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关起门来要鞫审 推上台去挨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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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的拍着桌子,冲道:“那疯子就够了?潘家的破鞋多着呢!”

大房的站起来,道:“那你说还有谁是破鞋?”

四房的叫道:“潘组长说了,在潘家谁都有可能。”

四房的点点头,以为她没跟在大房的腚后亦步亦趋就打开了局面。三房的多后悔才和她斗了嘴,也忙表态,先撇清为要,也得到了她的认可。接着五房的、六房的及最后大房的也硬梆梆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后,她就一声声冷哼了。

“要查你就查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歪!”大房的一边说一边走离了。

四房的嚣叫道:“李芝红(大房的姓名),你可别后悔。”

大房的举动稳定了她们的情绪,二房的开步后,另三房女人也跟了上去。偌大的堂屋里只留下四房的抖着满身的横肉“哇哇”乱叫,说以后抓去批斗了,可别说我不顾妯娌情份。

翌日,证明她的话不是胡诌乱唚的,是有警戒性的,让人戒惧的。因为阉刀刘带上十几个人对潘家进行了一次破坏,翻箱倒柜的,还伤着了抗争的人。临走他狠很发出话,再过两天潘家没肃清(黑五类份子)就要小心提防了。

这一夜潘家人无法入睡了,特别是和四房的唱对头戏的六房的,心里揣着一活物一般。其实四房的早就找老六打听六房七房之间的事了。不擅言辞、憨直性子的老六倒把她抵骂成淫荡胚子。十几年为这事搅得不得安宁,没想到现在外面又把这事给缠上了,想着白天惊恐之时,老六心里空落落的,不禁失口叫道:“难不成七房俩口子真阴魂不散?”

六房的道:“关七房啥事,这不是活人没完吗?”

俩人一交流,都简单归咎于四房的没完没了地开会或是一次次向上面捅,于是一合计,觉得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她的口给堵上。因此心里暂以安宁,睡稳了下半夜的觉。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六房的把一面小闹钟悄然送到了四房。为何送这?因为六房表面上只有这东西晃眼,并且四房的亲口赞过它的新颖别致。再者钟的谐音为“中”,看能否试出她的态度?

哪知一连几天,四房的组织各房的开会更勤了,这会开得她们晕头失向、天昏地暗的。李无香也老实坐在会场后,四房的更是借题发挥,从房里扯到地里,从地里绕到猪圈,从猪圈兜到狗窝,从狗窝蹿上鸡埘,从鸡埘蹦到牛栏……这么说吧,潘家各房都叨到了,就她四房纤尘未涉。

六房的虽晕乎着,可清楚她一连几天都指责到自己头上了,为此确定她猪肚牛肠难填难餍,可又惜财悯珍,于是决定拎一双鞋让她瞧瞧,试试送出去的顶多大作用,试试她的欲壑到底多深多大。她的脾性六房的知道,看上眼的东西她会明着开口。为什么拿鞋?潘家不是正抓破鞋吗?她也是经过精心酌量的,鞋面没有一点瑕疵污点,可也不是一双新的。

四房的拿着鞋翻来覆去的,道:“瞧啥呀?”

六房的道:“我就让你瞧瞧脏不脏?”

四房的把鞋子一甩,叫道:“这不是消遣我吗?哪有这功夫!潘组长说了上面的工作组都发脾气了,我这次怕是脑袋也要挪挪了,你说为潘组长做点事容易吗……”

六房的忙截口道:“我知道你忙,忙着在潘家抓破鞋。”

四房的这才予以“证实”了,接过她递上的鞋这扯扯那拉拉,道:“那就帮你瞧瞧吧!可今个不恰当,明个再说吧!”说着,把鞋丢进四房里了,道:“那我走了,还得去公社学习呢!”

六房的点头哈腰把她送出了门,道:“行,你瞧着吧!日子不打紧,你可要瞧扎实了,要是没瞧实就不要还了……”看着她大模大样走远了,在四房窗上啐了一口,道:“看你啥德性?留着那鞋装死吧!”

过了两天,四房的对她道:“你那鞋我戴着眼镜全给你看了,鞋面是不破……”

六房的笑开了,道:“真的一点都不破?”

可她又绷脸道:“就是鞋底有点脱胶!”

这不还是一双破鞋吗?六房的哭丧着脸,“你干脆说咋办吧?”以为她还要讹东西,可豁出去了。

“咋办?把鞋穿在脚下谁看得见哇?”

“那我就不穿了,不,不要了。”她摆出坚决之态,心里揆度她还看上六房啥了?又有啥让她惦记着?一回神她已走远了。

六房的到底没弄明白她的态度,忍气吞声过日子。实际上她说六房的是潘家的破鞋,可我不说出去谁知道哇?所以一闹钟搭一双鞋把她的口堵住了。

没几天,四房里的各房之东西悄然多了起来,都是她以前在各房里见过的,找来找去唯独没有大房里的东西。看来潘家的破鞋要水落石出啰!可她正如六房夫妻所料,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嫌各房送的东西太少、廉价、粗俗、不实用等诸多毛病,还是见天组织开会,有时一天还不止一次。有女人就是没心眼,见开会时她还冲着自己,就捅开说她收授了自房里的贿赂了,结果就打了起来。可五房的毕竟是有背景的,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就向儿子告发道:“潘组长,四房的在潘家抓不出破鞋,还讹各房东西。”

豆子睁圆了眼,“啥东西?”

“她讹了我一块咔叽,讹了二房的五块钱,三房的一对招财猫……一緉袜,一面钟……”

豆子不住点头,道:“知道了,这事准得查下去,这可是一个好口子。”

她以为借潘组长的凛凛威风把四房的给震慑住了,没想到她还是见天召各房的开会,并且她嗓子扯得更重了,唾沫喷得更多了。哪知豆子看好这条财路,以上面的名义把她收各房的贿赂全没收了,又勒令她在潘家开会,谁也不能缺席、包括李无香。四房的谄媚道:“我知道,一直开到有收头。”

豆子凛然冲道:“抓破鞋!”

一连几天,四房的都没发现房里有东西。这天,一大早,她把潘家大门给关阖了,把各房的叫出来后,道:“今个开会,还是抓破鞋……”转而对五房的道:“散会后借你的镜子用用。”连她主会的也厌烦了,在和她们干耗的过程中,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可明着要了,为什么先抓五房的?不是她捅开得嘛!又是帮她儿子敛聚。按豆子的话说是打开革命的局面,希望她起带头、示范作用。

可五房的叫道:“不给,我那布还没要回来呢!豆子真要把我抓去当破鞋,我就在批斗会上把他塞进去,看他知不知羞耻。”

她和四房的干了一仗,结果李无香和稀泥而拿出一面镜子劝了架。

豆子接过水银斑斑、污垢兮兮的镜子,“怦”地一声,摔在地上,嘶叫道:“开会!”

四房的毫无办法,因为各房的联合起来了;虽然自己的背景大了去,可眼前被她们撸一顿也受不了哇!可豆子见天伸手要。真是苦不堪言,把压箱底的几块钱交了出来,道:“潘组长,各房真拿不出来了!再要,还不如杀了我。”

豆子揣着钱,脸上仍冷峻,却道:“你在潘家的工作是有进展的,对敬爱的谁谁是拥护的,好好干,争取干出更大的成绩,我去上面给你报功。”他敲榨勒索,还打出上面的名义,看来他的欲望才难填呢!

四房的费了这么大的劲,还赔得这么惨,把气都泼在了大房的头上,就是她不通脾,把李无香捅下来潘家早就太平了。

“啥,我是潘家的破鞋?”大房的面不改色,道:“你可查实了?”

四房的叫道:“咋没查实?你儿子茅根就是证据。”

大房的脸上微微笑了,道:“查实了就好,今个我们就去公社说明白。”

四房的觉得奇怪了,谁有破鞋自个往上面捅的?本人还没有向潘组长揭发呢?

大房的道:“你不知道吧!刘主任是我娘家的侄女婿,按辈份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呢!那天他带人来潘家闹腾,你看见他们进了大房吗?”

“啥,阉刀刘?”四房的傻眼了。

大房的推搡着她,道:“去呀!我倒要查查你四房到底有多脏?我咋看狗子不像老四……”

四房的忙挣脱她的手,灰溜溜地走了。

这几天各房的反而找四房的开会,不是研究抓破鞋,而是研究潘家古往今来永远没有破鞋,二房的说大哥是公社革委会的,三房的说二叔在县上,五房的说豆子可是亲儿子。六房的没啥背景,可一边开会一边削筅巴,削着自己的指头也不知道。四房的看着她鲜血浸染的灯芯绒,脸上花不棱登的,头伸到桌子底下了。她想来思去,可真为难了!连豆子都没说李无香什么,自己更不敢摸她的屁股脏不脏了。还是向潘组长交代一声蒇事吧,上头又不发薪水。

豆子叫道:“没有!你不说潘家一抓一大把吗?”

四房的道:“是我没查严实……总得实是求是吧?”

“你不说六房的是吗?”

“是呀!”她胁肩媚笑,道:“可我调查过,没有的事。”

他就想在潘家有所做为好在上面邀功呢!紧问道:“咋查的?”

她未经思索道:“我试过。”

他黑起了脸,道:“咋试的?”

是呀,俩女的都是鞋,谁套得过谁呀?她欲说让房里的试过,忙刹住了口,这不是自寻苦恼吗?

“李丕莲!”豆子指名道姓,又道:“你可不能给我蒙事呀!这革命任务是闹着玩的吗?这点事都干不过来,还指望你为革命流血牺牲?”

她才知道这差事有多倒霉,空着肚子耗着一身松驰的肉瞎忙乎,腿都浮肿了。丧声丧气道:“潘组长,她们真不是破鞋,洗个裤头还遮人眼目呢!”

一听这话他就火了!谁不知道潘家女人洗刷不说招摇过市,别忘了他可是潘家出身!震道:“想死了!”

她应声而抖,喃喃道:“真的,不骗你……”

豆子指着她的鼻子,道:“明个抓不出破鞋,我就拿你开膛破肚了。”

她眼都散光了。当初死缠着他要抓潘家的工作也是为先声夺人、压住六房的那冤家。现在失去了女人们的庇护,真被抓去了她们准拍手叫好呢!一回头他已走远了,她忙追上去,道:“潘组长,有了……”她追上又张口结舌了。

豆子叫道:“我看就你了,我现在就去叫刘主任带人把你抓去。”

第二天黄昏,有人向豆子反映后房里的糜烂不堪,前后左右瞧了瞧,又凑近去。

豆子道:“老当家的啥性头呀?”

“他不见天吃药吗?你以为是治瘫吗?补根的。”

他像烫着嘴巴一样咂巴着,不禁道:“你听谁说的?”

“小月。”

“一个疯子的话能信吗?”

“这不是没疯时说的吗?”

“这还有历史年头了!”他以为这能整出风头,道:“你查出点啥没有?”

此人忙向后院跑去,不久,手中多了一包东西出来。豆子接过来一看是一包药渣,在此人凑近耳语一通后,大步溜星走出了潘家。

四房的又叫道:“我来潘家后各房的一天放几个屁我都知道,可别让我说出来……”

“哧”地,二房的笑了一声,心里说李无香的看家本领啥时传授给你了?一抬头,看见她们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忙举手表态道:“我可没有。”

大房的没跟她再对质了,“咚”地一声,蹾在凳子上了,一屁股对着她。

四房的摇头晃脑地叫道:“潘组长说了,自个交代罪减一等!跟啥人有过,到啥程度,在哪有过……都得交代。”

六房的见她总盯着自个扯嗓子,心里不免惊慌了,忙别过身去。

薅松后,就施肥。躬着身,摇匀桶里的大粪,乍然被一手拍在肩上,惊惧地粪桶也倒了,一回头见是四房的。看着两只脏兮兮的鞋,还来不及埋怨。就听她冲道:“你死在这里呀!害得我好找。”随之大肚子一挺,叫道:“开会。”

三房的心一颤,沮丧道:“咋又开会?”

四房的叨叨不休,被她驳了几句,又把刀豆连根拔了。使得三房的抹着泪走了。

大房的道:“那你算不?”

四房的结舌了,可反驳道:“你大房的最有可能。”

六房的看出这会的倾向性、针对性,小声道:“不是把小月给抓去了吗?”

前几天豆子带人揪着小月的头发给拽走了,她受完潘家的折磨,又要受社会的摧残。她那哭喊的场面让各房的心有余悸,包括四房的在内谁不落点泪呀?她见天不穿着,还把每个男人当少爷,这样露在外面的破鞋能不被抓去吗?

各房的在堂屋里开会,坐着站着蹲着参差不齐,当然是四房的组织的。她去叫过李无香,可她不谨遵上令;就气不过,把有鼻子没眼的潘家老底,对着后房门口,跺着脚,挥着手抖落了一通,直到口干舌燥了。接着对各房的斥责了一通,说好了瘢痕忘了痛!忘啥本了也不能忘了李无香对各房的迫害。

看着各房的泄着脸盯着鞋面,她倒回了思路,重重咳了一下,叫道:“潘家老账以后再翻,今个开这会,啥呢?潘组长说了……”

现在的潘家像散了架的马车一般,李无香也不闻不问了。可日子这“无情鞭手还在使鞭”,甚至比以前李无香还鞭得更重更痛了,于是各房不由推着“马车”的某一段向前驶去,行的齐不齐、快不快没人计效了。这么乱的潘家不管自己,也撂不开嚷着要吃的儿女。闹了几天,潘家没闹出大道理来,只闹得更饿了。

睡在床上更是钻心锥肺的饿,三房的为了摆脱哭闹的孩子,自顾出来干活了。眼见刀豆花不少,有蒂上谢花呈“刀”形的了,她心里惦量过几天就能采摘了。由此脸上也有了笑意。

潘组长就是豆子。而他授予四房的具体抓潘家的工作,并正式委任她为胖小组长。

“潘组长说了,今个开会的任务不是吃,不是拉,不是折腾啥!是啥呢?”她的手一挥,身上的肉一抖,叫道:“抓破鞋。”说完睇着六房的。

这事各房的都知道。昨天阉刀刘就带着一伙人给潘家训过话,说潘家每一个角落都很溷浊,每一个人都很肮脏,要把潘家掏腾干净了才准在这山里呆下去,别污染了别人,便机得遑我亲自给每位潘家人涮洗一次脏嘴巴子……潘家现阶段的任务就是抓破鞋,抓到大伙儿认为潘家可以在这山里呆下去……

这山里就像寂静的夜迎来天亮一样,悄然地解放了,也算是山里的福份。而近些年来,山里的形势更不同了。沈家这山里的大地主何能幸免?解放前进出盈门,现在门可罗雀。

而潘家是这山里最大的主户,过去的“屁股”倒让外人剔不出脏东西。潘家被奴役的干活人和李无香抗争了很多年,按说现在应该要倒她吧?可潘家有翻觅她“屎兜”的太少了,也许同样还惦念着潘家过去见天的大白米饭还没有清醒过来。至使外人在潘家几天了,也没找到有力的证据扳倒李无香。不是潘家没出不肖子孙,是一直以来潘家干活的都聚拢在大房的身边。大房的不但不揭盖子、抖家丑,还尽力维护和争辨。外人走了,可潘家的不肖子孙还在,这形势也正猛烈。潘家内部闹腾几天后,各房都精疲力竭了,关上门睡觉。实是潘家下厨的使性子不说,还歇业了。

风和日丽,阳光灿烂,山里有些天没降甘霖了。可社会之风挡不住季节的绽放,在这繁华的季节里,山里碧草芬芳,多姿多彩,美不胜收。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正酣,眼下就有刀豆花。刀豆花是雪白的,开得严谨,一朵朵在绿叶衬托下像用白纸折叠的、正要振翅飞翔的白鹤。刀豆藤绕着几根枯树枝而蓬勃生长,底下蹲着一人,是三房的,正在专心薅草松土,一只蜜蜂绕在她头上嗡嗡地鸣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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