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张 万卷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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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朱书贞的仔细讲解,几名受益匪浅的年轻学子慢慢散去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望向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秦琅。

朱书贞摆了摆手,歉意道:“稍等一会,容我喝可茶先。”

秦琅安静等着这位授业解惑的女先生润了嗓子后,才开口问道:“我记得书院有个规矩,除了最底下一层的藏书,普通学子无法上楼借阅?”

方才已经注意你这个新来的小子小半天了,别说静心凝神,仿若前朝先贤在侧地一丝不苟,就连装模作样地捧书而读的姿态都没有,活脱脱就一个不学无术之辈。

在他们看来,文人相轻没错,可到了这个程度,就成了狂妄无知。

对于这种气势十足的话语,朱书贞有些头疼,无奈道:“若是你需要的话,不妨说一下你想借阅哪一本书,我可以去帮你取下来,不过也只能在这里翻看,不能外借出楼。”

负手而立的秦琅摇头道:“我看书很快,这样的话只怕会让先生忙不过来,还是麻烦先生帮忙想个万全之策。”

悄然凑过来看戏的几名学子,有人猛然翻了个白眼。

你那岂止是看书快,简直就是蜻蜓点水,从正午到现在一个多时辰,一直在几十个书架前散步遛鸟一样,偶尔挑出一本书来,翻页如比风吹得还快。

疑惑不解的朱书贞突然会心一笑,轻声道:“那好,藏书楼还缺一位帮忙的辅士,只要你不嫌弃的话就行,这样的话你不仅可以任意翻阅二三楼的书籍,每月还能领取几钱工钱。”

还有工钱?

不过秦琅对此并不在意,他的目的能够在于无拘无束地上楼看風雨文学建瓴,又能默默探究灵气根源,一举两得。

秦琅眉头舒展,点头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原本想看秦琅被下先生训斥的几名学子,顿时散去,只不过望向秦琅的眼神有了几分讥讽之意。

若是家世清贫,想要当个书院杂役直接说不就成了?

何必还要大放厥词说什么阅遍一楼书籍,寒门子弟在书院中帮忙做点跑腿打扫的事情,换几钱碎银子补贴家用,不丢人!

就比如旁边埋头抄书的宁渊,只要你自己不强撑着那点莫名其妙的小自尊,无冤无仇的书院弟子也不会故意刁难你,说不定还会有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心情大好之时,送上一份唾手可得的差事。

朱书贞问过了秦琅名字,登记在藏书楼当直名册后,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忙的,就是整理下被打乱了位置的书籍,再打扫下藏书楼。”

“等宁渊抄好了书,我让他先带你熟悉下,不用急。”

这一日,初来乍到的秦琅,号称一楼万卷于心,就此登上二楼。

秦琅轻松一笑,淡然道:“多谢先生的好意提醒,不过一楼的万卷书我虽观不过一二,但已尽在心中。”

朱书贞还未说话,慢慢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几名学子已经愤愤不平了,若非估计顾忌于藏书楼不得喧哗的规矩,恨不得上来与秦琅好生理论一番了。

那就更加不能错过了,往往就是这种不起眼的传记游记中,才会记录有前人游走世间的种种异事,想要探究灵气根究,也只有从种种异像中拨开云雾,溯本清源。

上一世并未对藏书楼有过在意的秦琅,追问道:“那要怎样才能有此资格呢?”

朱书贞皱眉道:“这位公子,如果只是为了增长见识的话,一楼的这上万卷藏书看完,也够了。二三楼书籍中的观点反而过高过繁,你们只身学识不过的话,只会让自己迷惑其中,反而不可取。”

也有不少门阀世族对这位女学子将来的去处翘首以盼,各家杰出子弟趋之若鹜,借讨教求学之名拜访青萍书院,只求近水楼台先得月。

蜂蝶纷纷过墙去,玉扇摇摇探春来。

只可惜,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学子,未曾看上任何一位青年俊彦,也没踏出书院委身道州世族,而是出人意料地留在青萍湖畔。

尽管身旁没有人在安静看书,但朱书贞还是动作轻轻地放下茶杯,疑惑道:“嗯,没错……二三楼都是来之不易的先贤传记之类,书院这个规矩也是出于好心,担心翻阅次数过多,反而会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

先贤传记?

因为从未担任过书院其他先生助教,朱书贞一直停留在下先生品秩,不少书院学子好奇想要打听过其中内因,就连书院老好人的山主刘元林都曾主动过问,可惜皆是无疾而终。

与世无争的朱书贞,就彷如一个相夫教子的温婉妇人,只不过她的良配夫君,是藏书楼珍藏的数万典籍。

一个才子佳人成双成对的七夕夜里,喝得微醺的她以泪研墨,写出了一首让无数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哀怨情诗。

鸥鹭鸳鸯作一池,自恨羽翼不相宜。

也不用让无数士子儒生抬头仰视之后,再在心头暗叹一句我辈男儿自愧不如。

再或者,中人之姿的她,容貌上若是能增色一两分,那就能作为道州士林脸面人物,留名文坛。

东君不与花为主,愿修来世连理枝。

至此,道州文坛再无那位才女的传世名篇佳作传出,而青萍书院多了一位与世无争的下先生。

年轻学子对这位女先生的亲近不无道理,近两年一直安居僻静藏书楼,担任一个寻常当直的朱书贞,其本身学识依旧有目共睹,并不差于书院任何一位中先生,碰上学子心中困惑,基本上也是有问必答。

喊上一声学长,并不是这群少年读书郎油嘴滑舌,而是朱书贞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众人学长。

几年前,青萍书院中出了位才气过人的女学子,作得一手清婉诗词,书画造诣也是极高,尤善描绘红梅翠竹,是那两年青萍书院学子中的扛鼎之人。

凭一介女子身份让道州文坛侧目的同时,也让人心中默默生出几分惋惜,她若是男儿身该多好,出可赴京赶考入朝为仕,退可委身望族做一位清流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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