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衣少年郎 第十一章 肩挑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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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孙筐是不是儒家弟子,没必要,天下学问不分家。

然而面对众人的种种猜测,孙蝉却是仍然没有要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看上孙筐,以及曹家老祖又为什么会忍气吞声、不管不问宠爱子孙曹徒的生死。

…………

李安生所练的剑法出自云仙谷,据悉为某位大剑仙留下的绝技,练成之后可开天劈地,可如当今剑仙宋北风一般,威力无可比拟。

这都是少年做梦经常想到的。

事实上李安生练的剑法出自少年自己在河边捡的。

一共就三页,劈,砍,挡。

剩下的都没了,破破烂烂,被野黄鼠狼咬的被野黄鼠狼咬,被雨水浸透字都泡烂了的字都泡烂,半卷黄书连个名字都没有。

少年自我安慰,美名其曰“天神剑法”,是一位坠落的天神遗留下的神级剑法。

残卷上确实说练成可劈天地山河,三年了,这几招李安生练了十几万遍,除非剑够锋利,否则连砍柴都砍不利索。

李苦也没说啥,潦草瞥一眼就不管不顾,期间也扔给少年过不少珍贵的古卷秘籍,《道德经》,《山海秘闻》,就是没有跟剑法沾边的。

少年爱剑,从出生起就爱。

少年出生时,曾有剑仙随手一剑潇洒劈断江河,日月黯然变色,天地暗红。

少年眸中有雪白剑光滑过。

山里露水重,尤其是夜晚,少年的青袍很快就被湿透,不得不钻进树屋,这个树屋是李安生用一种很神奇的树木搭起来的,少年记得长命铺后面的樟树林里就有一大片这种树,听老苦头说叫“笨鱼树”,既能防潮御湿,又能驱赶邪祟小虫。

听老苦头说,笨鱼树最古时候并不是树,而是一群在山洪中存活的鱼,属于地水鱼的一种,但这种鱼太笨,笨到连山洪中的蚯蚓都吃不到,久而久之,更是被山洪冲了出来,因此一部分笨鱼索性不再跟着山洪四处游动,而是挤到一些小山沟,浅坑低洼,籍着身上带来的泥巴和雨露,勉强存活。

后来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笨鱼钻进了一种树內,汲取树的养分汁液,和树融为了一体,不过去掉树皮仍可以发现,每段崭新的树干上都会趴着一到两条黄色的巴掌般大小的肥鱼。

这些少年都是听老苦头说的,听老苦头说后来还有一些修行者发现这种笨鱼体内竟蕴含着几分灵气,对修行者的身体大有裨益,山上山下掀起了一股抓笨鱼的热潮,然而笨鱼树分布并不广泛,只有守岁山脉北部才有,而住在守岁山脉內的凶兽比前来寻找笨鱼树的修士多了几百倍都不止,狼多肉少

狼是指野荒凶兽,并非修士,肉则也是指那些自告奋勇的武夫修士、商家医家子弟。

不过仍是有些运气较好的药家弟子,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险,成功带回去一些笨鱼,回去后却发现这种东西长时间食用才有效果,三天两头吃点,收效甚微,连指甲盖那么大点作用都够呛有。

不过这种鱼也难免说不准有很大的作用,据传曾经某位登堂境山泽大修,不知因为什么身心涣散,神识疯癫,误打误撞吞食了一条笨鱼,怪异症状一顿饭的功夫不到就消失了不说,浑身修为还增长了不少。

可惜李安生从小就吃笨鱼,吃了十几年,也没见增加半点修为。

耳边有山兽叫声响起,李安生把棉被往师兄那边挪了挪,掖紧被角开始睡觉。

大概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就能到大夏了吧。

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看到茜儿姐姐。

…………

大夏,扬墨画院。

一青壮中年汉子,一红裟和尚,汉子邋遢,和尚头顶一道疤,两人立于隐月湖边,气氛静逸。

本是济北慈陀寺住持的光头和尚轻声出笑,“令千金在我们那儿过得很好,杨兄不必担心。”

中年汉子满脸胡茬,双眼暗淡无光,闻言点了点头,重新望向微微流淌的湖水。

和尚望着眼前人,心中不由一声叹息,问道,“杨兄还不愿收下那个弟子?”

中年汉子摆了摆手,躺在了草地上。

和尚双手合十道,“可惜小僧不能收徒,不然一定会替杨兄收下他的,可惜了啊。”

汉子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神色厌烦地闭上了眼。

济北谷城慈陀寺。

一名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肩挑一根手腕粗的扁担,扁担两头各挂着满满一大桶水,女孩汗如雨下,神情疲惫,望着还差几步就到了的寺门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放下扁担,准备歇一会儿。

女孩稚嫩的肩膀上两道血痕殷透了衣服,格外刺眼。

朱红大门吱呀打开,从寺里跑出三五个小男孩来,跑到女孩面前,嘴里念念有词,高声大喊,“小哑巴,小哑巴,找个爸爸是哑巴!”

女孩撇撇嘴,刚刚弯起的嘴角又缩了回去,张了张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挑起扁担艰难地朝寺门走去。

背后有大些的男孩,嬉笑着唱得更来劲了,“小哑巴,小哑巴,偷个青瓜装哑巴~”

小女孩耳根微动,鼓鼓嘴,一步步跨过,犹如挑着两座大山。

男孩子们许是觉得有些无聊,纷纷作散,“算了算了,跟她一个哑巴说什么呐,走啦走啦,摘青瓜吃去咯。”

女孩这时候终于迈过了寺庙门槛,不敢回头,直直低着头往前走,一个不小心便摔了出去,小脸上磕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淋漓,小女孩压压嘴,顾不得脸上的血,慌忙去扶倒了的水桶,走了几里地山路打来的井水,就这样豁了个干干净净……

小女孩望着比她还要高出半截的木桶,眼眶一热,忽然就哭了出来,“爸爸,嫣儿想爸爸……”

(本章完)

那边已经鼾声大起。

少年眉毛气得皱到了一起,下意识就想给鼾声连连的张记宽一脚,最终还是叹口气,于心不忍,叽里骨碌爬了出去,趁着月光,练起剑来。

树屋里面躺着的正是少年郎李安生和其师兄,这会儿李安生正骄傲地显摆着自己的成果,“咋样师兄,师弟厉害吧,要是没有我,你也只能睡荒山里了。”

张记宽哼唧了两声,翻过去身,“师弟确实厉害,师兄是搭不出来这种小窝棚,佩服佩服。”

青衣少年满脸得意,“那是,师弟我可是手脚利落,师父让我护送你就是对了,师兄?师兄?”

汉子每天哭完就回家给孩子做饭,看女儿吃饱喝足,哄她睡着以后,汉子一个人再去南门旁的城脚边蹲着,媳妇走的那天说了,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南门回来的。

让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来当堂堂南泽书院的院长?

这简直就是笑话,传出去让人知道了咱祖师爷的脸面还往哪搁?

当夜色吞掉最后半边残阳,漆黑夜幕悄然拉下,时不时传过一声狼叫声,一片浓密的林子下,

有着一个用树枝堆起来的小帐篷,各种各样的树枝被俩少年垒成了一间小屋子,屋顶是密密麻麻的落叶,屋里铺着厚厚软软的枯草,严实暖和,刚好够遮风挡雨。

老实汉子孙筐其实也很憋屈,自己大门看的好好的,这么个铁饭碗说没就没了,让自己当个什么院长,天天跑东跑西,见这个见那个,累不死怕也是得累死。

半圣孙蝉不管这个,一句话就堵住了全书院的嘴,不认字可以学,咱们那位至圣先师在刚出生时就认得字读得书了?

书院从上到下,从看门汉子的同伴伙计,到教课先生幻阁楼贤人,全都强烈反对,认为这是老人办事的不严谨,是疏忽。

然而并没什么用,大夏朝廷对此居然毫无表示,就那么默许认可了孙蝉的做法。

先不说汉子孙筐是不是某位儒家大君子或者君子的学生,也不说这位汉子没有经过幻阁楼三十六位先贤的“天眼”就直接坐上了院长的座位,让书院几百位夫子愤愤不平的是,南泽书院这位最新的院长压根就不是儒家弟子。

孙筐不过是黑铁城一个愚笨痴傻,找不到事情做的乡下村夫,几年前先是被好友骗光了家里的钱财,接着又被人连老婆都给骗走了,一米九几的大汉抱着刚五岁多的女儿,无路可走,日日躲在南边城脚下抹眼泪。

人心寒寒,先生罢课,夫子罢学,整座书院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而书院里原本对从未露过面的孙蝉还有一些敬意的夫子贤人,转眼间全都持戈相倒,坚定地站在了老院长的对面。

书院里的先生对此更是咬牙切齿,日日窃窃私语,嚼着味道很鲜的舌根,“哼,没想到连老圣人都开始光明正大提携自己的亲人了,还满嘴仁义道德,说给谁听!”

刹那之间,整个书院都炸了天,像安静祥和的冬夜,正在温暖的洞内冬眠的蛇,头顶不到三尺处,轰然落下了一道惊雷,不但蛇洞被炸了个稀巴烂,蛇胆都被吓了个稀碎。

原本众人以为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曹徒既然死了,那么孙蝉就又该重新出任书院院长一职了,可任凭书院的夫子们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到,半圣孙蝉在处理完曹徒的后事后竟是又做了一个让整座南泽书院都匪夷所思的决定:任命书院看门的邋遢汉子孙筐为新的院长。

如果说先前孙蝉在幻阁楼內一指弹杀了君子曹徒,书院夫子们的心情好比草鱼坠落进滚烫油锅,煎熬恐慌,那么这位儒家半圣接下来让孙筐担当院长一职则是让众人犹如几万条草鱼干脆连同油锅一并都被人扔进了千年火山,被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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