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重逢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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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离轻叹了口气:“你啊,是个君子,也是头犟驴,还能怎么办呢,就是这把风骨让我着迷。”

他道:“你别觉得我对你好是有图你什么回报,那真是辱没了我;也别谢,这事要是你情我愿,用不着谢;要是你不情我不愿,那是多做多错,更谢不着——我就是那句话,你好好的,想做什么做什么,你高兴,我就觉得值。”

他额前的黑发滑落,遮住半张面颊,充血的眼白已全数恢复,在寒潭濯洗过身体,是夜色里干净清洁的一条潇洒人影,伶仃独立,眼里的笑仿佛与生俱来,他道:“意难平的只有一件事,你在我心里是人间最后一抹好月色,我在你眼里是沾都沾不得的烂泥滩,不公平的很。”

两人吻的动情,身体贴合一处,耳鬓厮磨,越吻越是难解难分,忽听外面一声暴喝:“孽徒不知廉耻!”

林故渊做贼心虚,噌的放开手,转头望着洞外,脸色一片煞白,呻|吟道:“师尊来了。”

“偷个情看给你吓的。”谢离扶住他,忍笑道,“有我在,不怕,不怕。”

洞外树丛零零星星走出四五个人,打头那人身着银紫道袍,背负宝剑,身形高大挺拔,凤目凛然生威,正是玉虚子,身旁一名白药桶似的矮胖道人,嘴角不住抽动,双眼喷着火,咬牙切齿地喝道:“林故渊!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跟在后面的几个都身着白衣,定睛一看,却是闻怀瑾,陆丘山和卓春眠三人。

闻怀瑾眼中愤怒不逊于玉玄子,恨铁不成钢地喊道:“小豆子!”他铮得拔剑对准谢离:“你这妖人对我师弟施了什么妖法,让他、让他……跟你……行这、行这邪亵之事……”

他是个未成家的年轻男子,到底脸皮薄,面颊一红,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谢离笑道:“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乱说什么,亲个嘴怎么就邪亵了?等你讨了老婆,说不定每天抱在一起,亲的比我还有滋有味……”

“住口!狂徒竟敢在昆仑圣域大放厥词!”闻怀瑾怒喝:“放开我师弟,在我们昆仑山的地界撒野,今日饶你不得!”

“放开?你那只眼睛看我像在用强?”谢离挡在林故渊身前,眯眼望着“六两金”明晃晃的剑尖,笑得越发欢快,“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小猫小狗也能指着我的鼻子说话了。”

他回头看了看林故渊:“别说,你们这套‘住口’、‘闭嘴’、‘大胆狂徒’的说辞真是一脉相承,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林故渊低声道:“放规矩了,不要轻狂。”

“规矩?”谢离的眼角迸出一点寒凉的光,“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守规矩的。”

陆丘山从闻怀瑾身后闪出来,看看谢离又看看林故渊,险些惊掉了下巴,早忘了他的温文尔雅,只觉得就算当场天塌地陷,也不如眼前的事更让他震撼。倒是卓春眠七窍玲珑,飞快扫了一眼便低头不语,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亦是满面飞红。

玉虚子面容苍白,一脸的天寒地冻,两道浓黑长眉斜飞入鬓,隐隐藏怒不发。

谢离自下而上打量着他,笑着打招呼:“呦,大兄弟,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见面了,您老人家身体一向可好?”

玉虚子被他的语气和称呼引动回忆,思忖片刻,道:“……是你?”

谢离笑道:“嗨,对不住了,又是我。”

当初谢离大闹兼山堂时扮作驼子,在少室山亦戴着人|皮|面具,玉虚子虽未曾见过他真容,但他何等澄明悟性?立即猜到面前这嬉皮笑脸的黑衣人就是当初在少林寺拐跑了林故渊的魔教妖邪,心说怪不得以故渊那般冰雪心性,却为了个“妖女”一而再再而三做出出格之举,原来两人早在昆仑山便结了渊源。

这么一想,忽觉林故渊与这人牵连纠缠,竟比对萍水相逢的女孩儿死心塌地还可信些。

他不失掌门礼数,淡淡冲谢离点一点头:“请教阁下名台?”谢离倒也礼尚往来,点点头,道:“无名小卒,不劳您老人家问询。”

昆仑派自道家衍生而来,习呼吸吐纳之术,驻颜延寿有方,玉虚子外貌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被他这几声老人家叫得甚是不自在,冷冷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既然与渊儿有这层关系,连名号都不敢报上来么?”

谢离道:“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你们所谓正派说的,我们可不讲究这套。”玉虚子一甩袖子,声色忽厉:“你乔装易容,行为鬼祟,迷惑我徒儿,是何居心!”谢离哈哈一笑:“是何居心?当然是要迷惑你徒儿,你自己不都说了,还问我作甚!”

“伤风败俗,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玉虚子再不想与他多言,把目光移到林故渊身上,剑眉一竖:“还没与那妖人拉扯够?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给我回来!”

谢离张开双手将林故渊挡在后面:“我们两情相悦,有什么丢人的……”

话音未落,只觉细风拂动,一条白影自身旁惊掠而过,瞬息之间已跃到玉虚子跟前,林故渊双膝重重跪地,俯身一拜:“师尊。”

玉虚子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你私离思过堂,夜会魔教妖邪,要不是你玉玄师叔前来禀报,我竟不知道咱们昆仑山出了这等逆徒!”

林故渊颤声道:“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谢离望着林故渊背影,满脸写着怔忡失落,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落。

林故渊仰头凝望玉虚子的苍白面色,嘴唇发抖,愈发愧疚难言:“师尊,师尊你的伤势如何?”“师尊为为我受伤,如今旧伤未愈,又为渊儿破关而出,渊儿问心有愧……”

玉虚子居高临下,冷眼审视林故渊的宽平肩膀,突然拉起他一条手臂,手指搭住他脉搏,林故渊不解其意,抬起头:“师尊?”玉虚子闭目细辨,一言不发。

林故渊平生最敬重师门,从不肯忤逆玉虚子半句,哪里再敢争辩?只好举着手一动不动,玉虚子诊脉诊的极为仔细,越诊脸色越是难看,嘴唇抿的越紧,到了最后,不近人情的严厉面孔仿佛罩着一层青灰怒气,卓春眠站在一旁,目露忧色,忍不住开口道:“师叔,故渊师兄身中奇毒,想必另有苦衷,请师叔网开一面……”

玉虚子的锐利眼锋朝他狠狠一剐:“住口,什么毒能成为他和妖人混迹一处的理由?若他真的明辨是非,便是举手自尽,又有何惧?!”卓春眠知趣的闭了嘴。

林故渊见玉虚子面色不善,更是惶然不安,玉虚子一把甩开他的手,从背后抽出长剑,当啷往地上一抛,朝谢离一努嘴,沉声道:“去杀了他。”

他以为林故渊不肯,不料林故渊抬头就吻了上来,开始还克制着嘴唇相碰,后来竟紧抱着他,闭了眼睛主动攻城略地,那拥抱太紧了,仿佛要把他就地掐死似的,自己把自己的手掐出了一个深深的血印,一线细细的红从月牙印子漫了出来,是出了血。

谢离那样飞扬的性情,大约不出一年半载,便会换了珍爱的姑娘,也可能是个男子,他必定能接管魔教,潇潇洒洒喝他的酒,哄他心爱的人,自己有的只是情和义的枷锁,昆仑山一年望不到头的雪,思过堂的天荒地老——没办法的,这世上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做不得,他俩都不糊涂。

两人自石洞穿掠而过,正逢残月躲至云后,洞里洞外一片黢黑,乱草遮天,掩映了一黑一白两条修长人影,谢离握了握林故渊的手,轻轻帮他理正银冠,笑嘻嘻的一掐那玉似的脸:“我家小娘子真是好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真想整日整夜搂着亲近……嗨,你最好也别跟我走,否则我日夜只想与你厮混一处,能干什么正事?”

林故渊情思郁结,万般矛盾纠葛,被他一闹,全然没了踪迹,脸往下一挂:“还是这么不尊重,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何时能改。”

他长眉紧蹙,心里却是悸动,趁夜色深沉,上前用手指扣住谢离双臂,笼在他身上的淡淡酒香里,谢离用脸颊蹭他的头发,低声道:“故渊,我要走了,可能以后再不回来了,你让我好好亲一亲,好不好?每次都是孟焦作怪,我还没正经亲近过你……”

“无碍。”

“真的?有不舒服不准瞒我。”

林故渊摇头:“真气通畅,都已恢复。”

“贱命一条,你不要也好。”他拔开葫芦盖,仰脖咕嘟又灌一口酒,“走了走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太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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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等着再被那老狗刁难?”

林故渊道:“这么一闹师尊也该知道了,玉玄师叔会有所收敛。”他的眼睛里沾了一点暮气,无喜无悲的样子,自嘲道,“心如死灰,随他去吧。”

“行,既然孟焦无甚大碍,你们门派自家的事,想必你也不让我这外人插手,这里也没我什么事,那我回去了。”

谢离说走就走,摘下后腰的酒葫芦灌了一口,甩着袖管大摇大摆迈方步:“海阔天高任老子遨游,昆仑山臭道士算个屁,不稀罕。”

“呸呸,晦气,我年纪轻轻的被你说的跟个药罐子一样,以后还讨不讨媳妇了。”谢离白他一眼,“老子是有身份的人,你这小白眼狼少往江湖散播我的谣言。”

林故渊被他逗得抿嘴一笑,谢离却又认真起来,来来回回打量着他:“全好了么,还有哪里难受?”

林故渊却又追上来:“谢离。”他欲言又止,袖中手指微微一蜷,“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我没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那一点真心算个屁。”谢离停下脚步,半转过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又挤出一丝苦笑,“好了好了,说着玩的,你又伤我一次,还不许我嘴硬损你两句了?不用解释,万事万物都有个衡量,在少侠心里,误打误撞喜欢上一个魔教妖邪,自然比不了师门养育之恩,喜欢是真喜欢,但一边是儿女情长,一边是心中正道,这喜欢的代价也太重了,是不是?真当这点事我看不明白?”

林故渊的瞳孔募得缩小,流露戒备之色,淡淡道:“人之立世,有所为,有所守。”他把下唇咬出了一排苍白的齿印,再差一分就要血肉模糊,“我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昆仑派在武林便要千夫所指,师恩如天,我无路可走,希望你成全。”

林故渊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皱了皱眉:“你那瓶药呢?”

“药?”

林故渊道:“我见你每回心绪不宁,总要服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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