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其折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夭夭哄小孩一样拍抚阿力卓的背，以作安慰。

呵呵。阿力卓一扫刚才的疲色，笑出了声，他真是得了个宝贝。

心软成团团白云，把她揉进怀里。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阿卓，你是不是说玩笑话呢。那么大的娃娃会把肚子撑破的，我不要的。我还要多吃点肉，还是吃肉好。”

嗯，就这样决定了。

阿力卓理了她的鬓发。心里想着，也许做了母亲，夭夭就会成熟起来。

他跟夭夭该有孩子了。

“阿爸，萨满女师怎么来了？是谁病了吗？”

纳达尔与离去的萨满女师打了个照面。通常都是女人生病了才会找女师，她怎么从阿爸的帐里出来。

“阿爸找她来问些事。”

“什么事？”

“你叔父今夜要向长生天祈愿，求天神赐药早日有子。恐怕他要失望了。”达罕王话里有话。

叔父和夭夭的孩子吗？

“为什么要失望？”

“昌国女先天体弱，月事不准，难有身孕。”

什么？

“废人一个，留着无用。正好阿爸替你叔父解决掉她。”达罕王阴狠放肆的话，一下子扯中了纳达尔的神经

“阿爸，你要做什么？她已经难有怀孕了，你不要伤害她。”毕竟是年轻，急切的话语暴露了他的内心。

达罕王眼珠一转，脑中警惕的信号变成眼中的犀利。他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言语缓慢而有力：“纳达尔，你急什么？”

“我没有！”匆忙的矢口否认就是默认。

“还说没有？你不会也迷上那昌国女人了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纳达尔被说中心事，一瞬间惊慌浮上脸，无法掩盖的紧张透露出他的不安。

“糊涂！”认定了心中所疑，达罕王暴跳如雷，摔了酒盏，“你叔父糊涂，你也糊涂！”

“阿爸，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我自己在心里想……”紧张又尴尬，难言又无措。少年心中悸动的陌生情愫，让他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表述。

“闭嘴。这个女人是个灾星，留不得，留不得！”达罕王怒火无处可发，用力顿地。

纳达尔面对他的焦躁狂暴，虽有畏惧却仍带着小心要维护夭夭：“阿爸，你不要伤害她，我不允许……”

纳达尔的维护就是火上浇油，达罕王握紧拳头，怒其不争，咬牙切齿。

“你对得起你早逝的阿妈吗？草原上有多少好女人，你偏偏看上了个灾星！枉费阿爸一心栽培你，你太让阿爸失望了！“

“阿爸，我错了。就这一次。”

“你就在这儿呆着，哪都不准去。来人，看好纳达尔！”

“阿爸，你不要伤害她，都是我的错。”纳达尔终于意识到情况的不妙，想劝阻父亲，几个彪形大汉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夜。吉利王的王帐之外。

香烛齐燃，亮若白昼。火盆祭祀，供品罗列。烟熏火绕中，神秘肃穆的气氛像一个张开的大网，无限蔓延。

大萨满左手持法器，右手张开，口中念念有词，祭拜长生天，祈祷万物神灵。

第一轮祭礼之后，大萨满从女师手中接过金盘，金盘上铺一块白绸。他手托金盘摇头晃脑，端着架势迈着步子绕圈，跳着在夭夭看来纯粹是装神弄鬼的舞蹈。偶尔将金盘举高举低，好似在接收长生天降下的神药。

夭夭看得直打哈欠，困倦得泪水涟涟，小脸被烤得红通通的，就是一只待人怜爱的小猫咪。

阿力卓搂紧了她，问：“困了？”

“嗯。”夭夭伏在他膝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看她小猫一样，迷糊得睁不开眼了，阿力卓忍不住伸手刮她的小鼻头，温柔的安慰着：“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大萨满跳了一阵子，白绸上出现了点点灰星，即是所谓的长生天赐的“神药”。

萨满女师端来一只金杯，里面注满了酒水，大萨满将“神药”收拢倒入金杯中，再由萨满女士呈到夭夭面前。

夭夭勉强看了一眼，皱着鼻子嫌弃地推开。

“可贺敦，此乃长生天所赐神药，有助你和吉利王早得子嗣。”萨满女师劝道。

夭夭偏过头不理会。这个萨满女师，总是说她有病，给她喝好丑好难喝的汤药。

若是平日，阿力卓也就顺着夭夭了。但事关子嗣之事，他是如此地渴望能和夭夭有一个孩子，故而好言相哄。

“夭夭，这是长生天赐下的神药，不苦的，不信我替你尝尝。”

阿力卓取过金杯，就要试药。

萨满女士眉峰抽动，漆黑的瞳仁闪过一道异色，制止道：“此乃长生天赐药，只可女子服用。”

阿力卓爱莫能助的耸耸肩，他真的尽力了。

夭夭原本期盼着阿力卓能代她先尝，至少有个心理安慰，偏偏这个讨厌的女师来捣乱。

是以，心知躲不掉。眼皮微垂、嘴巴扁起，一副苦巴巴心有戚戚的样子。

“一口，就喝一口，好不好？来……”阿力卓亲自端到夭夭面前。

看着他认真注视的目光，夭夭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草原上的人真怪，她师父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给人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算了，为了阿卓，喝一口吧。

夭夭张嘴欲饮……

“别喝！”

像一记惊雷，一道用力到嘶哑，高呼到破音的声音，在哒哒的马蹄声里也格外响亮。

众人一起举目望向声源处。夜幕中，一个慌若惊鸟的少年驭马出现在眼前。他有些狼狈的从马上跌落，踉跄着挟着飒飒风声飞扑上来，一把打翻了金杯，和着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一口长气终于畅快地吐出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来得及，幸好来得及。”纳达尔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路喝风，本就有些呛咳，方才嘶哑的破音让喉咙如火燎般灼痛。

“胡闹！你竟毁了长生天赐下的神药。”大萨满一脸“可惜了”，痛心疾首地蹲下去捡起金杯，几乎没有剩余的酒水了。

阿力卓先前惊讶纳达尔的突然出现，眼见得他出手打翻了金杯，再观他如释重负的神态。目光在地上的金杯与纳达尔脸上几番来回，慢慢收紧了揽着夭夭的手，神色讳莫愈深。

“纳达尔，你出了好多汗？被狼追了么？”

夭夭的眼里只看到好玩，今天的纳达尔风风火火的，特别讨她喜欢。尤其是帮她打翻了那只金杯，看着真是顺眼多了。

“哪有狼，没有狼。”纳达尔喘息着还不忘回夭夭。

“纳达尔，你是专程来打翻这杯酒的。这酒里有什么？”阿力卓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在场之人赫然变色。

喘息声猛然停顿，纳达尔一愣。他怎么忘了，刚才他那一声喊，不等于告诉所有人这酒中的秘密了吗？

他目光闪躲，低了头。他不想说谎骗叔父，可是又不能自圆其说。

“王，你是何意？”大萨满年老，但耳朵还是灵敏的，一听阿力卓所言，顿时有些不高兴。这可是长生天赐药啊。

“你站住！”阿力卓一声怒喝，吓得几人齐齐抖了一下。

暗影里，正准备偷偷溜走的萨满女师身形一顿，被托赤眼疾手快地给揪回来，推倒在阿力卓面前。

“噫，阿卓，你脑袋病了。”夭夭大夫一样熟门熟路的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

其言其行让认真的阿力卓瞬间哭笑不得。还是个小傻子呢，连女人家的事都要他来告诉。

“为什么要问我？”大大的不解写在脸上。

阿力卓趴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哪知夭夭听了，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好玩，真好玩，小娃娃不长牙就会笑，一见我就笑。她的手真小啊，老是握着小拳头，手指是弯的，阿卓，你见过小娃娃没有……”

夭夭趴在他胸口，噼里啪啦说得欢快。

阿力卓静静地听，将她一分一毫的表情收在眼里。

“阿卓，你说我们怎么没有小娃娃？”

“那要问你啊。”大掌揉上她好奇的小脑袋。

“嗯。不听。”

“不听他的话，听我的话。”露出小狡黠的笑容，成功逗乐了阿力卓。

“阿卓，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你跟人吵架了吗？”她察觉了阿力卓笑容背后的忧心忡忡。

“我跟兄长吵架了。”

夭夭几步小跑着扑到他身上，兴奋地向他报告着：“阿卓，我刚刚看了个小娃娃，白白嫩嫩的，可好玩了，跟小羊一样。一点都不臭，可香了。嗯，像羊奶香……”

难掩疲倦的神色，阿力卓强挂着宠溺的笑听她说。

“为什么吵架？”

“因为我不听他的话。”

“不听就不听了，你是你，他是他，不听他的话。”她小霸道的说。

“阿卓，你回来了！”

夭夭笑嘻嘻地掀开帐门，就见阿力卓仰躺着，一如往常般欢呼。才半日不见，她就觉得想得慌。

脆生生的声音惊醒了闭目浅息的阿力卓，他睁开有些干涩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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