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尘

乔若雪看着姐姐，浑身飘过一丝凄凉。

在这唯利是图的上海滩，一朝失势，便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她停了一会儿，说道：“我带你回你的住处吧。”

被乔若雪拉住了，“姐姐，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乔若曦转头看着妹妹，“忍？你还让我怎么忍？要是那些达官贵人这样说我，我也就忍了，可这些布衣穷酸汉居然也这么说我，我忍不下去！”

不听妹妹的劝阻，乔若曦就转头走到刚才议论她的两人面前。

乔若雪赶忙上前制止，可是乔若曦根本不听她的劝。

她过去就推了其中一个人，“你们在说什么呢？我现在这样怎么了？总比你们这些吃着上顿没下顿的穷鬼要好多了。”

“哟哟哟，”被推的那个男人上前，“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大小姐吗？你以为你还有日本人罩着吗？你这就是作茧自缚，当了狗汉奸，现在没有利用价值被日本人丢了出来，你现在还得意个什么啊？”

“我我今天跟你拼了！”

乔若曦气急败坏地抬起手想要打那个人，却被那人一手攥住，用力一扯，将她推倒在地。

那人看着她无依无靠，便抬起脚，一脚一脚地猛踢。

一旁的乔若雪急坏了，连忙说：“别踢了，求你别踢了。”

看着姐姐被踢得呕出血来，乔若雪立刻过去，挡住了那人的脚。

那人一脚重重地落在了乔若雪的背上，让本来就弱不禁风体弱多病的乔若雪，更是喘不上气来。

正当第二脚要落在上面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那人的肩膀。

往后一扯，那人的脚收了回来，踉跄了一下，转身正要还手，却被刚才那人一推，猛地倒在地上。

那人立刻站起来，拍拍尘土，说道：“这位爷，我只是为百姓惩治刁妇，您别多管闲事好不好。”

拔刀相助的，是一个二十不到的清俊少年，他剑眉星目，眼神炯炯，周身散发着一股正气。

西装革履，一看便是大富人家的公子。

可是在上海滩，从未见过此人现身，他又会是谁呢？

男人看着那个人说道：“不论是刁妇还是什么，男人欺负女人就是下作！今天我就饶了你，你还不快滚！”

那人看男人的模样便知他有权有势，自是不敢多言，叹了一声气就离开了。

男人看伏在地上护住姐姐的乔若雪，立刻上前将她们扶起。

乔若雪抬眸看着男人。

说道：“谢谢您出手相助。”

乔若曦一看，这男人体面端正，身上的西服料子也是上等货色，虽然之前未曾在宴会和社交场合见过，但心里清楚，这一定是家财万贯之人。

谄媚一笑，捋了捋刚才被弄乱的发丝，对男人笑道：“公子拔刀相助，我们感激不尽，请问公子姓谁名什，也好让我们记得公子的好意，等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男人幽幽一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自是看不惯大男人欺凌女人，又何曾想过要你们报答。”

说完，男人的眼神落在了乔若雪清丽脱俗的脸颊上。

从内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

递给她，“擦一擦脸上的尘土吧。”

乔若雪凝了一会儿，接过手帕，浅浅一笑，“谢谢。”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表，皱起眉头。

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住哪呢？”，乔若曦生怕错过攀龙附凤的机会，连忙问道。

“如果有缘，还会见面。”

男人说完，看了一眼乔若雪，便匆匆离去。

男人走后，乔若曦一脸不悦，转向乔若雪说道：“你是怎么搞的，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吗？”

“姐，刚才他都说了，他是见义勇为，换作是别人，他也会这么做的，为何我要会错意呢？”

“可可是你失去了一次与达官贵人接触的机会！”

乔若雪无奈地看着姐姐，“你怎么现在还这样？要知道，我们今天沦落至此，哪还有什么资本去接触贵人？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做人，难道你忘了那些富人反目为仇的嘴脸了吗？”

“你就是笨！”，乔若曦愤愤地看着妹妹。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以后你别来找我！”，乔若雪义无反顾地扭头就走。

乔若曦看着妹妹，气气地跺了跺脚。

现在，她真的得自谋生路了，既然自己已经，身子的清誉已经不是什么事了！

反正能够接触富人的捷径之地就是烟花柳巷。

想了一下，拿着母亲给的钱，置了一身新装，忸怩作态地来到怡翠楼，便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走在路上，乔若曦听着这些人的数落，一时气恼。

欲要走过去大吵。

“那个不就是乔市长千金吗？现在你看她，与市井民妇有什么区别？”

“要是民妇就好了，听说她身子不干净，在监狱里被好几个男人那个了，想想都挺恶心的”

“哎，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这是开眼了，才会这样对待她，别看她现在可怜，曾经可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

纵使平时姐姐刁蛮任性，可是她始终还是照顾自己的。

念及往日情分，乔若雪毅然打开门。

乔若曦看见妹妹，又哭了起来，“若雪，你帮我求求情，让我与你们相依为命吧！”

乔若曦木讷地点了点头，手里攥着那袋不多不少的大洋，和妹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没走几步，就听见街上传来路人们的闲言碎语。

“姐姐，你不是还有一些千金小姐朋友吗？让她们为你铺路，抓住机会，再找个风华少爷嫁了便是”

“若雪，你是在嘲笑我吗？”，乔若曦看着妹妹，心中涌出一股恨意，“我已经被野男人凌虐了，现在身份卑微，身子不净，你让我去嫁谁？况且，昔日的那些朋友，知道我落得如此境遇，生怕和我套上近乎惹来麻烦，个个见到我像见了鬼似的，躲都躲不及。”

乔若雪走过去，将她扶起，用手里的绢帕帮她拭干了眼泪，又捋了一捋她脸颊上凌乱的青丝。

“姐姐，现在我和母亲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麻衣素装，你要是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出几日，肯定受不了的。没了宴会，没了礼裙，对于你来说，比死还难受，你还是另谋出路吧！”

走进房子，便一个人去了自己简朴素雅的卧房，把头埋在被子里，痛哭流涕。

乔若雪看姐姐在外面，于心不忍。

乔若曦难以置信。

一夕之间，千金散尽，这是她从未预料到的结果。

她说：“另谋出路？我现在还有什么出路？父亲死了，吴家满门抄斩，我们的家业也被日本人搜刮了，我走到哪，都没人正眼看我，我还有什么出路？”

“妈！”乔若曦泪如雨下，她跪在门前，膝盖都破了，“您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

“若曦，是你先放弃做我女儿的资格，与人无尤。我们已经分道扬镳，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说完便掉头回去，于秋阳闭上双眼，眼泪落下，如花尖垂露，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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