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尘

看完契约，严雪翎立刻在上面签了字，还盖了手印。

刘海华拿过纸张，笑道：“真是爱得深，恋得痴。不论生老病死，都终生守候。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

“还有什么事吗？”

“我害你？”，刘海华无奈地摇摇头，“我是在帮你，让你转危为安啊！”

说到这，严雪翎哭了起来，自己心爱的男人，怎么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她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是林韵寒用果盘砸死的，不过是出于正当防卫，林韵寒不负任何法律责任。而杜弘明之母方舒妤也没再追究。”

“可是现在，他死了，我怎么嫁？我如果嫁了，就是寡妇了！”

刘海华不缓不急地说道：“宋人郭彖在《睽本去》中载，晋俗，男女年当婚娶，未婚而死者，命媒互求之，谓之‘鬼媒’，鬼亲后的两家来往如姻娅。即便死了，照样可以举行冥婚，古已有之，并不稀奇。”

“可是要我嫁给一个死人，这……这太残酷了！”

“残酷？”，刘海华凝眸看着她，“你要知道，残酷的世界，是衣不附体，口中无粟米！鬼亲也有丰厚的嫁妆，旧时女方往往都争着与富户的男儿结鬼亲，这是好事。即便你是寡妇，也是名门之秀，自己掂量掂量，也知道其中利弊！”

严雪翎眼神一沉，心想，害死她爱人的，是林韵寒！如果她不嫁入杜家，就不能为杜弘明报仇！

再者，今时今日她嫁给一个死人，也是拜她所赐，对林韵寒的恨，与日俱增！

“我嫁！”

刘海华心里窃喜，她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懂得本末相顺，就汤下面的聪明人。不过，你嫁进杜家，也要看得懂形势。你只要依附于我，必定上得天时，下得地利，扶摇直上一飞登天，也是早晚的事。反之，就败不旋踵，万劫不复。”

“谢谢杜太太提点，只要能让雪翎成为风云上海滩的名媛之后，我必定一马当先，左辅右弼。”

刘海华走前一步，拉着她的手，“雪翎，你嫁给杜弘明，也就算方氏那房的人，你也知道，我和她貌合神离，明争暗斗。我早就怀疑她有不可告人的底细，你帮我留意观察，事事向我汇报，我定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尽享无限荣华，无限荣光。”

严雪翎点头笑了笑。

刘海华说道：“你与杜弘明冥婚的事，待明天杜弘明下葬后，立刻举行！”

终于可以嫁进杜家，严雪翎欢喜雀跃，她终于得偿所愿，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

玲珑阁。

宋梓瑶看着林韵寒，心里除了伤心难过，便是担心忧虑。

“韵寒，你真的要以身犯险，刺杀佐藤彦？”

林韵寒笑了笑，“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人生在世，我总要泰然选择欢喜带来的忧愁，总要坦然面对失去换来的拥有。我失去了自己，至少留下了母亲，留下了你。”

宋梓瑶听她这么说，感动得哭了起来。

“是啊，有生之年，得一知己足矣。而且，你与母亲得以重逢，更是难能可贵，不像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

“梓瑶姐，终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生父母。只要我们心存信念，必定可以等到月明天光！即便是夜晚，天边都会有指路明星。”

说罢，宋梓瑶起身，“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转身进屋拿来那封信，以及那块美玉。

“这是师傅临死前交给我的，这是我母亲写给我的诗。”

林韵寒拿过信纸，嘴里读了出来：

送子遥遥肃凄凄

慈母心头如雨泣

人海茫茫予一孩

但求良人育成才

林韵寒读完诗，对宋梓瑶说：“看这字体和走笔，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一看就知道，你的母亲一定饱读诗书，是个大家闺秀。”

“还有这块玉。”

林韵寒拿起玉石，正反两面看了看。

“虽然我不懂，但看水色和光亮，绝非俗物。”

“希望，我也能和你一样，在有生之年，见到自己的母亲。”

林韵寒笑了笑说：“一定会的。”

宋梓瑶说：“其实，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答应我，这次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好妹妹。”

林韵寒轻笑，心中只有感慨。

眼睛里闪着一丝丝湿润，“人只会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最美好的他，过了那个年纪，再美好，也不是他了。”

说完，望了望窗外的天光。

天色已经泛红，太阳已经西沉。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对林韵寒说道：“林姐，是时候沐浴更衣了。”

林韵寒起身，不舍地看着宋梓瑶，眼角滑下一滴热泪。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刘海华叹息一气，“不过，是个意外。”

“可……可是你为何还要我嫁给他，他已经死了！你……你这不是害我吗？”

怎么……怎么这样？

这……这是真的吗？

严雪翎问：“杜夫人，这是真的吗？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看看宋梓瑶好些了没。”，严雪翎对刘海华有些惧怕，哆哆嗦嗦。

刘海华看她战战兢兢，笑了起来，露出和蔼的模样，“雪翎，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怕什么？我叫你来，是有喜事告诉你。”

“什么喜事？”

刘海华叹了一口气，说道：“杜弘明就在昨晚，已经魂归天国了。”

严雪翎：！！！

上面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只是写着严雪翎心甘情愿嫁给杜弘明，不论生老病死，一直为杜弘明之妻。

这契约真是百利无一害。

“当然是你和杜弘明的喜事了。”，刘海华把刚才的那张纸攥在手里，“你看，这杜家，除了杜老爷说了算以外，其次就是我了。现在杜弘明根本没法拒绝你嫁给他这事，所以我想，只要以后你为我马首是瞻，那我保证你顺心如意地嫁进杜家。”

“真的？”，严雪翎一听，笑了起来。

皱了一下眉，说道：“杜太太，那我走了，等梓瑶回来，我再过来找她。”

“走？”，刘海华提高了音调，“我让你来找我，你就要走？也太没礼貌了吧！”

“当然是真的，”刘海华把刚才起草的那份文件递给她，“只要你在上面签字就可以了。”

严雪翎接过那张纸，一看。

原来是婚契。

刘海华笑了笑说：“梓瑶和弘深刚刚结婚，按西洋人说法，他们是去度蜜月。只是现在兵荒马乱，也只能安排他们去杜家另设的别苑享受二人世界，过几天才会回来。”

严雪翎心中似是有些失落，皱了下眉，又叹了口气。

原以为宋梓瑶和林韵寒已经让杜弘明妥协娶了自己，没想到，一片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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