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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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皆衣冠不整,女子裙衫沿床榻逶迤及地,如一瀑雪华凌然生辉,绣万尾鲜红游鱼,白练绢凉,长发四散,牵牵连连,不似人间图景。

眼前这幅景象,竟比那画儿还美上百倍,一众官兵看的呆了,一时说不出话,那男子倒先发了火,转头怒道:“怎么才来!好一帮酒囊饭袋!”又指着一旁大开的窗扇,“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拿了贼人!”

众人被他说蒙了,见他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王公贵戚的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敢上前招惹,领头的回过神来,粗声询问:“可否见过两个男的,一个是小白脸儿,一个是满脸痘疤的老头,小白脸儿拿剑,那老头……”

男子做出一脸奇怪神色:“什么青木堂?”

那官兵哈哈一笑,在他脸上拍了两把:“与你无关,与你无关,睡你的婊|子吧!”边走边回头看他,奇道:“别说,这爷们啰嗦虽啰嗦,长得还真俊。”

说罢一声呼哨,喝道:“知会兄弟们,立刻楼下集合,咱们调转方向去渡口搜查,准能把他们逮个正着!”

一众人皆道:“是!”纷纷鸣金收兵,冲出卧房,四处呼喊兄弟,不一会儿便结队尽数撤走,再无半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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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那男子听了一会外面动静,放开怀中女子,只见那“女子”目光锐利,紧紧抿住下唇,面上暗藏恼怒之色,猛地将男子推开,三两下掀开被衾,脱去衣裙,伸展四肢,身姿俊逸绝伦——哪里是女子,分明是个俊雅清秀的男儿。

床上那男子盘腿坐着,只笑嘻嘻的瞧他,林故渊回头剜他一眼:“把我衣裳还来。”谢离往被衾底下翻弄几下,抱出一捧衣衫,却左躲右闪不递过去。林故渊袒露上身,举手束发,向后连退几步,面孔愈发冷峻。谢离微微一笑:“少侠好俊的模样,在风月场也不落下风,怪不得他们都被你骗了去,只是太绝情,下了床就装作不相识,枉我们好这一场。”

林故渊听他说的不像话,恨道:“你扯谎上瘾么?”谢离笑道:“逢场作戏罢了,我倒想与林少侠假戏真做,又怕少侠品貌拔萃,瞧不上我。”

林故渊身体忽然一抖,周身肌肤泛起潮红,转向敞开的窗格,往那冷风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快走,来不及了。”

谢离一跃而起,将衣裳向他一抛,却奔向墙角立柜,抽开黄铜小锁,拉开两扇雕花木门,只见柜里藏着个曼妙女子,那女子姿容绝美,只着葱绿肚兜,露着雪白的两条臂膀,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浑身发抖,甚是狼狈。

谢离解下外袍披在女子肩上,小心将她搀扶出来,温声道:“怜君小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实在情非得已,才冲撞了美人。”他在那女子耳畔嘀咕几句,话锋一转,神态蓦的阴沉,“今日之事,还请小姐再不提起,只要小姐肯遵守承诺,三日之内自有我的人为你赎身,送你与那李家公子远走天涯,保你们一生平安,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必招杀身之祸,我绝不诓你。”女子神情肃穆,轻轻点一点头。

林故渊在窗前理好衣冠,回头一看,只见谢离拉住姑娘软语温存,眸光温柔,也不知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我的人”、“为你赎身”、“一生平安”等字眼,那女子满脸飞红,赤足站在地上,弱柳扶风,腰身不盈一握,似是此般站着,便已用了全身力气,此时披挂谢离衣袍,半遮半掩,更显得娇美可人。一男一女一个高大挺拔、风流倜傥,一个娇小玲珑,貌美如花,倒像是一对璧人,真真当得起“般配”两字。

林故渊只当他们早已相识,怕是谢离连日出来喝酒,也是找幌子与这小姐相见,顿觉恍然若失,心头烦闷难言,也不知哪里不舒坦,只想快些走开,去外头透一口气。

谢离握着那女子的手不肯放开,还想再温存调笑几句,忽然身躯一震,身体渐升热意,如遭虫蚁啃噬,禁不住一声闷哼,那女子关切道:“你怎样了?”谢离摆摆手,回头去找林故渊,只见窗前空空荡荡,哪还有他的影子?便笑道:“半条命在别人手里攥着,不能陪小姐消遣了。”说罢奔至窗前,跳下窗子,如巨鹰落地,举头四望,见街角人影一闪,发足便追,边跑边道:“少侠等一等我!”

官兵们一听他说什么铜锤,狼牙棒,一个个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他们可曾说了什么?”那男子摇摇头,想了一会,忽然一挥手,惊喜道:“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隐约听见其中一个说:‘快走,快开船了!’”

一众官兵都呀的一声,领头的面孔黧黑,阴着脸道:“果然,果然,上面吩咐下来,说那人曾是青木堂下属,极有可能走水路,果不其然是要坐船!”

男子相貌威仪,话却多得很,拉着众官兵絮絮叨叨啰嗦个不停,一众人赶着拿贼,被他聒噪得又急又烦,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他把众人当做窑子请来的看家护院,因此耍起了威风,都觉得好笑。

一个矮胖官兵走出来,道:“你说那伙贼人跳窗跑了?”

男子道:“可不是!”那矮胖官兵又道:“他们中有没有配剑的?”男子摇头晃脑道:“没看清楚,仿佛是有,也有拿铜锤的,也有拿狼牙棒的,还有拿大刀的,都背着行囊,脚步忒快。”

“慌慌张张的,谁看得清长相。”那嬷嬷镇定精神,换上一脸笑容,嬉笑道:“军爷问男的还是女的?嗨呀,那还用得着问,女人啊,不能来我们这儿快活!”

原来这一对官兵初来乍到,仓促间并未看清到了何处地方,听她这一说,朝四下一望,只见置身一间阔朗大厅,画栋雕栏,暖香拂面,琴音悠扬婉转,穿堂晚风吹开半屏薄纱幔帐,向里望去,又是重重彩纱,春光旖旎,不知是真是幻。满座薄幸人,尽是人间客,中间一座高台,一张琴桌,中间坐着个弹筝的妙人儿,十根手指尖尖,指甲鲜红,嘴唇也是鲜红。

那女子久处风月场,什么风浪没见过?高台|独坐,两手拨弄筝弦,一勾一抹,启唇浅唱:“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话没说完,那男子不耐烦道:“什么小白脸,什么老头儿,不知道!我来这儿是看小白脸的么?刚才足有七八个汉子冲了进来,一路喊打喊杀,看把我家怜君姑娘吓得……”说完把怀里那女子又搂紧了几分,低头吻她发顶,轻怜细爱,半分舍不得放开,那女子甚为羞怯胆小,蜷缩在男子怀中,两臂紧紧回抱着他,将脸孔埋得更深。

领头官兵道:“什么七八个汉子?你说说清楚!”男子指向临街窗户:“老子正忙着办事儿,只听见外面闹哄哄的,突然门被踢开,闯进来一大伙人,二话不说,打开窗户就跳,把怜君姑娘吓了个花容失色,老子大喊:‘来人,来人,捉贼!’,那贼人听见又折返回来,把刀架在我们两人脖子上,说:‘不准喊,再喊我就一刀杀了你们两、一对狗男女。’我哪儿还敢动弹?只好抱紧了美人,心惊胆战的等了这许久,才来了人。”又翻了个白眼,“什么‘开封第一春驻处’,也值得爷花海似的银子,原来乱纷纷跟市井窑子没半分区别,若不是怜君姑娘花容月貌,老子动一动指头,端了你们这黑心生意!”

那伙官兵哪管她?飞起一脚,将房门砰的踢开,众人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冲进房间,只见那闺房空旷简洁,唯有一屏风,一立柜,一宽大床榻,四面皆白,画满壁桃夭,桃树老枝苍劲虬结,姿态如狂风漫卷,风欺雪压,粉白花瓣四处飞扬,地上更是遍洒落英,仔细一看,脚边的花却是真的。

床上坐着个极轩昂的玉面男子,不曾束冠,一头黑发随意铺陈,鼻梁挺拔,神气高华,半醉半醒,怀里搂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似是受了惊吓,将脸深深埋入男子胸前,搂抱的太紧,看不见容貌,隐约可见身材清隽颀长,微露一角香肩,一段脖颈如玉石一般。

领头那官兵举手一挥:“给我搜,每间屋都不准放过!只要跟画上有三分相像的,统统抓起来审问!”

命令一发,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一众官兵冲进门一阵翻箱倒柜,茶水翻了,凳子翻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客人吱哇乱骂,小姑娘们到处乱跑,生怕撞着自己,官兵把一楼找了一个遍,抓了三四个男人,用麻绳绑成一串儿,又一股脑儿冲上二楼,老嬷嬷在楼下急得直翻白眼,高叫道:“官爷,使不得,使不得,那都是客人休息的地方!”

领头的官兵凶神恶煞,厉声道:“怎么回事?”那老嬷嬷伸出一只白润的手,朝后一点:“老身刚才正好端端的带着几个姑娘在门口迎客,不知从哪里跑来几个小贼,脚步忒快,一阵风似的,招呼也不打就冲了进去,把客人和姑娘都吓了一大跳。”

“闯进来的是否是两名男子?”那官兵张开画像,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可是这两个人?”

话音未落,房门一间间被官兵踹开,每开一间便响起一声凄厉尖叫,滚出个赤身****的肥硕男子,想也不用想里面是怎样情状,寻遍二楼却一无所获,里面的人不是胖便是矮,再不便是秃头大脸,生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

眼看着只剩东南角最后一间客房未曾搜查,那房门相较其他卧房要华美秀丽得多,轻轻虚掩,露出一道缝隙,被风吹动,发出吱呀一声长长的回响。

两拨官兵分从左右包抄,埋伏在门口的回头打个手势,门外小丫头见拦不住众人,急得跳脚:“这里不能进,这间是我们怜君姑娘的卧房!”

游人如织的繁华温软之处,惊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那一队官兵四处搜寻无果,越发横冲直撞,吓得周围百姓抱头乱窜,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尖声大叫,急忙调转方向,领头几人交谈几句,黑着脸朝那阁楼一指,高声道:“走,去看看何人闹事!”

一众官兵原本四散在街市各处,听见命令,立刻向一处列队,整齐划一冲往云良阁,只见两扇大门敞开,浓妆艳抹的老鸨靠着廊柱,两手做捧心状,只是惊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哪来的小毛贼!这么莽撞!”后头站着五六个年轻姑娘,也都花容失色,挤在一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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