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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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谢因得意洋洋,身子往前一倾,抱紧了坐在他怀里的小花精,“喜欢吗?是孔明灯,专门为你放的。”

荔宣茫茫然回头:“它们在飞。”

谢因垂首看她:“对啊,还记得我跟你讲的太白金星吗?你对着孔明灯许愿,它们就可以把你的心愿带给那颗星。这样你的心愿就能实现了。”

他确实说过这种胡话骗人。

谢因耳朵一热,轻咳一声:“好、行吧。你就安心待着。”他伸出手放在小花精的头顶,语气温和又坚定,“不会让你被人捉走的。”

小花精满足了。只要有谢因因在身边,她什么好吃的不会有啊?

没想到小花精是怀着这样的心思,而谢因一个人沉浸在“小花精说的话也太叫人心痒了吧?”、“好想现在就亲亲她的耳朵”、“不行!谢因你绝对不是这种好色之徒!”、“但在小花精面前有什么好掩饰的……”这种拉扯之中,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轻声问荔宣:“还有力气吗?”他记得回来的时候,小花精就困得不行。

荔宣一本正经:“吃了点心,可能会有。”

婢女收拾了残盘下去,小船摇摇晃晃,又只剩下谢因和小花精两个。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吃完点心,荔宣坐不住,她趴在船沿,一只手抱着佛手,一只手去捞水面的月亮。

同心圆的水纹一圈圈漾开,一层一层都是残破的月牙。平静的湖面被她打破,原先完完整整的一轮圆月也被她搅个稀碎。

谢因靠在矮几边,一手托腮,一面慢慢道:“不要玩水,一会儿着凉了。”

水声扑通一响,小花精举着湿漉漉又空空的手,面向他语气十分紧张:“掉了。”

谢因蹙眉:“掉了就掉了,回去再挑个大的。”不过是个佛手。

闻言,小花精又转回头,继续安心捞水玩。

但回去的路上一直打喷嚏,谢因又一次停下,等小花精平息下来。

他负着手,语气有点不好:“不是说了别玩水。着凉伤风,你又不能吃药,看你能捱到什么时候去!”

随行的婢女一面轻轻拍着荔宣的后背,一面又重新替她系紧披风。

小花精泪眼朦胧望着他,喷嚏打得她鼻子通红又发酸,从眼眶里激出泪水,两个眼圈跟着红红。

婢女敛眉替小花精擦脸。谢因微微不耐,挥手叫她们下去:“人都照顾不好。”

他走到小花精面前,问她道:“手炉呢?给我。”

小花精从披风里露出两只手,正捧着赤金镂空的小炉子,最后递给了谢因。

“你冷吗?”小花精居然还知道关心他。

但谢因转手给了跟着的婢女,然后脱下自己的披风,往小花精身上一裹,转身利落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上来。”

小花精慢吞吞爬了上来,两只白嫩的爪子搂住谢因的脖子,结果谢因又不满了:“爪子藏好了。帮夫人把手放起来,都傻了?”

婢女们连忙拥上来,替荔宣藏好手,以免露出来受风吹,又整理好她的裙摆与谢因的披风,最后识趣地远远坠在他们身后,不去打扰。

太子府的路自然不缺灯火,前途明亮,谢因背着小花精往上掂了掂:“是不是胖了?”

小花精侧头:“没有。”

谢因不信:“明明比前几天重了。”小花精坐他腰上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重的。

但荔宣晃着脚反驳:“没有,不要乱说。”

谢因只好妥协:“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不要乱晃,鞋子要不要了?”

小花精于是安静不动,伏在他的后背,脸贴着他的脖颈,又突然大惊道:“谢因因,你的脖子在跳!”

谢因脚步一乱,语气微微恼怒:“别乱动!大惊小怪,那是我的脉搏。”

“是什么?”小花精探出头。

谢因说:“是本太子的心跳。”

小花精又贴了回去,感受了一会儿之后开始笑起来:“好快。”

谢因慢慢走着,闻言也没有再解释反驳什么,只是轻轻道:“嗯。”

回到梨青院,小花精已经睡熟。谢因把她放到床榻上,雁书倚翠叫了水上来替她擦身,谢因自己则去净房沐浴。

等他回来,小花精被换好了寝衣,侧身朝里躺着。长发乌黑堆在她的身后,又从中间露出一小点莹白的耳廓。

谢因披着衣服往床榻走去,婢女早早乖觉退出门,原本明亮的烛火灭了大半,剩下几盏照亮谢因脚下的路,还有纱帐里小花精娇媚的身姿。

“谢荔宣?”谢因在纱帐前立定,压低声音喊了她一声。

但小花精无动于衷,没有回应。

“喂……”谢因弯下腰去。

果然,小花精睡得昏天黑地,早就把他抛到脑后。

什么“吃了点心就有力气”!

谢因一口气上不来,伸出手用力捏了一下小花精的耳朵。荔宣闭着眼长长嘤咛,又慢吞吞伸出手揉了揉被谢因捏过的地方,最后钻进了被子,连脸都没露出来给他。

但也没有办法,谢因又跑了一趟净房,回来之后掀开小花精的被子,要睡到里面去。

荔宣却突然睁开眼,努力推着他的腰:“不要睡外面,我不想睡……”

谢因眼疾手快捧住她的脸:“醒了吗?”

小花精紧皱着眉,没有回答他的话。

没醒。

谢因泄气:“行行行,睡睡睡。”

翻身爬到床榻外侧睡了。

第二日起来,荔宣觉得头昏昏的,她努力睁开眼,发现谢因居然就坐在她身边。

“谢因因……”但喊出来的声音有气无力,荔宣控制不住又闭上了眼睛。

一只手贴到她的前额,耳朵里嗡嗡作响,还有谢因断断续续在说话:“难受吗?……快叫太医来。”

果然是受了风。

有些发热,太医斟酌着开了药方,又在侧屋候着,怕太子侍妾吃不了,好及时换掉方子。

浓稠的药汁被送了上来。在这之前谢因抱着小花精,喂了她几块糕点垫肚子,又摸摸她的脸,还是热的。

“都说了别玩水了。”

不过是他先把人带出去的,谢因自觉理亏,所以继续一心一意拿香糕喂小花精。

半晌,有医女端着小托盘进来:“殿下,药好了。”

“嗯。”谢因应了一声,“可晾温了?”

“回殿下,是温的。”

谢因便把小花精扶正,又朝医女伸手。接过药碗后,举起勺子,谢因往小花精嘴巴里喂了一口。

屋子里众人皆提心吊胆注意着这个方向,生怕下一瞬太子侍妾又吐出药来。

谢因也紧张万分,但荔宣并没有不适的反应,只是嫌药苦,撒娇咕哝道:“难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谢因轻声安慰她,顺势又喂了一口。

一碗药下去大半,荔宣都没有要吐的意思。不过谢因怕再喂就不行了,所以还是叫人收了碗下去。

立在一边的玲珑连忙端上桂花露,滋味香甜,荔宣连着喝了好几口,最后漱完口,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荔宣皱着脸醒过来,正要喊雁书,却有人比她先一步有了动作。

“醒了?”

荔宣睁开眼睛,觉得有点转不过心思来。

是谢因。

他就坐在原先早上坐过的椅子里,旁边是摆着白瓷瓶的高几,现在上面放了一本书,还有用过的茶与点心。

先伸手探了探小花精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发热之后,谢因松了口气,又把帐子拨到一边,作势要叫人进来。

但荔宣一直望着他,目光追随,好像很疑惑。

“怎么回事?”谢因把她的头发揉乱,“烧傻了?”

“谢因因?”小花精喊他。

“做什么?真的烧傻了?”谢因正要收回手,却被荔宣仰起身抱住。

她眼色眷恋,突然间就有了说不尽的情意:“心愿实现了。”

谢因一愣,许久才粗声粗气道:“快松开,要用膳了。”

这一次生病,荔宣居然对所有药都没了先前激烈的反应,平平顺顺度过,她的病也因此很快就好了起来。

活蹦乱跳的小花精闲不住。荔宣想找谢因,但谢因却好几天不见人影。

顾玄那里似乎有了新的进展,谢询更加头脑发热,拨了私库的银子要他“仔细钻研”,谢青也由此,再一次出现在众朝臣的视野里。

谢因气极又无法阻止。他面见谢询几次,谢询一开始还愿意听他讲朝堂上的事,但每次谢因拐到仙丹一事,谢询就明显不耐烦起来,最后甩袖离开。

这样的情况,让清河都忍不住担忧起来。谢因自然没了闲工夫陪小花精消遣。

而荔宣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她住在梨青院里,小猫被她养得胖了一圈,身上的毛发也更蓬松柔亮。荔宣得意洋洋,想着等谢因来梨青院,可以向他炫耀。

这一日午膳过后,雁书难得端来一碗药,她叫人都下去,然后自己走到荔宣面前。

不用她开口,荔宣就闻到了药气,她不开心:“谢因因没来,为什么喝药?”

雁书便对她解释:“只是调理身体的药。夫人先试着喝一点。”

上一回向荔宣打探了她的月事,发现原来荔宣的月信实在不准,她来了太子府后就没有过一次。雁书留了心,趁着每月循例诊脉,托医女额外注意些。

医女诊完后说,或许是因为夫人身子弱,如果喝得下去,就先为她开一方补药,然后再看。

所以雁书才端了药来。

抱着熟睡的小猫,荔宣勉勉强强:“好吧,记得给我点心。”

雁书松了口气:“奴婢记得。”

晚上谢因终于回来,他喝了一点酒,浑身滚烫,囫囵洗漱完就上了床榻。

小花精正睡在被子里,老老实实闭目平躺着。谢因迷迷糊糊凑上去,手隔着被褥抱住她的腰,嘴唇沿着她露出的侧脸慢慢亲吻。

荔宣眼睫微动,轻轻睁开,一看见谢因,立刻就红了眼眶,对着他娇娇弱弱道:“流血了……”

谢因脑子正糊涂,朦朦胧胧应了一声:“嗯?”

又立刻惊醒:“流什么?”

谢因心中一动,滋味甜甜的蔓延开来,又假装不在意道:“你要对着孔明灯说,对我说又没用。”

小花精拉住他的腰带,仰头向他:“可是上次在外面,你说你是我的星星的。”

谢因皱起眉毛:“就这个啊?”太浪费了吧?他可以为小花精放了好几百盏孔明灯。

“还有吗?”谢因循循善诱。“孔明灯这么多,你可以多说几个。”

小花精有点苦恼,她想吃的东西太多,一时间不知道挑哪个。最后她鼓起勇气,神色认真注视着谢因的眼睛:“我希望能一直和谢因因在一起。”

荔宣点点头,抱着佛手打了个哈欠。

“要做什么呀?”她回过头,“我可以吃点心吗?”

谢因低头:“不行。等一会儿。”小花精怎么光记着吃。

声色温柔,这是先皇后讲给谢因的故事,现在他又全都讲给了小花精。

小花精于是蹙眉想了很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对着他道:“我希望回去的时候,雁书能让我吃桂花露。”上次她一口气吃了太多,叫雁书看了心惊,嘱咐人收了起来,所以荔宣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了。

荔宣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她微微张唇,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谢因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看见小花精这样,就知道自己安排的很对。

荔宣嘟起嘴,一声不吭把头转回去。

耳朵被人拨了一下,谢因轻声道:“一会儿再给你。先看这个。”

他长手长脚环住小花精,再把自己的披风往前一裹,荔宣轻易就被他包得严严实实。

“好了?”

“看什么?”荔宣想转身,但谢因伸手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注视前方。

“那里。”他侧身亲了亲小花精的脸蛋。

原先被幽暗覆盖的湖面,现在正不知道从哪里升起一盏又一盏轻盈的孔明灯。烛火透过昏黄的纸面,映在波纹粼粼的湖心,又飞往更高更广的夜空,摇摇晃晃照亮路途,仿若漫天流萤,与那轮高挂的明月相映成辉。

这一次没有上次的画舫那样唬人,谢因叫人准备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舟。他先上去,然后把荔宣也拉到了上面。

“冷。”

小花精开口就打击到了谢因的一片用心,但这也不能怪她。谢因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坐着:“不要乱动,风吹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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