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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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故渊逼到陈远身前,朗声质问:“你昨夜来我房里,求我今日败给你,我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不把你的丑事抖落出来,你又为何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这一串叱骂用了内力,声音异常洪亮,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昆仑派仙风道骨,极重规矩体面,林故渊的质问非同小可,四位掌门登时黑了脸,却见陈远面色煞白,颤声道:“你胡说!你这是诬陷本门大师兄!”

《易经》有云:兼山,艮卦,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象征着派中出了大事的钟声响彻大殿上空,整整十二下。

闻怀瑾、陆丘山、林故渊被轮番带进兼山议事堂,当着四位师尊的面将昨夜的情状一五一十的陈述汇报。

林故渊没想到的是,闻怀瑾和陆丘山走后不久又从半路折了回来,原本是因为怀瑾任性,吃瘪后气不过,想回来捉弄他几句,不想撞破了陈远和林故渊的密谈。

三人各自陈述完毕,眼看着案子要板上钉钉,两名昆仑门生奉命前去提审陈远师兄,人没提来,却惊慌失措的带来了一个消息。

陈远死了,他在来兼山堂路上,趁着押送的小弟子不注意,一头碰死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血溅三尺,脑浆迸裂,一身墨绿道袍被血染作漆黑。

这个消息一传进来,林故渊、闻怀瑾、陆丘山三人跪在三宝天尊像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骇然。

“为何?”林故渊头脑一片空白,怔怔道:“师兄只需来领罚认错便可,何至于此?”

玉玄冷冷道:“是他自己糊涂。”

玉玄痛失爱徒,口中说着不在意,眼里却分明含着怒气,林故渊后背的掌伤经过调息已无大碍,他朝四位师尊磕了个长久的头,再起身时,大殿一片寂静。

他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缓缓问道:“弟子做错了吗?”

“若弟子有错,愿立刻脱去身上白衣,从此下山,永不回昆仑。”

玉玄别过脸不看他,玉清和玉移眼含悲悯,叹了口气,玉虚低头望着他,沉思了一会,道:“无错。”

“这两日各门中必议论纷纷,众口铄金,你先去后山静静心吧。”

后山不同于昆仑山巅终年落雪的苦寒,是一片绿草茵茵的温暖隘谷,每年春夏秋三季,四面山坡开满各色小花,很是热闹好看,大家戏称它为百花谷。

原来这道隘口地形特殊,昆仑山地底有热泉,一道宽阔的地裂带来山脉深处的滚滚热浪,白气蒸腾而起,四周聚合的山峰把热气包裹其中,就围着地裂形成了一大片温暖的谷地。

这里草木清华,景色秀美,极适合放牧耕种,然而一直传闻有人熊出没,村民不敢来,就成了昆仑弟子的菜园子,由一位叫魏大椿的师叔看守。

林故渊跟着魏大椿种了一个月的菜,每日浇水担粪练功打坐。

他性格沉静,极少被外物滋扰,一个月下来,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日日这般清心寡欲,他也想明白了,师父是在袒护他,陈远在昆仑多年,为人和善忠厚,人缘颇佳,倒是他刻薄孤高,早有人看不顺眼,那天的事大家对真相一知半解,流言蜚语却传播的飞快,他挑着担子去菜园子浇水,听见运送油粮的低阶昆仑弟子议论说是他逼死大师兄陈远,也不想去辩驳什么。

闻怀瑾偕同卓春眠、陆丘山来看望他,带着棋盘和‘君不负’,他也无甚兴致。

陈远说得对,当年他们四个闯祸胡闹,都是陈远这位年长他们十多岁的大师兄帮忙遮掩,陈远于武学认真,对昆仑尽心尽力,对他们的天资和几位师尊的偏爱却无一丝妒忌,概一视同仁。

林故渊再冷情,心里也不好受。

他左思右想,觉得玉虚师尊迟迟不召他回去,大概也有责怪他不恤同门这一层意思,师父曾经说过,武功低微不要紧,一份侠肝义胆的赤诚心肠才是江湖人最推崇的,他是做得对,但是“太对了”。

一转眼,山谷里的天气渐渐凉了。

原以为要在后山住到年根,谁知事情突然有了转机,那天他挑着一担子猪粪,沿着菜畦两侧的泥路往后园子走,只见园子一角的灌木丛突然簌簌抖动,一条黑影踩着枯叶一闪而过。

林故渊警觉:“什么人!”

那树丛只是胡乱颤动,树叶落了一地,林故渊反应极快,将挑子一扔,右手摸到后腰按在剑上,蓄力不发:“再不出来,别怪我的剑不长眼!”

“别、别,我出来,我这就出来。”树丛里还真走出个人来,定睛一看,只见这人单手搂着一棵硕大的白菜,衣衫褴褛,面麻而黑,满脸痘瘢,容貌极丑,弓着背,是个罗锅,在树丛里藏匿久了,满头满脸都是枯草叶子。

林故渊当是山下的村民,当即放开宝剑:“老人家,你在这里干什么……”

话音未落,那丑驼子气咻咻的把白菜一扔:“无礼!你这小兄弟生得挺俊,可惜是个瞎眼子,你好好看看,本大爷哪里像老人家?”

这人说话极其爽利,变戏法似的从腰里抽出一根啃了一半的甘蔗,大吃大嚼了一阵子,呸呸往地上吐了两口白渣子,一跃跳出树丛,叉开腿站在泥地里,从上到下打量林故渊,目光停在腰间的佩剑上,大惊道:“哎呦,小兄弟不是山上那神仙帮的吧?”

话音刚落,玉虚、玉移、玉清三位掌门师兄弟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陈远的师父——玉玄掌门,玉玄脸色难看至极,他不想让弟子在众人面前出丑,长袖一拂:“都带走,一个时辰后兼山堂对峙!”

陈远全身力气的被抽干了,双眼呆滞,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

林故渊一时语塞,他是最不会逞口舌的人,负气将剑铮的一声回鞘,寒着脸色,眼底怒意翻滚。

四下议论声从小到大,最终嗡嗡响成一片,数千道目光如电如炬,射向高台上方,陈远没做惯恶人,禁不住心神震颤,额头冷汗涔涔,强撑着站在原地,只听那一阵紧似一阵的议论里飘出了一个清朗朗的人声:“我能证明。”

闻怀瑾向外跨出一步,大声道:“昨夜陈远师兄黑衣夜行至快雪阁,求故渊师弟在今日切磋中输给他,我和丘山师兄就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还请各位师尊明察。”

外行看热闹,内行却看门道,闻怀瑾等二三十位白衣弟子跟四位掌门站在一处,望着高台屏息凝神,全都捏着一把汗。

陈远在之前的切磋中一向趋于防御,此时却反守为攻,攻势势如破竹,招招直逼要害,每一剑都直刺向林故渊命门。林故渊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拼尽全力,险些被打乱阵脚,连连举剑格挡,他是武学奇才,很快镇定心神,拆了十四五招后更看穿他的套路,愈发应对自如,一柄朔风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陈远落了下风,但又不甘就此落败,略一思忖,挥动长剑左右格挡,却故意在下盘卖了个空档,等林故渊持剑跟进,突然运气飞身后撤,使出一招“待月西厢”,大有守株待兔之态,林故渊暗道一声雕虫小技,他比陈远早算了数招,心如明镜一般,剑尖一点,从万千剑气里化虚为实,铮得一声破了他的剑阵,接着借势腾空而起,使出“迎风回雪”十一式,剑尖堪堪直指陈远额间!

他的招式变化太快,蓄力极深,陈远根本来不及躲闪,眼见就要中招,林故渊也吓了一跳,心说是被他先前的迅猛攻势所逼,手里竟失了分寸,急忙从剑尖泄力,陈远眼看着寒光扑面,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这一瞬间的犹豫,他已被一道凌厉的剑风逼得连连后退,只差一步就要仰面坠下高台!

“我句句属实,何来诬陷!”

“你……你有何证据!”

林故渊反身去找,哪还有暗器的影子?他不知道陈远在袖里藏了冰凌,格斗时体温上升,冰凌逐渐融化,化到指甲大小时被他移到手心,灌注真气一击而出,正打在林故渊的三处穴位,比武台刮着阵阵烈风,四周皆是皑皑白雪,三粒小冰凌早看不见了。

林故渊这一下受伤不算重,却倍感憋屈,他毕竟少年意气,眼里不容沙子,硬撑着再度腾空,口中一声清啸,顿时万千剑气势如风雷激荡,暴雪一般直打得陈远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一剑竟直冲心窝,台下同时响起四五道呼斥:“不可伤人!”

台下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林故渊急忙催动内力,硬生生收住攻势,伸手抓住陈远的左臂往回一拉,挡住了他下坠的势头。

玉虚在台下赞叹了一句仁义,兔起鹘落,瞬息之间,陈远借着林故渊拉他的当口,藏在袖里的左手微微一动,只听极轻微的嗖嗖声响,林故渊顿感虎口、左肋,右膝三处剧痛,长剑当的一声落地,刹那间陈远已稳稳站回高台,右手持剑,左手却凝聚全身内力,反手一掌拍向林故渊后背,林故渊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昆仑山练武场极具气势,数丈高台拔地而起,四面没有遮挡,空旷冷寂,大风漫卷,地面用山中特有的黑白石子拼出硕大的太极八卦图案,泛着清油油的冷光,高台的四周重重绑着烂银锁链,天气太冷,都结了白霜,挂下长长短短的冰凌子。昆仑派轻功是一绝,派中弟子比武切磋时常常飞跃高台,足间点着锁链辗转腾挪,剑飞衣动,霎是好看。

陈远和林故渊站上比武场,互作一揖,道了声得罪,登时拔剑出鞘,只听铮铮几声剑响,两人斗作一处,步法太快了,功夫浅的小弟子们分不清招式,都提着一口气,只见一绿一白两条疾风般的人影冲天而起,你追我赶、恣意厮杀,斗到紧张时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等台上使出一个漂亮的拆解,复又魂魄归位,一起哇的一声赞叹起来。

台下发出唔的一片惊叫。

林故渊鬓发散乱,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子,回头道:“同门切磋,你竟用暗器!卑鄙!”

陈远怒喝:“你血口喷人!”

林故渊没想到掌门大师兄会提出这种要求,陈远在这一代未下山的弟子中年纪最长,为人谦逊和善、谨小慎微,多年严守门规,从来没有半点错处,虽说武学天资不高,但林故渊对他一直存着几分尊敬,因此并未将深夜的龃龉放在心上,他性情孤高,甚少挂心他人之事,也未曾细想其中缘由。

第二日便是升衣战决赛。

猎风阵阵,旌旗飘摇,昆仑派门风严肃,难得有此盛会,上至四位掌门师尊,下至刚入派的幼童和扫地小役都赶来凑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将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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