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欧阳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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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顶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躯雄壮魁梧,一身黑金衣袍,衣饰华美,双肩双腕覆以金甲,面容阴沉冷硬,不知是否有胡人血统,眼陷而鼻高,一样未曾束冠,长发披散,遮去半张面孔,眉头紧蹙而眼角上扬,眼下有深深阴影,气度极是狠戾萧杀。

林故渊天天与谢离混迹一起,对魔教种种不遵礼法之做派早看得惯了,却仍是被这人吓了一跳,只见这人手牵两条精悍修长的恶犬,那犬毛色灰白,两耳竖立,犬目放幽幽绿光,不似平常恶犬腾腾乱转乱吠之态,竟是雍容安静,颈项风毛微动,再仔细一看,哪里是犬?分明是两头灰狼,狼性自由难驯,在他身边却极为安稳。

月亮升得高了,山风愈加冷冽,欧阳啸日脸蒙月辉,眺望远处山峦,一动不动,站成一尊雕塑,过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林故渊和谢离躲在石头背后几乎打起了瞌睡,突然听见脚步声纷乱而至,十多条黑影飞快攀上山岩,领头的黑布蒙面,奔至欧阳啸日跟前,朝他深深一拜:“堂主。”

欧阳啸日立刻转身,欣喜道:“怎么样了?”

蒙面人面露难色,道:“弟兄们又搜了一遍,没找到。”欧阳啸日道:“心法呢?”蒙面人为难道:“也……也没找到。”说完单膝往地上一跪,两手抱拳:“属下办事不利,任凭堂主发落。”

林故渊摸了摸怀中《菩提心法》,不由后怕,欧阳啸日眼皮一垂,冷冷审视那人,声音陡然拔高:“发落?你说的倒轻巧!我们已打草惊蛇,你却说找不到他们,我问你,该怎样发落!”

他面容狠戾,虎目生威,从眼里直冒出火来,那蒙面人惊恐万分,连连后退,一叠声道:“属下知错,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可惜“命”字还未说完,只见欧阳啸日从后腰抽出一柄镶金重剑,看也不看,提剑朝那人当胸刺去,一刺一挑,收剑回鞘,顿时血如热泉,那人唔的闷哼一声,两膝软倒,触地身亡。

跟随他来的十几个黑衣人见此情状,齐齐掏出短刀,大声道:“谢堂主赐死!”往项上一横便要自尽,欧阳啸日一声咆哮:“好了!全死了也不过脏了眼前这片地方,能把心法找回来吗?”众人停住动作,眼仁流露感激之色,欧阳啸日赫然而怒,吼道:“滚,都滚!再滚去找!”

众人齐齐道:“谢堂主不杀之恩!”哪还敢说一个字,纷纷四散奔逃,欧阳啸日愤懑难平,将剑向地重重一杵,那两头狼像是感知主人焦躁,呼呼喷出鼻息,扭身登上山岩,遥望头顶一轮满月,仰头发出一串悠长凄厉的啸叫。

转眼人群散去,山巅重归寂静,欧阳啸日手抚胸口,喃喃自语:“小琪,你不用急,就算翻过天来,我一定把心法替你弄到……”他声音渐低,这名字一出口,那凶狠面容竟浮出一丝温柔神情。

祝无心自阴影中走出,缓缓道:“急什么,风雨山庄是什么东西,他们弄来的消息也算是消息?说不准是几个小毛贼撞在了风口上,若那两人真不在此处,便是屠尽开封府,也找不到右掌教所需之物。还不如从自己人处下手。”这人说话声喑哑森然,空空渺渺,如风中一只生锈铜铃,全身形销骨立,黧黑面孔,满脸皱纹,空荡荡两只大袖管灌满山风,活像一具行走的死尸一般。

欧阳啸日皱眉道:“我们布下天罗地网,那两人虽劫走菩提心法,若没有内应帮助,绝迹逃不了这些时日,这几日倒是抓了几个青木堂旧部审问了一番,不想易临风那厮虽贪生怕死,手下人骨头却硬,吃了小琪的腐骨裂心丹,竟硬扛到死也一字不肯吐露。”

祝无心横他一眼:“右掌教就是右掌教,什么小琪,你再乱叫被外人听见,当心又被抓去抽鞭子。”

林故渊不知这两人武功如何,但听说是魔教一堂堂主亲临,想必连谢离这等偏门好手也望尘莫及,便知不好对付,以眼神向谢离问询。

谢离握一握他的手,摇头道:“硬拼无益,静观其变。”

林故渊只觉那笑容骇人,没来由的想向后退,只见谢离两眼一眨不眨的仰望那山巅男子,对他道:“那就是业火堂堂主,欧阳啸日。”他扭回头去,眼中狂热之色更甚,自言自语道:“他竟亲自出马?是了,是了,他的事,他怎会不亲自来办?这么些年一点没变,被弃如敝履还忠心耿耿,狗都不如他贱。”

林故渊听他话中大有深意,似是通晓许多内情,刚待发问,谢离却移开视线,朝那人身后阴影心不在焉的一抬下颌,淡淡道:“你看,祝无心。”

山风浩大,说话声几不可闻,然而这名字一经提及,林故渊像触着了火炭,心里咯噔一声,两眼灼然放光,他朝欧阳啸日背后望去,这才发现他背倚山岩,身后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像是道人打扮,深蓝布衫,宽袍大袖,脚蹬布履,面孔黧黑,腰间别着一支竹笛,只因欧阳啸日太过显目,山岭夜色黢黑,方才竟没注意到这人的存在。

林故渊听得心惊肉跳,心说原来不止客栈众人横遭屠戮,整条街的老幼妇孺,连同牲畜走兽都遭遇毒手了吗?可怜那些无辜百姓,可怜这许多无辜生灵!魔教手段竟如此狠辣残暴!不禁深深望向谢离,指甲在他手背掐了一把,留下一排弯月似的掐痕,谢离吃痛,瞪他一眼,两眼皮一翻,做出一脸无辜之相。

黑衣人学了一声布谷鸟叫,顿时从四面八方窜出许多条黑影,趁着苍茫夜色,往西南方逃窜,这些人身手极其敏捷,黑衣夜行,不发一点动静,不多时便尽数退去。

林故渊和谢离沿他们逃窜的方向追去,一路不近不远的跟着,不多时便出了城,沿着城郊小路一直往西南行进,周围人烟渐稀,却是一片荒山野岭,正是夜半时分,朗月当空,月华漫地,万事万物如抹银霜,那伙魔教弟子脚程极快,借着月色,不打火把,摸黑在郊外疾驰一阵,齐齐奔上一处山坡。

冷谧月夜,高风山巅,一人遗世独立,与两匹孤狼肝胆相照,好一幅诡异莫测的图景。

训犬之人遍地都是,驯狼之人闻所未闻,林故渊转头望着谢离,想问他这奇人是何来头,却见谢离那双狭长的眼睛也像狼,死死盯住那人,神情专注贪婪,唇边泛起笑意。谢离素来爱笑,有事无事脸上挂着三分笑,时而率性跳脱,时而轻薄倜傥,时而装傻充愣,却从未有一次与此时相仿,那笑既热情又凉薄,既酣畅又深藏恶意,像与故友久别重逢,又像与等待数年的仇敌相见,是山雨欲来的短暂平静,露了杀机,就要饮血。

原来这鸡鸣峰顶从远处望来极是尖锐狭窄,攀到顶峰才发现比想象中宽阔的多,是一块干燥宽平的巨大山岩,足有数十丈见方,四野开阔,寒风漫卷,从绝顶放目远眺,崇山峻岭幽深寂静,开封府退去白日的喧嚣浮华,安静卧于黢黑旷野一隅,若不是此时情形紧张,倒是一处登楼放旷,抒怀胸臆的好去处。

夜色幽深寒凉,半空一轮浩大空明的月亮,耀得四下如白昼一般。

那山名叫鸡鸣峰,形状奇特,酷似一只昂首挺立的大公鸡,山势拔高,从西南方俯瞰整座开封府,山中到处是衰草烂石,一棵大树也不长,山包连绵起伏,黢黑一片,背靠远方苍蓝夜宇。

正是一个月朗星疏的好天气,风露清华,草木萧肃,一地溶溶月色,暮天旷野皆被月光濯洗的空明洁净,他俩从小径夜奔上山,一气爬上山顶,举目四望,只见鸡鸣峰的左首不远处正是那酷似“鸡头”的峰顶,却是一块如天外来客般的巨大山岩,嶙峋突兀,寸草不生,昂然傲立于众山之巅。

另一人答道:“不能大意,喝了咱们投了迷药的井水,再听上一曲祝左使的五音伏魔曲,连老鼠都腾腾打转,纷纷自行碰死在石头上,哪还能有猫?别是什么人伪装的。”

林故渊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深悔自己莽撞,却听那黑衣人瓮声瓮气道:“这可说不准,难保猫儿狗儿白日贪睡,没有喝那井水呢?方才你我又补了一阵急箭,想这条街再无一条活口,你不用太过多疑。”另一人道:“也是,也是,你我还是快些回禀了堂主,免得时间一长,又生出些枝节。”

那伙魔教弟子站在山岩下方,吹出一串啾啾哨音,接着尽数后退,右手一抬,从袖管里发出无数条细细银丝,嗖嗖几下,缠住上方各处凸出山石,借力攀上,收回银丝,再如法炮制,不多时已轻巧巧跃上了峰顶,只剩几个小小黑点,不见人影。

林故渊发足便要上山,谢离将他往后轻轻一拽,道:“再等一等。”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伙魔教弟子又尽数从峰顶撤回,显是领了新的任务,匆匆忙忙按按原路下山去了。

两人寻思那峰顶定是藏着魔教头目,十有八|九是那祝无心,谢离双目眯成一线,目光阴鸷狂热,双手握如鹰爪,手背爆起青筋,不等林故渊催促,飞身上了峰顶,林故渊跟在他身后,鹿伏鹤行,藏身在一处尖锐石块背后,探身向外观望。

他话未说完,林故渊已拍案跃出:“废话,追!”

两人接连跳出客栈后窗,只见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周遭静如坟茔,风过树梢,更觉鸦雀无声,谢离在前引路,飞身跳上一处高楼房顶,伏在屋脊之后,冲林故渊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从身下抽出一片瓦片,甩手远远抛向对面街市,只听喀拉一声脆响,瓦片摔成数瓣,随着这一声动静,屋后小道忽然跳出几个黑衣人,个个黑布蒙面,目光如电,仰头朝两人藏身之处来回扫视。

两人将身体伏低,大气也不敢出,林故渊忽起顽心,轻轻学了一声猫叫,隐约听见楼下有人说:“嗨,是头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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