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其折

有一句话，他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过。

夭夭，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不娶其他人，不要孩子，会比叔父对你更好，你愿意吗？

恐怕没有机会了吧。

吉利王神清气爽，壮志在怀。内心多少波澜壮阔，在等待着排山倒海。

“王，你要怎么安置达罕王？”托赤随口一问。

“他还是本王的兄长。”吉利王从未把达罕王当作仇敌，双方只是立场不同。

转眸看到乐伽、李源走来。他们二人是奉镇国将军之命，来出席此次草原会盟的。

“二位将军起得好早啊！”因为心情好，见了乐伽也不觉得碍眼了。

“今日事关苍生，我等不敢怠慢。”

“二位将军自便，本王要去陪可贺敦用早饭了。”吉利王心情甚好地走了。

夭夭刚醒来，见阿力卓走进来，眨巴着惺忪的眼，带着睡腔软软的喊了声“阿卓”，伸出手想拉他继续睡。

阿力卓把她抱起：“小懒猪，起床了。过了今日，以后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睡懒觉。快起来吧。”

夭夭靠在他怀里，打着哈欠问：“为什么以后就可以睡懒觉了？”

“以后草原就太平了，不打仗了，本王就可以天天陪我的可贺敦了，高不高兴？”

“高兴。”搂住他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

“嗯，不错。可贺敦不害羞了。”吉利王乐于享受。

夭夭歪着小脑袋笑，两条腿快乐地晃悠着，以后阿卓可以天天陪她了。

夭夭洗漱好，夫妻二人甜甜蜜蜜的用了早饭。

帐外，托赤在喊：“王，时辰到了，要出发了。”

“阿卓，你要去哪里？”

“记不记得我前几日跟你说的，我要去会盟了，明日就能赶回来了。今晚，你自己睡。要乖，知道吗？”

“嗯。”在需要办正事的时候，夭夭从来不缠人。只需要告诉她一句，她就会乖乖的听话。

“你要早点回来啊。”

“我会的。”深情的一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好了，我要走了。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做夫妻久了，连说话都会越来越像。

夭夭站在帐前，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远去，心莫名的有些慌慌。

“我真的要走了，你进去吧。事情完了，我就立刻回来。”阿力卓也倍觉留恋的回头，柔声劝夭夭。

又对婢女们交代：“你们要照顾好可贺敦，本王回来有赏。”

克制住想要再抱一抱夭夭的冲动，他跨上马。

“我走喽！”一甩鞭子，马儿冲出去。

今日的短暂离别，似乎格外让人不舍，为什么会有一种好像要见不到对方的感觉呢？

真是多想了。他自嘲自己的儿女情长。

过了今日，草原不就太平了？以后，他跟夭夭想怎样就怎样，再也不分离了。

同样不舍的还有夭夭，在阿力卓看不到的背后，她红了眼眶，委屈的扁起了嘴。

她就是觉得心里难受，不想阿卓走。

坏安卓，下次就不让你走了。

这夫妻两人恩爱非常的画面，让乐伽心里郁结，别开了视线。

走出一段距离，纳达尔还频频回望，看到夭夭孤零零地站着，他想跟叔父说不如带着夭夭一起去。但念及今日的场合，心想还是算了。

六月，水草丰美、牛羊肥壮，本就是草原人民祭敖包的日子。

吉利王与达罕王要和好了，草原要迎来久违的安宁了，故而会盟的敖包群早早的就被人挂满了各色旌旗、绸布条，整只整只的羊肉，一囊一囊的奶酒、一堆一堆的食物围满了敖包。

大萨满向天祈祷，草原人们跪拜，祈求神灵降福，保佑草原安宁、人畜兴旺。

达罕王带病久立，迎接吉利王。这几年的战乱漂泊，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兄长，好久不见！”吉利王下马，主向达罕王问候。好像他们兄弟曾经的不和，从未发生过一样。

“吉利王，好久不见了。咳咳咳……”达罕王连连咳喘，气力不济。

“兄长，可还好？”

“不碍事。小病而已。”

达罕王顺了顺气息：“当年是我看走了眼，你才是草原上的雄鹰啊，才是带领胡族驰骋草原的英雄。”

他本就比阿力卓大了将近二十岁，如今阿力卓正当年，他却像断了翅膀的鹰，不服不行啊。

“兄长，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了。纳达尔才是草原的希望，这孩子将来会比你、我更强……”

“阿爸，我回来了……”纳达尔自从人群里跑出来，父子相见，倍觉感慨。

“孩子，辛苦你了！”

“阿爸，应该的。”

“罢了，阿力卓，我老了，当初我是怕你成不了草原的英雄，如今，这草原是你的了。”达罕王弯下腰来，行了臣下礼。

“兄长，从此你我兄弟和好，草原人不分你我，都是一家人了。”

这话是告诫达罕王，也是告诫所有在场的人。他的话一出口，草原就沸腾了。

“吉利王，吉利王，吉利王……’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让这场期待已久的会盟迎来了□□。

草原上的人们又唱又跳，尽情欢喜。

“吉时已到。”

钟鼓齐鸣，大萨满架势十足，走向高高的祭台，咚咚摇响硕大铜铃，众人停下来听言。

大萨满念念有词向天神祝祷，割下牛羊牺牲撒向空中，而后将写满誓言的符书点燃，顺势没入酒杯中。四下巫师齐唱跳，上通天神。

“天神赐酒，神灵降福。一杯泯恩仇，草原大安康。”

大萨满端起两杯酒，眼望四方。草原人喔喔叫好，再次对饮欢呼。

两只金光灿灿的酒杯带着天神的赐福，被大萨满祝祷过，作为会盟的一个隆重环节，需要会盟双方饮下，从此盟约生效，相安无虞。

“阿爸，我去端酒。”纳达尔亲自过去，叔父和阿爸喝下天神赐酒，从此和好如初。

盛装打扮的娅丽娃就站在祭台之下，酒杯从大萨满手上传给了下面的巫师，巫师接过来欲走向王座，却被娅丽娃拦下。一群大汉凑巧的团团围住了巫师，向四周的人敬酒。

在众人视线不及的大汉背后，粉白娇艳的脸上露出诡异的一笑，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傲慢而不容拒绝的握住了酒案。

巫师挣了一下。

花瓣般鲜艳的红唇，轻吐出蛇信子一般滋滋作响的话：“想活命，给我。”

一股寒意流遍全身，奉酒的巫师松了手。

饱满的红唇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大汉散开，娅丽娃风情绰约，笑吟吟地奉酒向前。

“怎么是你呈酒？”纳达尔恰好感到，意外奉酒的竟是娅丽娃。

“快给你阿爸端过去吧，别误了吉时。”娅丽娃莞尔一笑。

纳达尔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不及细想，端了酒向回走。

“父王、叔父，酒。”纳达尔亲自呈上。

咄禄看着纳达尔上酒，想要靠前一步提醒吉利王。身旁的托赤用胳膊肘撞他，指着娅丽娃问：“那女人是谁？”

这边，吉利王、达罕王面含笑容，双双接过酒杯。

达罕王举杯：“阿力卓，哥哥敬你！”

用无名指分别蘸了三次酒，以示敬天敬地敬祖先。

吉利王见此，亦举杯：“哥哥，我敬你，”起身呼喝会盟场上的众人，“草原的儿女们，为了草原，为了和平，随本王一起干了这杯。”

一个个勇士都被撂倒了，托赤当然也不例外，被吉利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王，过了今日，你就是草原上最伟大的吉利王了，草原再也不分东胡、西胡、戎、狄了，只要你一句话，所有的草原人都是一家人。”

六月初六，草原会盟。

臣服于吉利王麾下的各路人马，都派了代表来。

这天，吉利王起得很早。托赤领着几个勇士，跟阿力卓比试拳脚。

没有想象中的隔阂，夭夭热情的拉着纳达尔进去说话。

“你长大了。怎么又长高了。又黑又高的像阿卓的大黑马。”夭夭比划着自己才到纳达尔的胸口，小小的抱怨，嘴角却是上扬的。

当年，她可是喜欢跟纳达尔斗嘴呢。

“好啊，阿卓对我很好很好的。纳达尔，你都不在，你以后常来找我玩，好不好？”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好啊。”只要她过得好，他不敢再奢望什么了。

“叔父，对你好吗？”迟疑着问出口，自己先苦涩的笑了。

怎会不好呢？这些年他们没有孩子，夭夭还是这么快乐，不就代表了叔父对她很好很好。

他们从庆安八年相识，如今已是庆安十五年了。七年一晃眼就过去了，他已从和她齐头高的少年长成了高大的汉子，她却一如从前，那般可爱，那般熟悉。

温柔的笑意弥散在纳达尔日渐成熟的脸上，他的眼睛里是比酒水更醉人的情绪。

“纳达尔？是纳达尔吗？”熟悉的女声传来，帐门被掀开。

“纳达尔，真的是你啊。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去了哪里？快进来。”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真的吗？阿卓也这样说。阿卓说他都变老了，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嘻嘻……嘿嘿……”

只要听到别人对自己一点点的赞同和夸奖，就永远笑得眉眼弯弯。

纳达尔告退出来，并没有去为他安排的住处，径直去了王帐。

帐门外，几个威猛的汉子拦住了他。

“夭夭，你在不在？我是纳达尔。”隔着帐门，纳达尔呼唤着那个想念已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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