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剂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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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晓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发表言论。等教室里声音稀少逐渐安静下来,才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多少人还记得《药》这篇小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们大多数人的表现,我觉得,比起寻找窃贼,我们更需要一剂良药。我这么说,可能很多人不舒服,但请你们扪心自问,一个心理健康内心善良的人,会怎么做?是互相指责互相怀疑吗?是散布谣言冤枉同学吗?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些做法,和鲁迅笔下那些自私冷漠的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彭总,事情蹊跷,一时查不出来。学校为了尽量减少不良影响,暂时没打算报警。可事情过去得越久取证就越难,怕只怕等他们报了警,也查不清楚了。要不要和朱校长沟通一下?”何昆站在彭展侧后方,看着百叶帘投在他脸上的阴影,等他回复。

彭展缓缓摇头,道:“治不了本,就先治标。”

“好的。”何昆立即理解了彭展的意思,他们合作四年,越来越默契。一事毕,何昆还有一事:“佳华那边主动约见,看来,乔董要出底牌了。”

彭展转过身,终于展露几分青年人该有的神色:“很好。西城地块的动作看来见效了,不要停,无论他亮出什么底牌,都得让他明白,未来城是他唯一可选的路。”彭展从来不是一个乖乖待宰坐以待毙的人。

何昆笑着道:“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四年前,何昆在公司底层受尽冷落,怀才不遇却遇到个奇葩上司——能力一般,打压排挤抢功劳手段一流。他极度灰心一筹莫展,想要辞职却又因为业绩都被记在别人名下而没有更好的出路。一次酒后遇知音,各种不平抱怨空怀而抒,上司的爹娘祖宗也一一问候,更对公司未来规划、市场定位指手画脚,两人边喝边聊,直至东方泛白才勾肩搭背走着曲线回家。一觉又到凌晨,何昆口渴起床找水,才发现自己床上还睡着一个已经对他了如指掌的陌生人。“你这床不怎么舒服”对方睡眼朦胧一脸淡定,“我叫彭展,可能会是彭天伟业新任总经理。”

其时,彭展重洋远归欲新人掌舵,亟需在公司选培臂膀,几经考察看中了何昆。一夜聊下来,果见他胸有丘壑。四年下来,两人默契值不断攀升,何昆对彭展的魄力和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彭展对何昆的能力和人品也心悦诚服。私下里,彭展对何昆关心备至当成兄弟,何昆对彭展更是多了几分心疼和宠溺。表面上两人是上下级关系,内心里却都视对方为知己。彭展何昆都有些洁癖,一直没有女友又不近女色,两人甚至一度被公司下属传出绯闻。

这天下午预备铃响后,李晓丹又到教室,身后跟着姚思佳。

“同学们,思佳有些话要对大家说。”李老师的话让大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姚思佳咬了咬下唇,在同学们狐疑的眼光中开口:“自从手镯丢失后,大家对这件事都非常关心。所以首先,我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但是,下面我要说抱歉。”她把手从讲台下拿出来,亮出手里的镯子,“手镯我已经找到了。”

教室里一片哗然。

“怎么找到的?”

“抓到贼了?”

“找到了道什么歉啊?”

“在哪找到的?”

“那贼还没销赃?”

……

李晓丹拍了拍讲台:“大家安静,听思佳说完。”

“手镯是在我书包的夹缝里找到的。那天雅雅和韩玉在等我,我可能一时着急放错了地方。今天中午才无意中发现。”

“我就说嘛!”彭馨激动地看向艾米,远处的洪玲也开心地看过来。一直表现得不太在乎的艾米,却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什么?!”

“不会吧!”

“开什么玩笑!”

……

“安静!”李晓丹不得不再次维持秩序。

“真的非常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尤其有些同学还因为这件事被牵连,真的非常抱歉。”姚思佳说完向大家鞠了一躬。

“好了,思佳你也不需要道歉。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先回去吧。”李晓丹拍了拍姚思佳的肩膀安慰道。

“马上上课了,不要再讨论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希望大家能通过这次的事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消息只一节课就传遍全校,虽然结果难免让看客们大呼“不够过瘾”,但穴封自然风止,官方消息一出,流言再难立足。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终于风平浪静的时候,一张照片被悄悄传到校园网论坛上……

一只大手从后边轻轻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看见齐修睿一脸和煦的春光,朝她竖起大拇指:“说得真好!”

彭天伟业大厦顶层,彭展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cbd。

艾米的眼睛有点儿湿润,这是她入学以来听过的最有温度的话。她看着李老师,心里肃然起敬。

李晓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这些话她很早就想说了,是什么原因一直没说呢?她扪心自问。“我们都病了,这次的事情也许能成为一剂良药,让我们早日自省、及早自救……”

李晓丹从教室里出来时,感觉非常无力。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会有什么效果,可哪怕只有一个人肯自我反省并从中得到启发,她也算没有白费心思。

“……”洪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嗔怪道:“喂!我在担心你,你在调侃我啊?”

两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两把色彩明丽的伞,在清早细雨中嬉闹追逐。

整个班级异常安静,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老师,等她通报案情进展。李晓丹以目光回应,一时并不开口。良久,她才缓缓问道:“我想知道,你们希望是什么样的结果?”

李晓丹扫视着这些小公主小王子们,手指因激动而轻微颤抖。“我们是一个集体,一个即使手指长度不一也能紧紧握成铁拳的整体。可是在这次的事情中,请问,你们都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外面那些流言都是从何而来?”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很幸运,出生在金字塔的顶端,你们的起点甚至远远高于很多人一辈子都企及不了的终点。可是,这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冷漠自私为所欲为!正因为你们的地位你们的财富你们的能量,你们才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若干年后,你们要担负起家族的重担,这份重担里有无数普通人的生计、希望和尊严。你们应该成为让这个社会更加美好的推动力,应该成为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为正确的事冲锋陷阵披荆斩棘!请问,你们有这个自觉、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无聊的学校生活需要调剂!”

“不想看到某些人逍遥法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

讲台下短暂静默后又发出阵阵的私语议论声。

“当然是抓住窃贼绳之以法啊!”一个男生率先开口。

“不知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希望老师们给点力,赶紧查出真凶!”洪玲打着一把明黄色的伞,天光映衬下,整个人像笼着一圈淡淡的温暖的光晕。

“你这样真好看。”艾米笑眯眯地盯着她。

“对!太猖狂了!敢偷到咱们学校!抓住他必须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就是单纯的好奇,没别的想法。”一个长相孤傲的女孩慢悠悠地说。

“就是凑热闹呗!”此话引起一阵哄笑。

天色亮得比以往迟,太阳竟也没有露脸。连日来的艳阳忽然转成阴雨,天气骤冷,让人措手不及。

艾米喜欢一边呼吸清早的空气一边读英语,可这样的日子,她只能躲在宿舍。临上课才喊上洪玲一起出门。

一路景致倒也别致,花草树木都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整个世界像被人调了对比度,天空昏暗,可大地却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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