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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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笑不答,那穿白布褂子的男子又问道:“若是让他们偷偷跑回了魔教,又该如何是好?”那汉子正色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周掌门怎会不知?泰山派那边传出消息,武林正道正商量要一同上昆仑山,讨个说法去!”

大家就此嚷嚷起来:“原该如此,原该如此,眼下魔教虎视眈眈,我等武林正道最怕出这叛逆之事,敌人还未杀来,先自个儿闹个四分五裂,若是抓住这叛徒,必得千刀万剐,让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都看看清楚!”

茶馆伙计肩上搭着条帕子,一手托梅子碟,一手托蚕豆碟,高声吆喝:“让一让,让一让!”琵琶女弹到一曲紧要关头,啪的一拍面板,手指在弦上抡得如飞一般,铮铮琴音爆豆子似的一波高过一波,大家纷纷喝彩,渐渐忘了方才议论,嗡嗡说起其它闲话。

顿时生出几分知己之感,转过脸去,轻轻道:“你不必如此,我虽焦虑,仍分得清轻重,你是魔教中人,你我被迫捆在一起确是事实,达摩殿中你我已辩无可辩,就算回了昆仑,一样洗脱不清,白白给师尊添乱而已,至于你们教中左右掌教之争,别说无人肯听,就算说明白了,我也逃不过‘勾结魔教’的罪名。”

谢离摇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好笑,认准了我们天邪令是大奸大恶,就再不问是非黑白,仿佛结识魔教之人这件事,比杀人放火屠戮生灵还恶上百倍千倍。凭他是否作恶,只要沾染了‘魔教’二字,一剑杀了,保准不错。”他说得率真,林故渊一愣,想找话反驳他,思来想去竟挑不出错处,自己先笑了,道:“还当真是如此。”

谢离叹道:“我只爱与人喝酒,不爱与人深交也是出于此番道理,沾染了人情世故,一遇纷争口角,先要站一个位置出来,拉帮结伙,捧高踩低,斗到最后都为己方求胜,早忘了什么善恶忠奸。”

林故渊只淡淡点头,不作评论,心里记挂的皆是昆仑之事,甚恐闻怀瑾也横遭牵连。

谢离右手原本覆在林故渊手背,就势向下一捉,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拇指在他掌心轻轻揉捻,道:“我闯荡江湖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险境没遇过,一生只求个洒脱痛快,前怕狼后怕虎的,还不如死了!眼下左右无事可做,只要你一句话,昆仑山又如何,刀山火海,我陪你闯了。”

林故渊心头一慌,再不敢揣摩他这句话的意味,匆忙抽回手去,只见谢离神色坦率平静,便知是自己多虑,松了口气,用余光偷偷看他,心里又道:这人行为举止明明俗之又俗,却真有几分侠义傲骨,若非魔教中人,我必与他结交,能成莫逆也未可知。

谢离不知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笑道:“可愿回你师门看看?”林故渊思量一会儿,摇头道:“这消息既已在江湖流传,魔教中人猜我放不下同门,必是有所防备,恐怕一路暗算埋伏不计其数,我们顶风回去,便是自投罗网,到时红莲坐收渔翁之利,心法到手,歃血术再无节制,不仅你的抱负落空,我昆仑一派更是百口莫辩,有愧于武林。”

谢离一抬眼皮:“你不怕你师尊他们受难为?”

林故渊默默不语,望向窗外街市,目光悠远凄惶。

谢离道:“嘴硬心软,活该。”

林故渊不由惊讶,不知谢离又要发什么疯,只见他朝自己转过头,眼中含着三分笑,道:“我这人天生火气旺盛,这样热天,怕是要去哪里避一避暑气才熬得过。”他斜眼瞧着林故渊,“少侠,若有空闲,不如陪我去趟昆仑山?”

林故渊心不在焉,一时不明白他何出此言,略一思忖便品出了滋味,再看他时,眼里便带了感激之色,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凄然道:我枉称清高,总以为持身端正便可一生坦坦荡荡,不想我虽无愧于心,却挡不住他人戚戚揣测,反倒是谢离,如我腹中蛔虫一般,就连我此时担心师门一事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坐在靠窗位置,周围没什么人,算得清净,林故渊只觉气血上涌,心头恍惚熬煮了一锅滚烫蜡油,一下子被人打翻,到处倒海翻江,上下牙齿只簌簌的抖,再也说不出话。

沉默片刻,谢离突然伸了个懒腰,起身将那窗格用力推开,笑道:“好热天气,连累我出了一头汗,今年的春天来得好快!”

一阵干冷的风从窗外卷过,混着一股冬日炮竹的硫硝气味,吹得嗖嗖直响,满桌瓜子壳哗啦啦被吹了一地,屋里好几个人同时转头骂道:“关窗,关窗,冻死了人!”谢离眉毛一横:“干|你们屁事!嫌冷,到楼上坐去!”他这人不讲理起来极是蛮横,那几人不愿惹事,嘀嘀咕咕骂了几句,朝他翻了几个白眼,叉着腿继续闲聊。

众人七嘴八舌催他快说,林故渊心里砰砰直跳,两手摁着桌子,竖直了耳朵,谢离神情高深莫测,突然伸手,将手掌覆在他那只青白的手之上,手心暖热。

那满脸胡髯的汉子道:“你们可知道青海昆仑派?”

这句话一抛出便非同凡响,圈子里七八个声音同时“呀”的一声,外围那些平头百姓不知武林中事,见他们都十分惊讶,都忍不住问询:“昆仑派如何?”

林故渊面孔煞白,指尖只是发抖,颤声道:“我今日、我今日才知何为人言可畏,何为三人成虎,他们说得这样真切,我倒是想去问问,他们哪一个是亲眼所见!”

“千军万马也敌不过造谣的一张嘴。”谢离嗑了两颗南瓜子,将皮核往桌上一扔,冷哼道:“是以讹传讹变了味,还是有人故意放话出来,还未可知。”林故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去我昆仑寻衅滋事,又算什么好汉!”

众人急急追问:“什么宝物?”那老人眼珠一转,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既是宝物,自然要封闭消息,否则觊觎宝物之人听说了,你也去抢,我也去抢,岂不是乱了套?”

那穿白布褂子的男人奇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少林寺怎能善罢甘休?”那赤红脸膛的中年汉子道:“那自然不能,听说现在以泰山派周誉青掌门为首,联合各派义士正到处搜捕他们,放出了武林追杀令,只要他们一露头,嘿嘿、嘿嘿……”

一名手持折扇的男子一直缄口喝茶,听到这里,突然拔高嗓门:“少在这放屁,这话别人信,我决计不信,昆仑派高节清风,玉虚子芝兰慧性,如何空口白牙的就成了魔教叛逆?”

中间那满脸皱纹的干瘪老人阴笑一声:“你懂什么?越是道貌岸然,才越是藏污纳垢,就算这事与玉虚子无关,他自己门下出了叛徒,他也难逃干系,最不济也是个管教不力,若说是有意包庇,也错不到哪去。”

坐在中间那位穿黑缎长袍的年轻汉子点头道:“可不是说!当年驱逐魔教,我们正派人士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短短几年就都忘了本!这等奸邪不除,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武林前辈?”他叹气摇首,颇有扼腕之态。

人群中有个穿白布褂子的中年男子道:“可知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是有心还是无意?”中间那满脸胡髯的朝他转过身来:“我们正道与魔教势同水火,那消息岂是说走漏就能走漏的?必是预谋已久,‘私通’二字,绝是无错。”他冷笑一声,“至于是什么人,说出来,你们绝不能相信。”

那男子还想争辩,众人却嫌他多嘴败兴,纷纷道:“你消停些吧。”接着去缠那老人要他再说些内情,那手握折扇的男子气不过,用扇骨当当敲桌子:“来,来,再来碟蚕豆,上碟梅子,没看见盘里都空了么!”

那老人干咳一声,又道:“我能如此说,必是有铁证在手,我派弟子亲眼所见,当日少林寺高手云集,那叛逆带着个魔头想杀出重围,众高手出手阻拦,昆仑派也混在其中,拦路是假,暗中相助是真,若不是他们有意包庇,凭少林、正一、丐帮、雁荡山等武林大家的实力,怎可能让那叛徒和那魔教一同跑了?可怜他风雨山庄的大公子,也在那日被叛徒反污为魔教,惨死在乱刀之中,直到那昆仑叛徒逃出少林,大家才知道谁忠谁奸,谁真谁假!”

他手里不住盘玩一对石头球,撞得卡啦卡啦响,冷笑道:“听说,还劫走了少林寺一样宝物。”

众人都啊的一声,一人道:“你这消息属实么?”那人道:“千真万确!当日我过命兄弟就在少林寺中,你们尽管出去打听,再无人比我更知晓详情。”

茶馆门口挂了只画眉鸟,鸟儿啾啾鸣叫,那人见大家信服,说书似的描绘起来:“少林方丈广开山门,天下英雄聚义一堂,端的是豪情万丈!那鼠辈却借机串通了魔教,安排魔教细作蛰伏其中,议事还未结束,魔教已然发难,山脚山顶两头夹击,少室山中好一场恶斗,直从太阳升起缠斗到太阳落山,各派掌门率领弟子殊死抗争,侠义道损兵折将,那魔教教徒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少林寺佛门净地,放眼望去,直如乱葬岗一般!”

他描摹的有滋有味,众人围着他,一个个屏息提气,瞪大了眼睛,听到乱葬岗一词,都往后退缩,愤愤骂道:“魔教之人果然狡诈残忍,那叛徒更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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