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志

马车行至茶铺门前，那道车厢内的声音再次传出，“连走了一上午，就在此处歇息片刻吧。”

话音落下，叫黎青的青衫青年也未回应，双手轻拉缰绳，坡脚的老黄马感受到缰绳上传来的拉扯，立马停下了原本就缓慢的马蹄，好似不肯多走一步般。

原本都找好新位置打算接上刚刚断掉的美梦的店小二，听到马车那难听的木车轴和车轮之间难听的摩擦声陡然而止，再转头见到马车停在了自家茶铺门前，登时间喜笑颜开，也是顾不得再续上原先的美梦了，赶忙抽出肩上搭着的桌布将眼前的桌椅卖力地擦了个遍，静候客人进店落座。

言毕，自腰间摸出一粒碎银，抛向店小二。

喜笑颜开的店小二手忙脚乱接过落来的碎银，像自家这种茶铺，再怎样也花销不了几钱，这一粒碎银已是多上了不少，便是再上些稍贵的肉食也是赚大了，像这样阔绰的客人一年可见不到几回，店小二忙道：“小的明白，几位爷儿稍坐，好茶好水片刻到。”

说完便一路小跑赶往后厨，抓紧准备茶水干果。

不到片刻，一壶茶水几碟小镇人家都很少能够吃到的干果摆上了桌。茶壶明显要比另桌的要精致上许多，干果也是要比青衫青年要的两三样多上了几样，看来店小二也是老实之人。

青衫青年先是给年长的老人倒上一碗茶水，再给自己倒了碗咕噜咕噜一口灌下再倒上一碗放着便自顾自地吃桌上的干果，边吃还边念叨着：“这种不错，这种也很甜。。。。。。”

黑衣青年倒也没在意青衫青年是故意还是无心，随手提起茶壶给自己碗中倒满，也不动桌上干果，只是细细品茶。

玄衣老者看着二人之间的淡淡火药味，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端起茶碗微抿一口，似在喉前慢慢回味，久久才尝下一口，中间也会入口一两颗桌上的各色干果。

三人就在这晌午断断续续的蝉鸣声中饮完了大半茶壶的茶水，桌上的碟碟干果倒是被青衫青年一扫而光。

哐当咣当

一整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自茶铺隔壁响起。

茶铺隔壁是家包子铺，正值晌午，过往的行人稀少，包子铺的主人也就干脆关上店面去歇息了。

此时原本应该并无太大声响的包子铺陡然传来这么一阵声音，也是引得这邻里街坊尽数将目光投去。

就在众人疑惑包子铺内发生了何事的时候，这道粗悍的女妇人嗓音自包子铺内吼出，“小赤佬，还敢来偷东西，看不打死你！”

紧随这道声音之后的又是一阵器物翻碎的声响，有些像是被动碰撞的闷响，又有些好似飞起落地的弹起滚动声。

伴随着这些个的声响包子铺的木门又是被砰的一声从里向外撞开，一道瘦小的身影自内飞窜而出。这道瘦小身影跨过门槛时还被包子铺门那对他来说还算是道坎的门坎绊了一脚，整个人险些脸着地面，好在身影伸出一只手臂及时撑住地面，才没有甩出了面朝地，看得人是好一阵的心惊肉跳。

单手撑住身体的瘦小身影不曾有半分的停顿，小腿连蹬地面，脚上那双破旧布鞋在接触地面接连打滑几次后终于是不负所望地撑起了那道小身影。

也是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小身影，一只粗糙的大手自包子铺内伸出抓向刚起身的幼小身影。

粗糙大手快要揪住幼小身影，那双破旧布鞋其中的一双再次耍滑，小身影滑了个踉跄，也让得大手与他交错而过。

逃过一劫的幼小身影连忙想着街道旁的小巷子跑去，意希跑进深巷好借着七拐八绕的地利甩掉身后大手的主人。

幼小身影没跑几步远，包子铺门后粗糙大手的主人也是一脚跨过门坎，迈开步子不放过刚刚在自己手下逃脱的小身影。

大手主人也是这家包子铺的主人，生得不矮却是过于干瘦，活脱脱一副瘦皮猴的模样，先前那吼声妇人便是铺子老板娘，瘦皮猴的媳妇。

小身影即便是够快，但腿还是不够长，瘦皮猴几步便是追赶上了，一脚便将幼小身影狠狠踹翻在地，嘴里还咒骂道：“死小乞丐，还赶来俺家偷馒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晦气，真晦气，这得沾上好几天了晦气！”

幼小身影挨了这重重的一脚再无法保持住奔跑的平衡，一个跟头翻将出去，怀中抱着的几个沾着乌黑小手印的白面馒头也是散落一地，其中一个馒头连番滚动之下还跑到了玄衣老者垂下的衣袍前。

倒在地上的幼小身影也是露出了面容。

在热情的店小二招呼下，三人落坐被店小二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凳，青衫黑衣都是等着老人坐下方才屁股贴上木头长凳。

普一落座，青衫少年见到店小二热切的目光，一挥手笑道：“先来壶好茶水，再上两三样爽口的干果。”

老人也是如青衫黑衣两青年头发一般梳起，发髻之上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支乌木簪，乌黑发暗的乌木簪看着像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眼角的皱纹衬上发丝间夹杂着的银发暗示着老人的年迈，老人看起来是弱不禁风，走路都有些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这应该便是先前车厢内那道声音的主人了。

待得老人下了马车，青衫青年便将马车赶至茶铺一旁，以防止堵住了小镇这一道原本就不是太宽的青石街道。

车厢前坐着两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青衫的侧坐于车上掌车赶马，黑衣的坐在一旁盘膝闭目养神。这俩青年人倒是与破旧马车坡脚老马形成鲜明对比，二人清朗俊秀面容出众，发髻之上皆是插着一截木簪，青衫青年一柄紫木剑鞘的细长短剑斜悬腰后，颇有一股随意洒脱的味道。黑衣青年则是一柄手掌宽的长剑横放于膝上，宽厚的剑身呈现暗黑色，并无剑鞘的长剑给人以厚重的感觉。一青一黑两青年虽坐于老旧马车之上，却是衣容整洁气度不凡，令人眼前一亮。

青衫青年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行驶在青石街道上。

现是初夏，春风已去，烈日即至，晌午时分最是困乏，连新冒出头爬上树梢的知了这会都是喊叫得有气无力。街道一侧的一家茶铺客人三三两两，店小二招呼完为数不多的几位歇脚行人便偷偷地在角落打个盹。

青衫青年停下马车，反身恭敬地托起车厢的竹帘，静候其内的那道声音的主人。而黑衣青年也在马车停下之时睁开原先轻闭的双眸，随身立于马车一旁。

一只普普通通的老人的手掌自车厢中露出，扶着车厢门的一侧，随后一位身着玄色宽袖长衣的老人颤巍巍地从车厢内缓缓走出。

青衫青年闻音，侧首向车厢里道：“老师，此处地界应是溪水镇。”

说完后车厢内久久不见下文，便继续目视前方专心驾车。店小二见到马车并无停下歇脚之意，大失所望，打了个哈气，回身四处张望，物色着何处打瞌睡最为舒适。

嗒嗒 嗒

缓慢而节奏声不一的坡脚老黄马马蹄声传入店小二耳中，口角滴着口水正犯困得不断地点头的店小二陡然一个激灵，起身之余不忘用衣袖擦干嘴角的口水，见青黑两色青年坐着的马车在不远处行驶着，连忙满脸带笑地朝马车上道：“客官，歇歇脚喝口茶水吧，我们这儿的茶水润喉又解渴。”

这日正值晌午时分，一辆略显老旧的马车在一匹坡脚老黄马的卖力拉扯下吱呀吱呀地行驶在溪水镇的青石街道上。

马车木车厢漆迹斑斑，风化严重的样子，一看便是长久时间没有重新刷漆修葺，车厢门处悬着一卷泛黄的竹帘，将车厢内的场景尽数栏于其外。

面对店小二的热亲招喝，手握缰绳的青衫青年却是无动于衷，丝毫不见有收缰停车歇脚的意思。

或许是店小二的招喝声扰醒了正在车厢内休息的人，一道平淡无穷，入耳却是感觉浑厚异常的说话声自车厢内悠悠传出。

“黎青，我们到何处了？”

溪水镇，一处普通的小村镇。以一条青石铺就的街道为中心，四周紧凑有秩坐落着几十户人家，再加上离街道远些的一些零星村民，组成了这小小的溪水镇。

溪水镇因水得名，一条纤细的小溪流横穿街道而过，将小镇南北一分为二。不足膝深的溪水清澈透亮，游动的河鱼在水底鹅卵石上追逐嬉戏都清晰可见。青石街道与溪流的交错之处横立一座低矮石桥，不知是何年代所建，只是桥的两侧挂着厚厚的青苔，过往行人、小镇人家来往小溪流两畔都要经过这座石桥。

青石镇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处镇子，过往的行人或多或少地会在此地歇歇脚补充些饮水，一些临街的人家便在自家门前开起了小店铺，做着各式的活计，赚些来往行人的细碎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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