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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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揣度。”谢阿丑冷冷道,“抛去家奴不提,单说这妾室,每月娶回一个,两三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风雨庄是武学世家,妇人家不怕抛头露面,难道这么些女子从不出来走动?我猜测,这窥淫之疾怕也只是幌子,今夜无论你从与不从,事后史可追都要杀你们灭口。”

那人额头冷汗直流,再不说话,翻了个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林故渊和谢阿丑连连磕头:“两位大侠,我妹子年纪还小,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小云妹子!”

林故渊早听得怒火中烧,再不犹豫,上前三两下解了他手上绳索,那人一跃奔向石台,紧紧攥住女子的手,目光大有怜惜哀恸之色。谢阿丑跟过去,让他退至一旁,自己将那女子扶坐起来,对林故渊道:“‘日月相推,而明生焉’,昆仑派《明生心法》到底有甚高明,我倒是想看看。”

兄妹俩见他甚有主意,知道劝也无用,此时时间紧迫更不敢耽搁,便回头催促林故渊,林故渊瞟了谢阿丑一眼,淡淡道:“那我也不走了。”

谢阿丑脸色一沉:“胡闹什么。”

“你这人长得难看,心地却不坏,我叫你一声大哥,就不让你独入险境。眼下风雨山庄杀机四伏,多个帮手总比单打独斗要强。”见阿丑还要劝,林故渊摆摆手,“只这一夜,出了风雨庄我们各走各路,看在你几次相助的份上,我不计较你一路伪装是何居心,你也别再缠我。”

谢阿丑深深的看他,沉默了一会,道:“好。”

方才救下的男子看他俩没有离去之意,便解下腰中令牌,拍在林故渊手中:“恩公保重,若你们要出山庄,一定从西北门走,守门护卫是我的过命兄弟,只消拿出这令牌,该如何办,他自然知晓。”

令牌下角浅浅篆刻“方恒”两字,林故渊将令牌攥在手中:“那你们呢?”

男子道:“恩公放心,我在山庄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林故渊点头应允,男子刚要转身,谢阿丑却又拉住他,视线只在他身旁的小云身上打转,道:“你们这样走出八角楼,不出半刻钟就要给人生擒。”

男子跟随他的目光往小云身上一瞧,突然明白了——小云一身大镶大滚的红嫁衣,脚穿流云绣鞋,一头金玉钗钿,走到哪里都是活靶子。

兄妹俩登时犯了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了,谢阿丑思忖片刻,对林故渊道:“你把衣服脱了。”

林故渊一扬眉:“为何?”

谢阿丑语声严厉:“让你脱你就脱,哪那么多废话。”

林故渊愣了愣,真就把身上的杂役服和脚上的靴子都脱了下来,只穿一身雪白里衣,边脱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谢阿丑没正行的时候虽惹人厌恶,可每次正经起来有股说不出的魄力,直逼得人不敢违抗。

谢阿丑捡起他的衣服,让男子递给小云,又让小云去立柱后脱去嫁衣绣鞋,换上杂役装扮,按男子样式绾好头发,叮嘱道:“出门只管低头走路,周围出任何事都别插手,今夜山庄必然大乱,没人会注意你们。”

兄妹俩自称谢不止,又向两人深深磕了个头,那男子道:“恩公,我们后会有期。”想了想,又道:“史二庄主这两年性情大变,乖戾残暴不似常人,恩公务必保重。”

谢阿丑淡淡地点一点头,也不跟他们多话,待打发走了两人,却将透着胭脂香气的嫁衣往林故渊怀里一递:“换上。”

林故渊这回反应过来,大怒道:“得寸进尺的东西!”

“你生的这般风流俊俏,你不穿,让我这丑八怪穿吗?”谢阿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眼里含着薄怒,“换好衣服,去石台端正躺好,成与不成在此一搏,等会若非有十成把握,不要贸然出招,若有任何不测,我会在旁边接应。”

他抬眼望着林故渊,森冷的目光里浮出一丝暖意,补了一句:“不要害怕,我定护你周全。”

林故渊胸口咚咚直跳:“你要等那史可追?”

“我调查此事已有数年,好不容易探得一鳞半爪,不从他口里套出点话,我心有不甘。”

林故渊问他:“可否告知是为何事?”

谢阿丑嘴边肌肉微微一搐,沉声道:“小兄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得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林故渊为人磊落刚正,最恨他人遮遮掩掩,便要与他争辩,谢阿丑板起脸,一副不容置喙的神色,说了句莫再耽搁,林故渊只好将满腔疑虑暂时压制,怒气冲冲的将嫁衣当风一抖,往身上一披,他动作洒脱,竟将那红彤彤的大袖嫁衣穿的如侠士背后披风一般,穿完冷哼一声就要走,谢阿丑在后面叫他:“鞋,鞋。”

林故渊怒不可遏:“休想!”

谢阿丑道:“堂堂名门正派弟子,要穿着衬袜满地乱走吗?跟你这一身红衣也实在不像。”

林故渊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恨不得活剐了他,此时情势所迫又无他法,只能将那绣鞋拿来,女子绣鞋精致小巧,勉强套上一半,后跟踩在脚下,正常行走是不能了,端正躺着时用裙摆遮盖,勉强不露破绽。

林故渊寒着脸:“你满意了吧?”

“甚好,甚好,”谢阿丑满脸堆笑,又喊住他,以手比作梳子,矫揉作态的往头上一比,做了个女子梳妆的动作,声音渐小:“小兄弟……还有头发。”

若不是此时形势所迫,林故渊便是一刀结果了自己也万不肯从命,谢阿丑连劝带哄,跟在后面一叠声神仙、祖宗浑叫,终于稳住了他,又掰扯些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林故渊咬着牙,怒气冲冲地将发带一扯,一头发丝委然散落,他本就生的俊美,少时最恨别人拿他容貌取笑,因此穿着俭朴,练武也格外勤勉,摔打磕碰全不放在心上,时常脸上带伤。平时不苟言笑尚不觉得,此时屈尊作新妇打扮,一张白皙面孔映衬大红嫁衣,黑发及腰,越发显得丰神如玉,唇若抹朱。

谢阿丑原本存着捉弄他的心思,也不禁看得一呆,笑道:“你往那一躺,谁能认出是位郎君,只当是位美娇娘,若能亲近温存片刻,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他话音未落,林故渊猛然睁眼:“再多说一字,我杀你灭口。”

谢阿丑一缩脖子:“听听,这也是名门正派说出来的话。”

两人朝林故渊和谢阿丑各磕了个头,拉着手就要走,几步之后又折了回来,道:“两位大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认识出去的路,此处离最近的山门只有一步之遥,不然等史二庄主回来,发觉人去楼空,岂不连累了两位?”

林故渊听他说得有理,便要答允,谢阿丑看看他们,又回头看看那座空荡荡的石台,若有所思:“你们先走,我还有事要办。”

那男子大喜过望,颤声道:“云儿妹子!”

云儿怔怔地望着他,从上到下端详许久,突然喊道:“哥哥,真是哥哥!”

两人多年未见,乍一相认,禁不住喜极而泣,谢阿丑却不耐烦这兄妹相认的场面,从背后将两人一推,嫌恶道:“走吧走吧,趁史可追还没来,赶紧逃命去吧。”

林故渊走到女子身前,躬身道了句得罪,挽起姑娘袖口,果然看见左手肘处一道浅浅疤痕,再去查验女子后颈,也如男子所说一般情状,他和谢阿丑相视一眼,尽皆愕然。

男子道:“你们信了吧?”

谢阿丑的眸子暗沉沉的,收敛了方才的轻薄模样,却不答话,反问道:“史可追为人一向如此吗?”

他见林故渊不动,一皱眉头:“你不是要用内力为她驱散药力吗?还愣着做什么?”

林故渊翻身上了石床,在女子背后盘膝而坐,双掌抵住她后背,将内力缓缓灌注进她体内,普通人体内没有真气抵抗,反而接纳的更加顺畅,很快,女子苍白的脸泛起红晕,额头、鼻翼、后背皆布上一层细密汗珠,药物毒性随汗水从体内尽皆催逼而出,女子哇的吐出一口秽物,突然睁开双眼。

谢阿丑不置可否:“你们风雨山庄,经常处死人?”

“那是自然,史家上上下下近千口人,家法规矩极严,明里暗里的处置一两名下人是常有的事……”他突然听懂了谢阿丑的弦外之音,顺着他的话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道,“你是不是怀疑、怀疑那些姑娘和家丁都……”

那人一愣,见谢阿丑神情严肃,并无欺辱他的意思,便摇头道:“并不,史二庄主醉心武学,原先从未听说有这等荒淫之事,从他开始纳妾进门到现在,也不过两三年吧。”

谢阿丑点头道:“我再问你,娶进来的姑娘可否在庄内露面,参与过此事的家奴又都在何处?”

谢阿丑打断他:“你如何证明?”

男子道:“……你尽管去看,云儿左手肘内侧有一道伤疤,是小时候跟我放烟火不慎烫伤的,颈后还有一红痣,下生就带着。”

“你问这些做什么?”

谢阿丑道:“你好生答话,我为你们指条明路。”

男子愕然,依他的话回想一番,道“倒是再未曾见过那些女子,但这西院分外院和内院,女眷都在内院居住,深宅大院的,见不到也是寻常……”他眉头深锁,也觉得异样,道:“史家兄弟极重视名声,二庄主的隐疾全庄上下讳莫如深,敢提一句的立即处死,要不是今夜轮到我做这禽兽之事,我也不会知晓内情,至于其他哪位护院曾参与此事,可实在不知道了。”

那人薄薄的眼皮飞速抖动,一张脸因为愤怒涨成猪肝色,复又一片惨白,叹道:“罢了,罢了,我们时运不济,活该有此一劫,只可惜……可惜……”

他形容枯槁,呆望着石床上的女子,淌下两行眼泪:“云儿,云儿是我的亲生妹子,我从小被卖进风雨山庄为奴,原也没有别的念想,只希望能借山庄之名庇佑家人平安,不想父母亲贪得无厌,竟为了几锭赏银,又把我妹妹卖进这虎狼窝……我只恨、只恨自己没出息,拼不过史可追那□□……”

他只当是再无指望,闭着眼睛默默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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