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夜梦不羁昼念悲 前话难听后言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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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说话,她屏气凝神全听见了,觉得男人的答复怎么这么顺心遂意的?心里惬意片刻就觉得是自嘲自讽、自轻自贱,可不得不承认一栋楼的吸引力有多大,以至于在男人看来都“病倒了”。既然管不住丑恶的心思,可得保持“清白之举”,对这事“不管不问”,这是她暗暗做出的所谓“底线”,否则再出现那样的梦话,指不定叫什么呢!她再次凝神注重外面时,会计已经走了,男人在门外踱着步子。

他还是进来了,对床上望了一眼,转而翻箱倒柜的,找出相关证件就踔去了。她在被窝里淡然置之,心里得其所哉,转而又被一种懊恼情绪所代替,为了摆脱这种因素,又一遍遍地开导着:男人不是去做别的,是给在外打工的儿子收取的……

功成神速,下午就传来了好消息:县上某一处房产果真归潘家六房了。那转户的房产证都摊在面前了,她知道这事尘埃落定了。男人走后,她小睡了一阵,这小睡不知为什么这么容易求来了。醒来后,她的期待汲汲,可天没黑房产证就到了,可还是认为政府有关部门的效率太高了。房产证是四儿子带来的,她也从他口中知道这蓝本本是怎样落在潘家六房里的。

她上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而他信手一抛房产证后撞门而去。她打出手时有让儿子替自己承受的意识?事实是他的举动也让她颇为宽心。她就是能做到接受他的忏悔,也不可能让儿子彩饰一番后给“那几天”定价。不对不对,接受了他的忏悔就是接受了房子,这跟儿子给“那几天”定价有什么区别?……她慌张地站起来,在柜下找到了房产证,可许久都没撕下手。随手把它抛出去,就跑出了房间。她不知为何这么火烧火燎的?又过去几天,仍没找到答案,也无意于各房的,清楚她们不是茫然中的自己要找到的答案,直到又走来那捎口信的娘们。她也飞快上来,好像这些天也在找失落的靠垫、茫然的答案。

在相距三四米远时,她们都极时、果断地收住了脚步,都怕对方看穿心思似的而显得尴尬起来。可毕竟有向心力,不久就攀谈了起来。她仍然说的是他,六房的也觉得她找到了切入口。原来,她经常去县里赶早集,他来买菜,于是彼此就熟识了起来。他探准她认识六房的后,就说出了自己的一些遭遇。通过她的口径辗转,六房的就知道当年滚下的石头并没砸着媒婆,而是砸断了他的一条腿;媒婆把儿子推出去后,他本可以脱险的,可他却迎石救母。六房的想像不出奔母子而去的石头,在那一刹时,被推出的儿子是怎样做到让母亲化险为夷的。她只能这样解释:只有于母子舍命互救时,在眼见要上身的巨石让神灵挡住了脚步。以后母子关系也可想像了,母不叫子为畜生了。母子生活情形六房的不想了解,正好她也没讲了。料想她想知道石头是谁推下去的?可她没说,料想他也没相告。

接着她编撰着他和六房的年轻的事,条理清楚,措辞严谨,过程缠绵悱恻,主脉和老四胡诌的几乎一样。除此之外,六房的更多一点知道他姓李。对于他告诉她姓氏来说,六房的认为这是他的特别用意,这是不是说明他对潘家情况是有所了解的,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了?

她们都觉得对他没什么可叨登了,可六房的觉得还有什么期待,更趋于她的期待就是这些天芒昧寻找的什么似的;为了证明这一点,六房的低下了头,撇开了目光。果然,她耐着性子,颠三倒四地叨登着,转而就说:“你看我为这事来来往往、费时费工、操心出力的。我知道你们是亲表兄妹,我也好为人解忧的。眼见潘家六房都要搬到县城住小洋楼了,能忘了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吗?那天也是我性子急,多有冒犯。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你还记得他给了我辛苦这一趟趟的……我也为你凑成了这门好事,以后你们去县上了,我们也当姐妹来往……”

直到她伸出了手,六房的才重视她的“殚精竭虑”,支起了眼,看着她讪讪地笑了。转身把压箱底全给她了,具体多少也不清,怕比五十元多几倍吧?为什么慨然给予?因为她决定要县上那小楼了。觉得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些天自己内心挣扎的佐证,以为她当初把钱抛地上是一时气愤主导,而后再伸手要钱是本质的表现,就跟自己想要房子一系列的心态变化一样,这是人性的普遍性、普通性。这给她要楼戡平了心绪,说不定某天真觉得像老四说的只是补尝了冰山一角呢!况且他又让人传来姓李。这点也让她释放心里负担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就是他知道自己推的石头,她也认为迟早能做到接受房子而心安理得。

猫子听说家里有了一套县上的洋楼,去县城亲近了一番后,回来对六房的道:“那家伙大的,楼上楼下十二个敞亮的房,三个厅堂。我和红梅子决定住那个最大、贴瓷砖、铺地毯的。我原住那享福不回来了,可红梅子说那屋里刚死了人,得晾一阵子,怕新鬼缠人。欸!那死鬼真是你表兄?我咋没听说过?怕不是你这老货年轻时招惹上的吧?”

六房的环顾四周,没见有人,之前甩出的手没蹭到他的头,压着嗓音道:“小毛孩子瞎说什么呢?”

“我还不知道你,这有啥见不得人的?红梅子还说你挺有品味的,能招来那样的嫩鸭子,她还说要向你学这一招呢!唉唉,先教教我,红梅子老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总觉得她对狗子还好些。取得了你的招谁还能跟我争风吃醋?唉!说说,潘家小毛孩都说你不是一般人……”

听着听着,不但不逆耳了,反而泠泠在心如抚似拂了,搭道:“你嘴没把门的!我是哪般人,不就是一般老太太?”

“假正经!有啥样儿子就有啥样娘!你不是不好意思说吧?我把红梅子叫来,让你先教她,再让她教我,省得你儿子为感情问题苦恼。”

十五六岁就为感情苦恼了?她都要喷笑起来了,只有蒙他道:“只要对人家好,将心比心,抓准的就别在意别人打喳喳,身正不怕影子斜,人不知道天知道……”看着他受教一样栽着头,可不要笑了。可想起远走高飞的儿子和安躺在坟里头的,不禁鼻头酸酸的。

猫子拨着手。她不禁失态道:“我说错了?”

“没错没错!我想跟你商量,以后我跟红梅子结婚了,县上的房子给我们吧?”

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长大了?可她没应口,觉得那一栋房得儿子们商量着怎么处置,最好让大儿子去县上。这不是她偏心,这是对他寄托的一种崭新的县城情怀。这情怀是苦难的结晶。

她终没把这种情怀付诸行动,前有交代,她大儿子举家远迁了。那栋洋楼让四儿和猫子顶立了门户,在县上繁衍着潘家的后代。

几年后,她踏进了县上那房子,清楚记得就是当年遭受“那几天”磨难之所在(其实翻新、扩展过)。也怕是鉴于这个原因,也许是离不开山里女人堆,她没在县城过老。对遭受的“那几天”也可以坦然面对了,还是以梦的形式告诉她的。让她欣慰的是,也许“那几天”没人知道,因为她的一生里谁也没向她提起过。就让“那几天”消失吧!人类的苦难太多了,她又何必让世界帮自己死死记住“那几天”呢!

七个子女中,只有老四健谈、略有善举。听着他温情讲叙,她悄然地滚下热泪,强不能抑,一根悲绪在撬动腺体一样,泪一颗颗噗碌碌往下掉。儿子讲的故事多好哇!十七岁的县城情怀不就是想收获这样一个美好的故事吗?哪怕在县城那栋房里和这样一个人说说话、拉拉手,这足慰平生,常忆常新。可真实情况是野兽的强暴,对生渴望的哀求、受辱,是剥皮抽筋地炼狱里重新打造,是现实里血淋淋地改胎换骨,是在眼睛里插针,是在脑袋上揳钉子,是在心上焊接……

他又凑上去,安慰道:“娘,别哭了!”转而又道,经整理:你们真有那样的经过、心与心的交往、太阳下的山盟海誓?看着你一颗颗的眼泪,我知道是他辜负了你,要不他临终你不去看一眼?这算什么永久仇恨,不就是违背了当初誓言吗?我觉得你就是看在当初份上也应给予他临终关怀。你是不是在物是人非后后悔?肯定是的,你说这誓言过去了几十年还那样珍贵,一栋房子也怕体现不了冰山一角的价值……

她也想不明白男人为何悄然走了?显然不是去验房了,难道是他人格魅力使然还是捕捉到“这事”的深层次原因?她没问儿子,都发誓了,否则都觉得是打脸。

老四就是把这事经过讲给她听时也兴奋地搓手踱步,又道:“娘,我咋不知道有这样一位表伯呀?为啥就单单把房子给我们?”

这话让她如鲠在喉,想告诉儿子,这是娘受了几天炼狱恸痛换来的损失费。她想这样说,还不如说想这样说服自己。他蹲了下来,依在她身边,又探上头道:“娘,咱家真有这样一位素不来往的表伯?是不是你年轻时和那表伯特别好,怕是他追求过你?”转而又道,经过笔端整理是这样的:也许你们因误会而分手了?以后他和你就失去了联系,他在江湖上打拼一辈子,尝尽了世态炎凉,回过头来发现还是你让人最挂念。可毕竟天各一方,暌离半生,早年又产生过不意,来找你又觉得冒昧。眼见他来日猝尔,更对你念念难忘,于是把房子慨然相赠,让你珍藏彼此风花雪月的过去,想像着他不平凡的一生……

这并不是梦,如果能出现这样的梦,醒后她绝不会大汗淋漓,这是冗乱思绪,她想像着“梅林布庄”而构拟的。她觉得人心,不,应该说自己的心多卑污、可怕,可就是拗不过思绪。她知道这样杂沓拗念、糊思乱想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哪怕同床共枕的也不能说,就是美化这样的思绪,说是梦见轩子从台湾荣归故里、给六房带来一栋小楼,也无法说出口。

可这让梦和思绪都紊乱不堪的事很快又要在潘家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是刀光剑影了,这是必然的。“那一夜”都被山里掀到每一个旮旯,况且这事还有那老娘们当媒介呢!可她没有出门去检索“这事”到底在山里搅成什么样,歪在床上想像得出来各房的双眼又大又红;双双如樱桃的眼里有什么?包罗万象,她可以肯定有大谬不然:那小楼真是表兄送给你的?不是轩子的……

窗外影憧憧,声重沓,是不是各房的在穿梭、蹲守、窥视?说不定很快要闯进来了,皮笑肉不笑地问:“六房的好几天不见了,是不是病了?还是中邪了?……”没准说着说着,就扯上了小楼,不由就不分彼此,她们对这类善于蹈袭、大杂烩……

老四从县城回来时,半道上遇见了父亲。他要儿子一起去县城,道:“你哥寄啥来了。”他就欣然回身,以为出去几年没有任何消息的哥嫂寄啥大件来了,比如说电视机、录音机等;没有大件怎么去邮局取东西还要帮手哇?这不好扛吗?

可他没想到眼见着走进的是县里“严苛部门”,立马觉得大哥出事了;可不,父亲走近几位有肩章的。膨胀后的头里就空落落的,他也变色了,因为戴肩章的看见父子后径直上来了;这对于他来说,他们和父亲双方约定见面一样。他发现父亲脚步慌乱轻飘,要崩溃的样子;这是极需亲情支撑的时候,他纵步上去就扶着了父亲的手臂。在之后的交谈中,他听着听着心情就噌地提升了,一步步向他们靠近,又交谈了起来。听了这么久,谈了这么久,可他转瞬即忘,这是兴奋所至,只清楚记得有一位表伯要把一栋在县上的祖房转承给家里。一回头,才知道父亲不知哪去了(回山时想起这事,认为他准定是兴奋地验房去了,要不他把一叠证件捅给了自己)。于是他跟着他们去办过房手续,只不过把印一戳;一小时后,他拿到了房产证,一口气跑回了山里。

“我说说,她不去我去也一样吧?带相关证件就可以吧?”

…………

各房的还没闯进来,她正在困惑时,村上的会计来了。她对男人说:“你老嫂子在家吗?县里要她去一趟,有重要事情要她去相商。”

“什么事呀?看上去这么急的。”

他一扇来,她就扑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一场激烈的“内部战争”。

一栋两层小楼,随着一场风暴从天边卷来,轰地一声,落在了县城的繁华地段,向阳端坐,闪闪发光,引诱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双双眼瞪得暴突,眼光投进了里面:光洁瓷砖,端庄壁画,窝旋梯道……小楼变成了一个脑袋,窗子变成了眼睛、鼻子、耳朵,大敞门变成了一张大嘴,道:“几十年前,我给你造成了一次重创,为了表示我的忏悔我把自个奉上了……”一双双眼都拒绝接受,可仍不收回贪婪的眼光,最后大儿子接受了……

“好事好事!我也不太明白,只是给你们支会一声。”

“莫不是儿子寄啥来了?她不舒服,我去一趟行吗?”

“最好让老嫂子去,指定叫她,怕你白跑一趟。”

一只暴突着青筋、胀着鲜红血色、紧握着如铁榔头的大拳头吊在斑驳的屋顶上晃荡着,曶然猛烈地击下来,被击的脑袋一阵阵晕旋。随之脑袋随着一击一收的“铁榔头”运动着,这其间一种强烈地磁场一样控制着脑袋,可耳朵能听见“铁榔头”撞击着脑袋发出的嘭嘭声,直到脑袋如“铁榔头”挥动的一团棉花一样,上下翻飞,冉冉升腾,又悠悠下沉……脑袋上的嘴哑然地叫了声“哥……”后,那“铁榔头”就停止了挥舞。接着“铁榔头”变成了“铁钳子”,撕扯着衣物,再而钳住身体向墙面上撞击着……一如“锥子”的东西锥痛身上仅有的感觉之处后,身体又如棉花团一样随着“铁钳子”的节奏晃荡着,翻飞着,一会儿碰着屋顶,一会儿跌扑在地……

“哥……”她惊叫了一声,醒了。她又做恶梦了,那几天重创的情景时常出现梦里。几十年了,这梦境一点也没变,那能挥空脑袋的“铁榔头”和能钳起皮肤的“钳子”,还有扎进肉里的“锥子”,让她每每在梦里受着刑场上一样的痛楚。直到叫声战胜了梦里的惊惧,她就醒了,每每都大汗淋漓,好像刚从地狱里经过一场殊死搏斗而逃出来的一样。她相信是奋身挣扎才从恶梦中逃出来的,因为她做别的恶梦不会大汗沁肤。可这次梦与以往还是有所不同,以往她每次破梦的呐喊都是“畜生”,这也是执拗思维深深把仇恨印在每一寸血管的结果,这种执拗的思维让“畜生”最终代替了原先惧怕思维下梦破时叫的“大哥”,并且一直持续了几十年。昨天有人捎口信了,畜生要送上一栋房子了,她认为是基于这个原因,让梦破时的“畜生”又变成“哥”了,否则没法解释。

每次她做了这恶梦醒后就蹬腿、撑臂、掀被丢枕,这种举动好像延续着梦破而做的挣扎。可这次一系列动作她是出于懊恼的表现。老六也被她闹醒了,醒后也随着她的闹腾而这几十年里的态度有所改变,首先的容忍,到长时间的愤怒;自传出“轩子在台湾”后,他的反应又变成容忍了,但不像以往的一声不响,而是表现不满的动作,只是与她的程度相比简直是微乎其微,好像只是要告诉她:你折腾得我睡不着。可这次他显得异常暴躁,几欲掀衾丢枕了,难道也听见她叫哥了?由恼变怒的她,寻隙挑衅,不禁道:“你不就要审问梦里的李老板吗?更可怕了,全秃了,可今个觉得他真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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