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误会(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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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昭抡正在想问题,话也不答,只向他摆了摆手。那几个学生对穆怀远道:“我们把曾教授交你手上了,你看好他。”,穆怀远道:“你们放心罢,我知道了。”,伸出手去将曾昭抡挽住往吴有训的办公室那里走。曾昭抡此时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课题上,走路不辨方向,穆怀远说往哪边走他便双脚往那边踩过去。到了吴有训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穆怀远放开曾昭抡去敲门,里面应道:“请进。”。推开门一看,方才的那几个人都在里面,吴有训一见是穆怀远,喜道:“老曾呢?”。他猜到穆怀远是已经找到曾昭抡了,不过见不到他身后有曾昭抡的人影。穆怀远反手一指背后道:“这不是么?”,扭头一看,曾昭抡已经走到别的办公室门外了,又赶紧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牵回来。吴有训等人一看化学系的老曾来了,将他按到一张凳子上,几个人也不理会他是不是注意听,又七嘴八舌的大声道:“困难是巨大的,炼矿没矿,只好用废铁,有什么样的用什么样的。”,曾昭抡突的将目光一收,方才的一脸漠然顿时全消,向吴有训等人扫了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我是指铁路。”。

穆怀远以前跟女孩子分手了袁求生便会请他喝酒,每一次皆喝得酩酊大醉,但醉醒之后未必能好到哪里去,反而是交到新的女友时才能抚平心中的伤痛,这其中的奥妙绝非袁求生纯情男儿可以明白的,就是谈过恋爱的也不一定百分之百的搞得明白。穆怀远不想别人打搅,见袁求生自以为聪明的去给自己找酒喝,心中极不是滋味。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喝酒也没那个兴趣,便从藏身的洞里钻出来,认了认方向径自沿着那不知彼端的铁轨向西边走去。

那铁路不知修于何时,因长年累月的没有火车通行,铁轨的表面已经生出斑斑锈迹,轨道上杂草丛生小兽乱窜,俨然变成了动物王国。顺铁路向西走了许久,路径便消失在更深的野草中,铁轨在此处断开,只是在终点上还立了块牌子,上书中、法二国文字:滇越铁路昆明站初置地,因诸多原因停工搬迁。此废轨所有权属滇法铁路公司,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私自拆卸。

原来这条废弃的铁路是法人修建昆明火车站时铺设的,后来多半是因地权问题火车站无法在此立身,只好扔下一条未完工的轨道搬走了。

且说穆怀远寻了几个熟人打听,都说曾教授早就回去了。穆怀远一琢磨,若是从后门直接进的,曾师未必会在中途转弯,说不好他低着头又从前门走出去了,赶紧又跑向联大的正门。可不是么,曾昭抡正被几个学生簇拥在中间从大门外返进来。

穆怀远跑过去大声道:“曾教授,吴院长那里有请。”。

穆怀远正在心情不佳时,一抬腿将那牌子踢得歪到一边,反身又往回走。行到联大后门外时,躲警报的人正在纷纷回去,看样子是警报已解除了。穆怀远一想起回到学校就可能和于椰萍、钱慕方碰上,站在门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身后涌上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道:“我看应该这样,我们空捏着宝贝不去用,外面的人可不会闲着。”。

穆怀远转身去看,是理学院院长吴有训等人,他身边是物理系教授周培源、叶企荪和赵忠尧,方才说话的是叶企荪,穆怀远曾听过他的课,对他的声音较熟。吴有训一眼看见穆怀远了,大声问道:“小穆,你看见过曾教授了么?”,曾教授即是化学系大名鼎鼎的曾昭抡教授,他是穆怀远的顶头师尊。穆怀远忙答道:“一直没见着,许是躲在别处了。”,吴有训嘀咕道:“又不见他的人影了,大家赶快找找,搭建炼铁的高炉没了他怎成?”。

穆怀远听他的意思是叫自己再接再厉重去交新欢,他一个童男知道些什么?须知男女交往并非如他养的毒虫,败了一次越是有拼搏的精神。男女交往投入的心思一旦遭到打击,那比之任何疾病都要严重,不是经过三昧者全不可理解其中滋味。袁求生长这大一昧也未试过,居然口吐狂言说什么“失败乃成功之母亲”。何谓“失败乃成功之母”?他用自己身躯养跳蚤至高烧四十几度方是“成功之母”,于椰萍跟钱慕方好上了对他穆怀远而言则是“重大打击”,加上从前与女孩子的几次不愉快的经历,几令穆怀远怀疑自己命运里便是无法讨女人喜欢。

他打断袁求生的话道:“老袁,你别说了,让我静一静。”,袁求生把嘴巴一闭,暗道:“最好搞点酒来。”,将脑袋四处一转,复又对穆怀远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些酒来。”,站起身腾腾的跑开。

穆怀远吓了一跳,他素知联合大学经费紧张,理学院要建造炼铁的高炉没有充裕的资金是不行的,但几位师尊此时说起话来斩钉截铁底气十足,难道是从天上掉下了一笔横财么?联大苦日子过惯了,突的听到这么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任谁也会吓一大跳的。穆怀远一惊之下,心头的情伤顿时消失无踪,紧跟在他们身边问道:“院长,理学院真要建造高炉么?”,吴有训道:“那当然啦,你以为大家在说笑话么?快去帮忙找曾教授。”。

炼铁高炉相关一系列化学置换反应,选矿不同,化学反应便有不同。曾昭抡是国内外化学界有数的大师,联大理学院要建造高炉跑不了要算他一个。穆怀远得着了号令撒腿便去找曾昭抡。

曾昭抡醉心学术,行迹十分简单,只要能打听到他曾在哪里出现,那么顺这一点往下去找一百分可以找得到。据说早在北大时期有同行教授见他在路边与一电线杆子又说又笑的谈论自己化学心得,惊讶之余作传以资纪念。较西人爱因斯坦博士潜心学术至以手表当成鸡蛋下锅之举者,与中国之曾昭抡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联大后门一出便是一条铁轨,左右皆不知道伸向何处,也从未见过有火车在上面跑过。越过这铁路外面就是荒僻的山野,这里躲避空袭的人更多,袁求生随在穆怀远身后进了一条山沟,人群中东一转西一转便不见了穆怀远的身影。他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土洞里发现穆怀远正蹲在里面发呆,洞口用树枝批了幅对子,上联是:人生几何,恋爱三角;下联曰:见机而行,入土为安。也亏他有几分才气,这短的时间能作出这么一副对联。袁求生知道他正是心情极差时,想劝而无从劝起,就在穆怀远的洞外依着土壁坐下,没过一会儿,听见穆怀远在里面哼小曲儿,这是以前他失恋时不曾有过的新创意。袁求生细细听去,里面哼的原来是云南的民歌:哥哥在山坡放放牛,妹妹在溪边梳梳头;哥哥向你招招手,妹妹向我点点头。

袁求生于男女私情一向不懂,听到穆怀远在里面哼的歌词是什么“放牛”、“梳头”,心中暗暗嘀咕:“老穆可能缓过去了,否则他做什么不去哼情呀爱的,偏唱放牛梳头?”,自己将脑袋向洞里一探,去看穆怀远,只见他手里又捏了根枯的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袁求生以为他没事了,喜道:“喂,老穆,你没事了么?”,穆怀远连头也不抬的道:“没事,当然没事了。又不是头一次。”,嘴里干打了个哈哈正想说些要强的话,忽的嗓子里一哽,一行眼泪夺眶而出,手上加力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大字:命苦。抽抽达达的自言自语道:“怎这不走运?交往一个便要分一回手。”。

历来在长相上有优势的多跑不了有穆怀远这一关,看来老天还是比较公平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长得漂亮的便有机会多痛几回,像袁求生这三角眼长相的平素没有女人搭理他,他虽少了桃花运,但感情纠纷比之穆怀远要少得多,不但少,而且各方面具都能保持童子状态。此刻见穆怀远在痛苦流涕中,他尚想学着过来人的模样劝慰,脑中搜罗了一些词汇,说道:“失败乃成功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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