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苏府的秘密(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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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儿子拉了拉她的衣襟小声道:“妈,我们还是快走罢。”。

韦芍云故意又骂儿子道:“小小年纪怎么这没点德行?不见叔叔要死了么?咱们还是救他到王伯伯家。不过你明天可不许对人说今晚的事,以后对你马老师也不许说,你答应我就给你卖糖吃。”。

王伯伯者,韦氏近邻懂得医术者;马老师则是联大的马贤亮了。

军事建设就整个工程完工并投入使用了几十年也未必会有人知道,民间建设就完全相反,有的是方及动工便有张扬,或是未及动工已有传言,再或是还在设计图纸时就让外界知道了去,更有甚者两个人撞到一起,这个说“我有钱”,那位答“拿去投资怎样?”,旁的人一旦听到了,马上大肆宣扬,什么“昨日某二君论及某事业,咸有心合伙兴办实业”,什么“某二重要人物秘密开会,商洽某商业大计,并同时邀请某不得了人物参与策划”,一待事情弄清楚了,原来那位“我有钱”的是张三他娘舅,手中攒了一百元私房;答“拿去投资怎样”的是李四姑父,他的意思是一百元可以买数十只母鸡下蛋;而那位“不得了的策划参与者”就正是这一百元钱故事的宣传部长王二麻子本人。世上的许多流言飞语由着许多的“王二麻子”传来传去就变味儿了。

联合大学既已答应与苏同翁一起兴办炼铁厂,马上便开始准备筹划了。第一位要有动作的是铁厂厂址的勘选,这方面自有联大理学院地质地理气象学系处理,只是考虑到日后铁厂建设工程的需要离不开土木施工,在炼铁厂选址的同时,已有人与联大工学院那边预透了风声。

常言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工学院里亦不乏“包打听”之类的人材,风吹草动的消息不几日就能让这些人传遍世界,这亦是民间建设与军事建设大不同之处。

韦芍云心头鹿撞,将司马介在背上颠了两下背紧,暗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又不是个傻子,有些隐有倾慕之意的话哪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呢?明明知道背后的男人在吐露爱意,自己心里却强自反驳道:“是什么意思?嗯,他的意思是做女人不用下田插秧。”,嘴上并且骂骂咧咧的道:“是个女的又怎样?以为你也不是‘一块种田的好料子’么?”,挪动双腿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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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介让韦芍云扛上肩头时差一点叫出声来,非是因为扯痛了自己身上的伤口,而是惊讶这女人力气竟有这样大,若是能想像这女人在田里做活,那可真是一个难得的主家妇。

他日人国内亦有相当数量的佃农,靠着给别人种水稻过日子,日人乡下挑选未来妻子时多看重女方是否贤惠能干。贤惠者,上敬父母,下律子女。能干者,可插秧种地也。司马介出身虽不是什么佃农,但也是讲究实惠的小农之家,他年近四十尚未婚娶,除去间谍的身份阻碍之外,也是少有能让他看得上眼的所谓“贤惠能干”者。

须知司马介常年从事军伍生涯,性子中亦多了份刚毅,平素最烦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太过刁蛮的女人又形同泼妇,这两种女人在他心中汇集到一处便是“庸俗无能”。在司马介心中,普天之下比战争杀人还要可怕的便是婚娶中不幸遇到此种女人。

这三更半夜天冷雨大,一个小孩子早已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就没有糖果,只要能快点回去睡觉他也能答应所有的事。当下韦芍云说一句他应一句,应完了韦芍云又从地上把司马介捐到背上背好,气喘吁吁的道:“喂,老娘可不是图你拍的马屁,只是怕见死不救会有报应。你此刻口上留点德我救你也救得开心。”。

司马介哼哼了两下轻声道:“可惜我不是个女的......”,说完这句人又昏过去了。

历来马屁都是可亲的,尤其韦芍云这样贪慕虚荣而又往往不可得的。

她只听地上那个被自己扔出去的男人这么说了一句,立刻大窘起来,反而装作生气的口吻道:“嗳,你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鬼话?”,但一双脚却不动了。

方才他与韦芍云几番问答下来,已发觉身边的这个女人心眼十分活络,有几分小聪明,再加之语气中又透着一股爽直和调皮,虽未见其脸孔,但已把她想像成一个十全十美的朴实村妇。人品方面泼么可能泼一点,只不过是泼辣之泼,而非泼悍之泼。泼辣者,于人以威;泼悍者,于人以蠢。前者可得人尊敬,后者仅令人侧目。

日人国内遵从礼仪,规矩森严,主妇无德有时竟会牵累到整个家族的前程。司马介自遇到韦芍云,不知怎地,竟在她身上嗅到一股极为亲切的气息,这气息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一入鼻孔,顿觉自己被团团浸泡在其中无法自拔,有句话脱口而出道:“唔,到是个种田的好料子。”。

孙立人当初派了个手下到云南征兵,在黔滇交界处正好遇到联合大学南下的队伍,还顺手抓了一批土匪充军,纠其原委,实因国内政府中派系争斗厉害,孙立人所依的陈果夫、陈立夫之中央俱乐部系统无法在其它派系的驻地征招到兵源,无奈之下才向云南的省主席龙云求助,这事韦芍云与丈夫通信时偶见他提及过。

韦芍云人虽粗俗,但粗俗者自有她现实的眼光,心中知道丈夫效力的人受到排挤,那么下面当兵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日后想提升军衔怕是难过登天,为这原因,她才整日骂丈夫是丘八,愤愤中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真正骂的乃是阀系之间的处事不公,自家男人的前程路上有许多障碍阻脚,这个时候一听司马介揭孙立人部队的老底,韦芍云气便不打一处来,用手将司马介呼的一下捐到自己肩膀上扛麻袋也似的扛住,颠了两颠落稳,又向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道:“现在就把老娘的条件开出来:你打听到我丈夫后就拉他去做买卖,敢应个不字,老娘便顺手把你往地上一扔。”。

韦芍云本就是昆明近处农家出身的,只因中国民间庞大的家族体系在作祟,有时并不令她觉得自己低城里人一头,嫁了个留学美国的丈夫以后越是觉得自己身价高涨,成日介不可一世。实则在她心里总感到自己在见识上比之别人要少一截,最怕外人当面说自己是个乡下女人。

司马介虽没直接这么说,但那句“种田的好料子”听在耳朵里便好似“果然是个乡下大嫂”一般叫人难堪,火大之下亦不顾司马介死活,将他往泥地上一扔,破口骂道:“好,我这种田的好料子不扛你这做买卖的,你去死罢。”,一抡手把儿子拨到身边怒冲冲的道:“小宝,跟老娘回家。”。

司马介在地上摔得一哼,忽的哭哭啼啼的道:“这好的女人怎么嫁出去了?”。

司马介呻吟了两声答道:“这个当然,我再来往两省时便替你多打听你丈夫的消息,不知你丈夫在什么人手下当兵?”。

韦芍云有点得意的道:“我丈夫的上司叫孙立人,这个响当当的名头你可听说过?”。

孙立人在数次与日军会战中皆立战功,他的官衔虽不高,但名气在日本军人中甚响,司马介怎会不知?心头一震,人又清醒了许多,脱口道:“孙长官?这个人到听说能打仗,只不过在军界有点儿受排挤,他原本是要在湖南征兵的,后来却千里迢迢跑到云南这里找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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