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之闺怨

沈氏笑着指了指后面的一排院子道：“诺，在后面，我带你们去！”说着便从东边的跨院绕进了后面的院子。院子的东北边依旧是五间正房，沈氏又道：“那是你们祖父和祖母的屋子，以前我和长姐就住在两边的东西厢房里。”

清颜细细地打量沈家老宅，虽占地不广，可房屋一雕一刻都透着书香世家的底蕴，丝毫不差于淦阳御赐的沈府。

沈氏说着又转身问旁边的周嬷嬷：“清颜的屋子可收拾出来了？”

周嬷嬷听了这话依旧觉得不妥又道：“虽说是小事，可姑娘哪儿是做这些事的，绮月既然不在，院里的小丫头姑娘也可叫来使唤啊！若是姑娘用不习惯，改明儿让牙婆子再挑几个进来。”

“嬷嬷，如今我们不比以前了，何苦弄那些排场，我只是倒个茶而已，哪有不能做的。”清颜接过周嬷嬷手里的茶杯，却是不同意周嬷嬷的想法。周嬷嬷听了清颜这话，虽口中不再说什么。但心中还是耿耿于怀，今个儿姑娘都自己倒茶了，指不定明个儿还得自己做饭呢。便寻思着要给清颜找个伺候的，既有了这心思，周嬷嬷一连几日都在仔细留意着。

这天，秦娘子在厨房马大娘那儿听说周嬷嬷要给清颜寻丫头的事，想着自己的女儿如今还在外院做个传话的丫头，便起了心思。让马大娘帮忙备了一桌酒席，又寻了周嬷嬷空闲的时候，亲自去请她。周嬷嬷见秦娘子这般周到，笑着道：“今日怎么有空寻我吃酒？”

秦娘子一面替周嬷嬷斟酒，一面道：“我也不瞒周姐姐，听说姐姐最近在给姑娘寻伺候的人，我家那丫头虽说笨了点，但胜在手脚还勤快，想走走周姐姐的路子，看能不能提提她，让她去内院干活，哪怕是个粗使丫头也成。”秦娘子一家原是沈府的老人，因着秦娘子的夫君早年没了，她自己带着女儿和小叔在府中过活。前几年淦阳那边缺个管车马的，便让秦娘子一家去了，孤儿寡母的在府中过得倒有些艰难。

周嬷嬷想了想秦娘子家的女儿，倒是个伶俐的丫头，便道：“如此，我改日带她去姑娘面前，若是姑娘同意了便成。”秦娘子得了这话，对周嬷嬷倒越发殷勤起来。

次日，周嬷嬷便带着秦娘子去了清颜的屋子，见清颜正跟绮月说着话，笑着道：“姑娘，老奴瞧着姑娘身边只有一个绮月伺候，怕难免有所疏漏，想着给姑娘再添一个丫头。”说着，便向屋外招了招手，一个穿着松青色交领比甲的丫头走了进来，瞧着倒是跟清颜一般大，圆脸杏眼的，看着倒是觉得讨喜，那丫头上前便给清颜磕了个头。

清颜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

那丫头没有得清颜的话，自是跪在下面，听见清颜问她，脆生生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唤春桃，今年七岁了，奴婢的娘是如今管着府里的车马。”

清颜想了想道：“倒是个懂规矩的，你娘可是秦娘子？”春桃回了声是，清颜又道：“那你以后就跟着绮月吧，我给你改个名，就叫溶月吧！”春桃听了这话心中大喜，忙向清颜磕了个头道：“溶月谢姑娘！”

溶月年纪不大，倒是很活泼，清颜便让绮月和周嬷嬷多教教她，也算全了当日秦娘子一家留在沈府的情谊。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清颜因还在孝期，自然不能大办，便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又吩咐周嬷嬷给院子里面的众人多加了一个月的月钱。晚间，周嬷嬷因府上事多抽不开身，清颜便让溶月准备了些茶点，和绮月三个人在屋里守着岁。

三人正说这话，便听见有小丫头来说凌府来人了。绮月忙起身去看，却见素华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道：“颜姑娘，太太让我给姑娘送些东西来，还有老太太，老爷，太太，大爷，二爷给姑娘的压岁钱也让我一并送来！”

清颜示意绮月接过，又亲自拉着素华道：“难为姐姐这大雪天跑一趟，先喝点茶暖暖身子吧！”

素华道：“多谢姑娘了，太太让奴婢此番过来陪着姑娘守完孝再回去呢！”

“姐姐可是姑姑跟前得力的人，我怎好一直留姐姐在我这儿。”清颜本以为素华是送些东西来，突然听见素华要在这儿长住，不由得有些吃惊。素华见状笑着解释道：“太太说奴婢做的不过是跑腿之事，有采英在也是一样的，姑娘只管放心便是。”

清颜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道：“那就要多谢姑姑和姐姐了。”说罢又顺手拿了一个红封给素华算作压岁钱。

溶月这边把果子端了上来笑着道：“天色还早，不如我们打络子消磨一下时间吧！”清颜觉得这主意不错，便让绮月和溶月去准备，四人凑在一起打着络子，直到子时方才散了！

过了年初一，凌府这边倒是收到祁府的请帖，邀请阖府上下到祁府小聚。沈氏却是不明白祁家这是何意。本想推脱掉，倒是凌老太太说：“年前我让云珠给祁老太太送了一份节礼过去，祁家虽与咱们相交不深，但祁老太爷和咱们老太爷可有过同窗之谊。况且远哥儿都已到成婚的年龄了，你这个做娘的也该帮他留意着！”

沈氏这才明白凌老太太无故给祁家送节礼的原因，怕是打着已故太爷同窗之谊，行结亲之实。祁家邀请他们过府小聚，想来也是同意了这想法的，过府小聚的初衷估摸是想相看致远的意思。沈氏想到这儿，心中有些不乐意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这阵子也在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可祁府的大姑娘是长房的庶出，二姑娘是嫡出吧，可年岁小了些，余下的姑娘就更不用说了！”

凌老太太半阖着眼道：“谁说是祁家的姑娘，祁家有位嫁到孟家的姑奶奶，膝下倒是有一女，和远哥儿年纪差不多，你不妨看看她怎样！”

沈氏常和这些个官太太接触，也听说过这孟家大小姐，倒真的是个大家闺秀。只是沈氏心中想着既是凌致远的婚事，也想问问他自个儿的意思，因而并未立时应凌老太太的话。

这日周嬷嬷准备将洪兴在外面采买田庄和庄子的文契交给清颜。刚进屋子，却见清颜自个儿在倒茶，周嬷嬷见状忙上前接过茶杯道：“姑娘怎么亲自做这些，绮月人呢？”

清颜笑着道：“不过是倒个茶，不碍事的，我刚让绮月去库房那边找点东西。”

沈氏又带着清颜和致烨去了沈家宗祠，沈家的宗祠在东花园的最北边，是一个单独的小小的院落，通着沈府东边的侧门。祠堂的前面是一个小小的湖，西边是厨房，湖前面就是一处花园。沈氏她们绕过花园，穿过回廊，便进了祠堂，祠堂里供着沈家列祖的牌位。沈氏和清颜恭恭敬敬的上了柱香，待二人出祠堂，周嬷嬷便上前道：“三姑奶奶，姑娘，已在前厅备好了饭，请姑奶奶和姑娘移步。”沈氏点了点头，便带着清颜和致烨去了前厅。

饭毕，沈氏让周嬷嬷将府上的众人传到二门正厅，又带着清颜去正厅内。沈家仆人不多，除跟去了淦阳的，府中不过二十人左右。众人得令皆垂手站在院里，见沈氏和清颜到了，又是磕头问安。沈氏让他们起了道：“各位是沈家的老人了，如今二哥过世了，各位依旧肯留下来，是沈家福气，以后颜儿在这儿，就有劳各位了。”

众人都道了声不敢，沈氏又道：“如今还是洪兴管外院，周嬷嬷管内院，。你们将各自的名字，以前在各处做事都报与他们，他们会重新分配你们的差事，以后内院外院的事皆由他们说了算，被分配的不可有异议。你们安心当差，沈家虽不比以往，可如今凌家和淑妃娘娘还在。再不济，这也是三皇子的外家。”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敛声屏气，沈氏知是自己的敲打起了作用，便摆了摆手让他们各自散了，又将洪兴和周嬷嬷叫到跟前嘱咐了一番，这才带着致烨回了凌府。

待众人坐定后，马车径直驶出沈府。清颜挑起帘子一角，看着离沈府渐行渐远，心中却是伤感万分。沈氏见状轻轻拍了拍清颜的背，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倒是致烨瞧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出声说道：“妹妹若是舍不得这府邸，我倒是有法子让妹妹能时时见着。”

沈氏听闻致烨的话，笑骂着：“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这府邸既收回去了，又如何能时时见着，快别哄你妹妹了。”

周嬷嬷忙上前来道：“老奴将以前老爷院里的东厢收拾出来给姑娘住了，三姑奶奶可要去看看。”

“二哥的院子前面离二门太近，清颜一个姑娘家住那儿到底不方便，把我以前住的西厢收拾出来，给清颜住吧。”沈氏想了想对周嬷嬷道。周嬷嬷原本是想把后面院子给清颜的，但毕竟是沈家以前两位姑奶奶住的地方。她虽是清颜的乳母，可到底是奴才，没有二位姑奶奶的开口，自是不敢做主的。如今听得沈氏这话，自是应了不提，又忙安排了人去收拾里面的西厢。

沈氏环顾了一圈沈府，朝着周嬷嬷笑着道：“多年不曾回来了，倒还是觉得只有这老宅亲切。”说着又拉着清颜的手进了垂花门。

垂花门的北边是五间正房，沈氏指着正房左边的两间屋子跟清颜说道：“那边的稍间和次间原是你父亲和母亲的住处，西边厢房以前是二哥的书房，前面的跨院是你母亲的库房，如今里面还锁着她以前的陪嫁呢！”沈氏话刚落，致烨便凑上前来问：“娘，那你以前住哪儿啊！”

致烨瞧沈氏的样子似乎不信自己，伸手拉着沈氏的衣袖道：“娘还不信我，改日我请人去沈府，将府上的点点滴滴画下来，不就能让妹妹时时看见了吗？”

清颜听得这话，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遂点了点头道：“还是二表哥聪明，能想到这样好的法子。”

致烨见状也拱手还礼唤了声表妹。沈氏见清颜在沈父的院子，也知她心里难受，出声问道：“东西可都收拾齐了？”清颜点了点头，沈氏又道：“那我们赶紧出发吧，要是晚了可就不方便了。”清颜应了声是，便跟着沈氏出了院子，到二门仪门处。

这边沈氏的陪房吕妈妈忙着张罗马车，清点箱笼，瞧见沈氏和清颜来了，忙过来道：“太太，姑娘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沈氏点了点头，便由素华扶着上了马车。

沈氏本以为幼子是为了哄清颜开心，不曾想还真有法子便道：“既是如此，这事娘就交给你了，画好了就赶紧给你妹妹送去！”致烨笑着应了声是，因着有凌致烨在路上给清颜讲些趣事，倒是让马车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道了沈家老宅门前了。

沈家因自曾祖起就一脉单传，做官的子孙又都清廉，故而沈家府邸不大，仅一个三进的院子。前院是待客议事之处，仪门后便是内院。

周嬷嬷得了信，知沈氏今日送清颜回府，一早便等在垂花门处，。见她们到了，忙迎了上来道：“三姑奶奶，表少爷，姑娘好！”

正伤心着，忽而听见一声音传来：“妹妹别伤心了，若是舅舅看见，可该心疼了。”清颜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竹叶缎面镶边白色圆领袍的男童站在院门前。那孩子大约十岁左右，束发而带一累丝嵌宝紫金冠，面似冠玉，目若郎星，眉眼间倒与沈氏有几分相似。那男童一面说着，一面向清颜走来，沈氏紧跟在后面道：“你慢些，可别摔了。”

清颜见沈氏来了，忙上前行礼道：“姑姑。”

沈氏拉起清颜，指着那个男孩道：“这是你二表哥，致烨，今早听说我要来送你回浔阳，一直闹着要跟来。”清颜听了又朝那个男孩子蹲身一福道：“二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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