的阳光带着一丝热度，努力的探向这个世界……

而这座瀛洲仙山却消失了禁制，赫然暴露，不再神秘……

平静的海面显得异常的湛蓝，海浪认真拍打着岛上的礁石，冲刷着礁石上滴下的鲜血。

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言语。

大家都在沉默着，体会着这片刻的宁静……

昨夜发生了太多，改变了太多……

每个人，都失去了太多太多……

那些木讷的师兄，

老实巴交的师弟，

可爱的师姐妹，

还有那看起来一个个人畜无害的长老们……

在战场上，却是那么无所畏惧……

他们用生命维护了千蕴派的尊严，

化作了一缕缕幽魂，慢慢地，慢慢地，飘散了……

山，还是那座山！海，还是那片海！

人，却都不在了……

司空逍遥独自盘坐在一处巨大的磐石之上，萱儿三人站在一旁。

许久之后，哲皇宗掌门蓝墨海打破了这份平静。

“雨晨，此时回头还未晚！”

磐石边的蓝雨晨紧紧拉住少女的玉手，平静地对着蓝墨海躬身一拜。

“父亲，恕孩儿不孝了！”

蓝墨海阴毒的眼神一掠而过。

“雨晨，过去吧，缘分天定，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

萱儿亲密的看着蓝雨晨，惨然一笑。

蓝羽晨低下头平静道：“我陪你好了！”

两人目光一对，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份坚定，竟不约而同的呵呵一笑。

笑着笑着，泪，就流了出来……

幸福和生命相比，哪个更重要？很多人都没有答案。

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不一样。

但对于生命的定义却是肯定的，没有生命，就代表着一切的结束。

有的人很贪婪，以为活着，就会有更多的幸福；

有的人很知足，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幸福。

既然得到了幸福，即便是去了生命，又算的了什么呢？

……

“司空掌门，如今千蕴派人才凋落，实乃施主之过，苦海无涯，还是早日回头为好。”苦若大师上前一步说道。

司空逍遥幽幽叹道：“苦若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星皇石，的确不是这世间所能容纳之物啊。”

“三年前，洛宝城满城近万百姓一夜之间蒸发消失，我徒陈薛亦是命丧当场，头颅被人生生按进胸腔，杀人手法与你是何其相似，而且据我调查，当时你就在附近！会不会太巧了？”

“三年前，洛宝城的确一夜之间被人屠戮一空，而始作俑者，却是你的爱徒陈薛，你可知晓？”

木楚炎冷笑：“司空掌门可是要把罪责往死人身上推？”

“据我所知，陈薛看上了城主小女儿的美色，趁夜将其掳走凌辱，却不曾想被人看到了正脸，因为害怕被告发所以将满城屠戮，你徒弟的秉性，你大概不知道吧？”司空逍遥揶揄道。

“你……”

“不过，你所言不虚，我当时确在附近，可惜，他却并非死于我手！”

“这倒有意思了，对方几人？又不知是为何要嫁祸于司空掌门？”药石玩味一笑。

“一翁、一妪、一中年男子，施手的却是那老妪一人，对方倒没想嫁祸于我，只不过那一招杀人手段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司空逍遥低头抚了抚衣襟，继而抬头眯眼看着木楚炎。

“陈薛真正的死因，是有人将他整个胸腔胸骨绞碎，脖子擎不住头颅自然落入胸腔。”

“司空掌门未免也太能编了！”木楚炎阴声道。

司空逍遥嘿嘿冷笑：“事已至此，我又何须编瞎话哄你们！利用对手的血液将其五脏绞碎，这种手段，各位想必不会太陌生吧？”

四大神府掌门眼神齐齐一惊。

蓝墨海：“是圣血宗的人？”

司空逍遥哈哈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四大掌门互相对视，满脸惊疑不定。

圣血宗乃是百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门派，据传，当年宗主屠千刃练功走火入魔，命在旦夕之时竟自悟出了以血为道之法，从此之后实力大增开宗立派。

没几年时间，圣血宗的实力隐隐壮大了起来，开始公然与四大神府抗衡。都澜山一战圣血宗杀得四大神府数百人，终被四大神府联手寻到洞府，引发了一场长达三年之久的万人灭派大战！

此战之后，四大神府死伤大半元气大伤，休养生息近十年。圣血宗亦被连根拔起，宗主屠千刃不知所踪……

而此时，圣血宗的人又突然出现……到底是宗内的余孽依旧尚存？还是说，屠千刃……并没有死？

司空逍遥玩味的笑：“列位以后的路，怕是不太好走了！”

苦若大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佛慈悲，司空道友，贫僧在这里做个证明，只要你把星皇石交出来，无心阁可保你一族血脉。”

司空逍遥低头轻轻拂了下袖子：“我若是说不呢？”

“一脉尽绝如何？”木楚炎嘿嘿冷笑。

司空逍遥突然闪电般转身，一把按在云仆的天灵。

耀眼的白光刹那间将云仆的整个躯体笼罩，在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整个身体爆碎成一团血雾。

纵然是四大掌门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明所以！

“以为我现在中了毒就不是你们对手了么？四人可是想陪葬？”

司空逍遥豁然起身，威压排山倒海，竟逼的所有围攻之人包括四大掌门都后退一步。

司空逍遥目光有如实质，继而喝道：“天道不公又如何？今日我便破这天道！萱儿！羽晨！”

“爹爹！”

“伯父！”

“还不跪下！”

一双璧人依言而跪。

司空逍遥刚才还声色俱厉的面容随着这对璧人的一跪。竟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他缓缓的俯下身子，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萱儿，他轻轻的摸着萱儿的头发，良久不语，转而看看跪在地上的羽晨，又是一阵思绪起伏，然后突然回过身看着远方，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萱儿，你知道吗？当年我和你母亲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我还记得那天……她斜着眼骂我是又愣又苯的蠢小子的样子呢，呵呵……后来，我们也是在这里相爱的，时而打打闹闹，时而静静地看着夕阳，看着潮起潮落……“司空逍遥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渐渐地，笑容却消失了。

“我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生下你后就……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一起看着你长大，然后一起终老……“

司空逍遥眼圈红了。萱儿也已经是泣不成声。

司空逍遥深深吐了一口气，缓了缓思绪，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萱儿和蓝雨晨。

“羽晨，从今天起，萱儿便交给你了！你需发誓，今生今世不得辜负萱儿，能做到吗？”

司空逍遥的脸很平静，却有一种不容忤逆的压力。

蓝羽晨挺起胸膛，右手抬起三指竖起。

“我蓝羽晨对天发誓，此生若是辜负萱儿，必遭五雷连诛，神魂俱灭！”

“逆子你敢！！！”蓝墨海暴怒。

司空逍遥抬头看着蓝墨海：“蓝墨海你也无需急躁！既然你为星皇石而来，那么如今我便给爱婿一场大造化！”

司空逍遥右手轻轻一展……

那块令万众垂涎的星皇石，赫然已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么好的苗子，你还杀不得！”

药石突然喊了一声。

司空逍遥心中一痛。

“我亲自送你一程吧！”

司空逍遥目视着白振，缓步踏下阶石，一步步走向白振，而其周围围着的神府弟子，开始惊惧的不断后退……

“我……”

这一刻没有人不动容……

很多神府弟子的眼圈也变红了。

他的眼中刹那间失去光彩，看起来失魂落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为什么……我的血……好凉好凉……”

悲凉……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去做相应的事，但如果自己是他，又能如何……

这一刻，司空逍遥看着落寞的白振。

他亲手毁了大阵，亲手杀了枯叶长老，亲手亡了养育了他十七年的千蕴！

白振迷惘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焦点，看着这个他恨了十七年却又尊敬了十七年的人，他看到了希望，但很快又转成了愧疚和迷茫，泪水无声而下……

迷离中，仿佛看到了当年山崖上那个被人追杀的孩子。

紧张，

无助，

司空逍遥的声音震耳欲聋，竟把所有人都吓呆了，不由自主的看向一处。

白振就在那里，不近也不远。

却显得那么落寞，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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