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马车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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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叶雨背靠在马车,抬头望向车顶,“一块打闹长大的,能不熟吗?再加上这几年来我爹成了道州刺史,他爹作为佐官别驾,两家人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要不是我跟他每次见面免不得打上一架,可能还真如他先前所说的,两家人结成了一家人。你是不知道啊,小时候我可是收拾得他服服帖帖的……”

江叶雨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冒光地望着秦琅,一脸期待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我都打不过他了,秦先生你既然这么厉害,要不干脆传授我几招高明武功?”

哪知道一听到这话,江叶雨反而怒气上头,一脚狠狠地揣在对面车厢上,惊得外头车夫都差点停马查看,以为自家这位“公子”跟人打起来了。

愤愤不平的江叶雨自言自语道:“爷爷也真是的,前两年我爹娘张罗着要给我找婆家,他都是在一旁笑呵呵说不急,这次去太安城见了几位老相识回来,居然自己做主给我定了门亲事!”

斜斜相对而坐的秦琅充耳不闻,眼观鼻鼻观心。

清贫人家有吃穿住用之忧,小门小户有患得患失的顾虑,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庞然大物的江氏一族,同样有自己的难处。

江湖中有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了江老爷子这种归隐山林,依旧老友旧部遍布大奉军伍的地步,尤其是两位儿子分别在道州地界掌控实权之后,一样会身不由己。

豪阀望族无小忧却有远虑,为了家族能够经久不衰,往往会通过族内子女联姻,与其他身居高位的门阀世家互为奥援。

无形中将道州纳入后院的江老爷子,也无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年身为蓟州韩氏千金的母亲韩紫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嫁给了赴京赶考的父亲,等于让蓟州韩氏失去了最为珍贵的一枚棋子,也正是因此才会引来家族的滔天怒火,血脉亲情从此一刀两断。

默默发泄心中怒气的江叶雨,看到老神在在的秦琅置身事外,突然想起了老爷子对他的格外看重,若有所思。

她鬼使神差道:“要不你帮我去推了这门婚事?”

准备聆听天机的江叶雨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下文,不由地问道:“你不会是嫌弃我资质愚钝吧?”

眼中重新恢复清明的秦琅笑道:“你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老想着习武一事,不是听说老爷子给你定了门亲事吗,还不赶紧收收心,不然将来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

江叶雨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这可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说如今连爷爷都看不出实力的你,刚才我可是连晋胜亭那小子都打不过的,眼前就有两个人比你口中的不俗还要厉害,不想教直接说就是了。”

秦琅无奈道:“你眼中的晋胜亭,是经历过生死厮杀出来的实力,跟你这个没体会过危机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至于我……”

骤然想到自己的重生前的八百年岁月,秦琅没来由地有点心神恍惚,陷入了沉默。

三子江海走了父亲的老路,投身入伍,如今已经是道州副将,虽然比不得三品大员的二哥江湖,却也是身居要职,手握号令道州地界三千兵士的滚烫兵符。

在心中默默猜测秦琅如何搭上江氏大船的关兴毅,突然自嘲一笑,不管秦琅是哪位江家人的座上宾,都已经不是他一个县丞之子能够平辈相交的了,同时也在懊恼初次见面时自己的错失良机。

一盘棋局,错失了先机,就很难再有以小博大的机会。

“只要你教得我能再次打赢晋胜亭那小子,道州城里的纨绔子弟随便你打,出事了我帮你摆平,反正当年都是我跟晋胜亭的手下败将。”

盘膝而坐的秦琅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修习武艺从来都是滴水穿石,一般人哪里能够一步升天,你如今身手放在同龄人中已是不俗,在江老爷子的调教下安心修习就是。”

马车内,江叶雨主动解释道:“方才晋胜亭的事你别往心里去,那小子就是那副混蛋样,实际上心眼还是挺不错的,这次也是帮朋友出头而已。”

不拘小节与江叶雨同乘一车的秦琅问道:“看起来,你跟他很熟?”

周依瑶似乎对江叶雨印象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恨屋及乌的原因,冷冷地看着秦琅与江叶雨双双钻入马车,双眸紧眯,眉如狭刀。

曹亲浒拉了拉她的衣角,总算让周依瑶收回清冷目光,衣袖一甩走向停在远处的马车。

江老爷子膝下三个儿子,除去早年忙于军伍而交运不周,如今跟江湖势力厮混的长子江河,其余两位儿子都是道州地界内呼风唤雨之辈。

次子江湖拥有一个江湖气息十足的名字,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不惑之年就已经官居道州刺史,只需要再熬上十年八年资历,封疆大吏的经略使一职也是大有可期。

关兴毅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的宁渊正对着周依瑶曹亲浒二人的背影作别,心神一动,提议道:“宁公子家住何处,若是不介意的话,关某可以相送一程。”

第一次不是被关兴毅直呼其名,而是称呼为公子的宁渊有些窘迫,婉言谢绝了关兴毅的相送,紧了紧衣襟衣袖,踩着依稀月光一阵小跑,消失在街角。

关兴毅悠悠叹了口气,失去了与秦琅平辈相交的机会,眼下想投机取巧,借住于与秦琅交情不错的宁渊牵线搭桥都未能得逞。

分别时,被人揭穿了身份的江叶雨依旧沉浸在女扮男装中,大大方方地邀请秦琅一同乘车返回青萍山,这让犹在猜测秦琅身份的关兴毅,再一次在心中拔高了秦琅的地位。

一个初次见面时平凡无奇的外地学子,就敢于直面鱼龙帮曹晓树而不落下风,在书院中为了一个结识不到一个月的寒门学子,就敢在演武场对十几位家世显赫的富家子弟出言不逊,原来身后站着的是江家这个庞然大物。

江家老爷子虽然已经卸甲归隐山林,可被他一场场战役砍出来的滔天军功,依旧是靠着笔杆子世代经营的几大世族无法比拟的,就连荆楚道经略使碰上老爷子,都得执后辈礼,心悦诚服地叫上一声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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