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身不由己再找伊 心有余悸不探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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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房的撞到四房的面前,上手就扇她。四房的躲过后,亦向她抓去,并道:“你们合起来都混县上去了,在小小的潘家会把谁放在眼里呀?”

大房的叫道:“叫小月出来对证!先得查明鞋子咋丢的?再捅李无香那里去,也得让这事见天日了,不明不白讹了各房血汗钱。”

先曝料这双鞋引起的纠纷到此为止,无疑有人拿它针对六房的,是布庄被烧后针对她向布庄“伸过手”的攻讦。可又为何戛然而止?以后再叙。

“这些话各房的帮记着。”李无香接着道:“那俩死丫头真是跟我较上了劲,没规没矩还治不得……”

大家才知道她把小月小枝赶岀了潘家,说她俩准在沈家。大房的甚至说她俩在沈家准过得好。

可李无香对怏怏不乐的四房的六房的赞道:“只有你俩知道我的苦处,去找了她俩。沈家人一手打一手揉,只有那死丫头看不出沈家的阴险。”

各房的中有欲撇开别的,都高声应和,说她俩是认贼作父。六房的四房的知道得吃哑巴亏、把牙往肚里咽了,哪知李无香另有擘划,只是时机未到。接着李无香派她俩去沈家确定一下,并交代道:“要是她俩在沈家,别叫她们回来,看看她俩吃耷眼食吃得了多久?”

她俩一时傻了,这又去沈家不啻挨揍吗?互相推委,又不得强拒,可还磨蹭,说总得吃了饭再去吧?李无香冲道:“饭还没得吃,你们又不会死。”

她们在责骂声中,捂着伤口,丧着脸走出了潘家。

刚走到潘家后山,六房的叫道:“真去呀?沈家就是把她俩栓住了,引潘家人去挨揍的。”

“不去咋了?李无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那俩死丫头在沈家吃好喝好,大冷天害得老娘……”四房的见她驻足,又埋怨她无理取闹,为一双鞋赔了大洋还得去挨揍,这次去沈家未知是被生剥还是活吞。

这时六房的还听得进去嫌言碎语?相互责怪了一通,差点没掐起来,好在互有克制,一边斗嘴,一边走走停停。嘴上叫掐,却迟迟不动手,势均力敌、单打独斗谁也占不了便宜。可不,今个都斗了几个回合了嘛!不过虚张声势是很有必要的,要不以为怕了对方。

毕竟在潘家是被支使的,况且还有任务呢!现在说是命运共同体、跋前疐后又有何不可?不由说着说着,一方口气一软,另一方马上偃旗息鼓。欲相商个应差的万全之策,既不去沈家招打,还要得到李无香的认可、甚至嘉奖。冷静下来,未施群策群力,好像难题就迎刃而解了,只是一回眸就发现“万能钥匙”就藏在“圣旨”里。可不,李无香又没说要把她们强拽回来,反而清楚交代让她们在沈家混下去。她们反正在沈家,又何必戗风踏雪、自寻烦恼、自讨苦吃呢?

于是她俩凑着头对好了口径,又叨了一阵那双鞋,都说好以后再也不要提这茬了,再提准不定出啥倒霉事呢?握手言欢,直至觉得去了趟沈家该回来了,就向潘家走去。

李无香对这事能不上心?可不,端着碗都边吃边焦盼,一见她俩就忙迎上去,道:“你们咋就回来了?见着她俩了吗?”

她俩以为她觉得到沈家时间还不够(可不,潘家还没吃完午饭呢!且她俩在冰天雪地、飒飒朔风中总想早点回去烤火吃饭),心里闹得慌,都不由放慢了脚步。李无香顿起疑窦,厉眼正色,审视着她们。

六房的虽然心虚,可还是壮着胆,堆着笑走上去,道:“我们去了,跑着去的,跑着回来的。”

李无香更加疑心了:这不扯蛋吗?跑来跑去咋不喘呀?连大吨位的四房的也呼吸平缓。可还没点破,厉声道:“你们见着她们了?”

四房的忙道:“真看见了。硬闯沈家肯定不行!我们用了心计,接近沈家后躲在暗处叫住了一使唤的,是她把小月小枝叫出来的。回来又抄的是近路。”

六房的忙接茬道:“小枝胖了。她说沈先生对她挺好的,还给她捻了脉,说她没准是双胞胎呢?”她编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李无香真将信将疑了,又探向四房的。

她又打起精神编道:“沈先生要我们代他向你问个好,说他也没来潘家拜个年。”立而见她脸难看了,又说:“还说等天暖了把她俩送回潘家。小月也挺好的,也长胖了许多。我暗地里嘱咐她一时别回来,沈家烧了咱布庄总得捞回一些吧!婶,对吧?小月还穿着那格子衣服,我说你总穿这件也得洗洗吧?看袖子上都结膏了。”她见李无香避开了,一放眼看见墙上衣服里有小月的格子衣服(这是李无香掩在里面的,为念证她俩是否去了沈家,哪知她自我暴露,不由掀出来,逮个结实),不禁张口结舌的。

可六房的还编道:“对,沈先生说过些天来看望你,布庄毕竟是沈之豹烧的……”

四房的忙截口道:“婶,我们没去沈家,怕挨揍。”

李无香勒令她俩第三次去沈家,并且要把小枝小月拽回来。

她俩领命而去,过后回来禀告道:“见着了沈小姐,她说她俩不在沈家。”

李无香又开堂问审道:“你们真去了沈家?”

她们都说愿提项上人头作担保。

李无香叫道:“那你们咋确定她俩不在沈家?”

她俩饿着肚子,顶着寒风第四次去沈家。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雪堆里,一脚深一脚浅,磕磕绊绊,特别是四房的一起一伏而若远视像在雪里簸荡,苦不堪言。在沈家见不着她俩,硬是把沈洁拽潘家作证。

李无香紧盯着沈洁,道:“沈小姐,各房的都说是不是沈家把她俩给扣下了?我虽不这么认为,可也想不出她们到底哪去了?”

沈洁也冷眼冷语相待道:“你还在这里猜忌我沈家,你想让她俩冻死在外面不成?我知道你这个人造作虚伪,就是我爹来了你也不信。为了她俩,我愿带你去沈家搜遍一柜一匣。不过你得认识到她俩可是潘家人,人命关天,出了啥……”她哽咽着,眼眶红红的,又别过脸去。

李无香这才慌了神,忙支使潘家人去寻找她俩。可她俩都离开几个昼夜了,潘家人到天黑也没找到。

天一直稀稀拉拉在下雪,冷得无处藏身,抱着火堆、缩在被窝还不过瘾呢!天刚蒙蒙亮,李无香就把各房人唤起来去找人。老五推开门,看见门边蹲着一人,忙向里面通报。大家都奔了出来,却见是冷得发抖的七房的,也不知她在外面呆了多久,正要伸手把她拉进来。

老七冲出来,把她推下阶面,叫道:“不是不让你回来了吗?”

七房的泪流满面道:“我舍不得妞妞。”

老七咆哮道:“你给我滚,潘家不要你了。以后也不要打潘家门口过,我看见了准打折你的腿。”

七房的扑在他腿上,哭道:“我愿意一辈子都跟着你,生是潘家人死是潘家鬼,我不怕苦。”

老七把她抛在雪地里,回身找什么要搒她。

后面李无香重咳了一声,大家忙闪在两旁让出一条路来。七房的跑上去,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婶,求你让我留在潘家吧!我不贪图享福,你当啥养着都行……”

各房的听着她恳挚的话,见她卑微的态度,无不落泪,心里谁不在忖度老七是不是东西?而李无香连训着七房的不是。

她哭道:“婶,我知道错了,以后改,就是早上跪两炷香也行。”

这句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善良人的心上,有人伸手去拉她,有人还数落老七。李无香看着几拃高的七房的,叹了一声,道:“老七呀!你女人丢了你的脸,有损潘家门面,你嫌弃她也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能休了她呀!女人只能侍一夫,这是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谁让你当初不开眼呢?把她撂在一边也该撂在潘家呀!以后看上顺眼的还可以娶一房嘛!我做主了,看在妞妞的份上就让她留在潘家了。”

七房的对她磕头如捣蒜,谢天谢地,哭声不绝。老七蹲在地上哭泣,转而抱着她哭在一起。别说大家,连李无香也露出看不懂的表情。

德子拐上来,问道:“婶,咱男人还可以娶小房呀?”

得她肯定后,接茬声不绝于耳,特别是男人,说多娶潘家才能壮大起来,才能把沈家压下去。以后只要有钱,娶十房八房都可以呀!生厌了可以撂在一边,又不会起醭上霉生锈……

德子吧唧着,笑道:“娘的,那过的是啥日子?讨几房好是好,可我还是喜欢小月……”

这下,提醒了李无香,叫道:“还在这瞎咧咧,还不快去找她们!双腿中间夹着啥呀?给我迈开些,没找着就别回来……”

挨近中午时,有一老汉匆匆奔潘家来,说要见潘家当家的。李无香见他腌臜不堪,没起太多热忱,没让坐倒茶。

老汉道:“我去扛稻草,看见草堆里冻死俩姑娘,一个还有身子……”

李无香大惊失色,叫道:“在哪呀?快去把她们请回来。小枝,你可别不给娘争气呀!”她划拉着双手,哭着追了上去。

她俩被扛回潘家时,美美地睡去了一样。值得一再提、催人泪下的是小月在有知觉时,把棉袄给了小枝。

潘家人盼年黄莲苦,年后日子逝流水,转眼间又是阳春三月了。梅林上不知什么时候白鹭又飞回来了,可潘家人说今年的白鹭比去年少多了,预测今年的梅子不会获得丰收。杨梅花又要开了,又是绣花姑娘圆梦的时候,潘家也有欲圆绣花姑娘梦的,那就是小月。千万别以为她死了,小枝也没有死,她就要做娘了。那么她们这对患难的姐妹在潘家是否仍膝行肘歩?

可小月今年一点也没有去看杨梅花的兴致,因为潘家有人告诉她说,杨梅花不但看了会死,就是想去看的人也会倒大霉的。小月也认为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上一年才那么颠踬,才有那么多眼泪,因此决定再也不去看杨梅花、探邪触祟了,希望在潘家能好起来。

杨梅花这么邪乎,偏偏人的脑袋也这么邪乎,小月不让自己想这事,却摆脱不了,反而缠绵悱恻,晩上做梦都是这事,醒后依稀记得杨梅花是黄色的。由此又去问潘家人,希望测梦得豁,豁然有备,迎接未来。潘家高人告诉她说,最好别去梦,人生如梦,一脉相承。小月絷不住梦,絷不住心,更絷不住一双眼睛,走出潘家就忍不住向梅林望去,每次都忏悔不迭:各路神仙山里社祇,我只是希望白鹭快些走、杨梅花快点开,还我一个宁静的心。

可偏偏每天都能见着白鹭,望着那一块飘逸的“白纱带”,不美丽纯洁了,更加厌恶了,因此心里同样忏悔道:我不是责怪绣花姑娘,我是怪罪自个,请上天不要罚我……

外面天高月明。小月走进房里能看见小枝的容貌。小枝道:“你看见白鹭吗?今个我听六房的说来了,特意出屋瞅了一眼。你还别说,还真好看,难怪你看它能忘了肚子饿……”

她不绝于口犯忌讳的话,使小月心里更痛苦了,好不容易撇弃会儿,又像紧箍咒一样缠上了。小枝哪知她拂意抑郁,反而有心凑乎道:“那我今年陪你去看花吧?电筒我去借。看一眼会咋了?”

小月在她脚下,“呸……”地连啐了几口,还气不忿儿,冲道:“你咋这样的人?就怕我过好,你拿棒子替你娘把我赶出潘家得了。你今年准倒大霉,比去年更惨更坏。”她不说出原由,说捅破了就现时现报,要她蓄存眼泪,备不住过两天就灵验了。

对小枝来说她是故意咒骂了,冲道:“你咋这样的人?要我哭,难不成你要替李无香把我赶出潘家?”

这一夜,她们犟起了性子,侧棱着背靠背睡,谁也不理谁,这可是劫后余生的第一次。

早上醒来,小枝见她哗哗掉泪,诧问:“真咋了?”

小月叫道:“咋了咋了?还不是你,要我死不成?”

她哭着找到潘家高人倾诉道:“我不想梦见杨梅花,可小枝让我梦见了,还是白色的,这不打紧吧?要不我把它梦成红色的……”

高人一边后退一边说:“这事别问了,再问半句我都会跟着倒霉。”

看着高人逋逃不及的样子,她泪如雨泄。

第二天起来还是能看见梅林上的白鹭,心里更加欲罢不能,由此认为今年会更不好过,甚至比去年更惨!于是见天愁眉不展的,又不肯跟别人说,心里的忧患得不到排遣,反而越累越多,因为高人告诫过:别提了,要五雷轰顶了!可见天都能听见潘家人议论这息息相关的事,有人说今年梅林准是一个大丰收年,原由是白鹭总不飞走……李无香也说会枝柯累累,原因是白鹭喧豗不已;让她不堪其扰,不堪其苦,决定去看杨梅花,死了拉倒!

可她上午再向梅林望去时,发现白鹭走了,满心欢喜向小屋要告诉小枝,可见她说肚子痛,笑道:“我的话灵验了吧!倒霉活该了吧!谁让你不让我过好。”

可小枝难以禁受,脸也煞白,倒在床上直滚。小月见她下身滴沥,才明白她要临盆了,忙跑了出去。

李无香没想到沈家这么猖獗,恨得咬牙切齿,却没发问半句,反而问她俩见着小月了吗?

她俩以为李无香心怯胆栗而只是张牙舞爪,在潘家人面前张架子而已;怕这事不了了之,回答所问之后,由是发挥调舌驭嘴的长处,争先唆使道,从四面八方奔涌出一帮人对我俩就打,还说打得就是潘家人,李无香来了也照打,指不定哪天要打进潘家,生啖崽子,掳走老当家的。

四房的道:“这么冷的天我可不去,又不是我丢的鞋,我只要讨回一块大洋。”

她们又动起手来,要不是有人息事准得挂彩,然后在大房的冲喝下一前一后向沈家走去。

中午要吃饭的时候,各房的见她俩鼻青脸肿地回来了,以为她俩在路上又掐上了,怕把这事捅开了,急急要把她俩推出去。可她俩早就认为一双鞋不足为较了,走到李无香面前哭诉道:“婶,我们去沈家找小月,被一个叫黑牛为首的带一帮人给打了,求婶给我们做主出气。”

六房的荡笑了两声,并未说话。可各房的看透了她五脏六腑一样,有人直直望着她。这时,二房的向这小杂房跑来,老远就嚷嚷着,人还没进来就把一双鞋丢了进来,“这不是李无香那一双皮鞋吗?”立而人到了。

她们围上来仔细辨认着,可不是这一双鞋吗?一双双手把鞋面撕下来,把鞋跟掰下来,很快把一双鞋扯成一块块的了,都说这双破鞋子就这料子的值几十块大洋?跟面捏的差不多。

大房的叫道:“可惜只管泄气给掰坏了,要不拿给李无香讨回各房大洋。快快给收拾起来,这鞋的色还没掉,讨不回大洋也要羞臊羞臊她。”

各房的这才发现几天在潘家没见着小月小枝了,都以为沈洁把她们接到沈家过新年去了。

六房的叫道:“我窝火不过活,要不现在就掐死,要不现在就去找小月,要不捅李无香那里去,今个没个说法没完。”

六房的叫道:“我就跟各房有仇?把鞋子丢水库里害各房的?”

看着一块块大洋变成单箕里的零零碎碎,想起那伸出的火钳还要担恶名、赔大洋,大家心里怎能当薄物细故对待?都一边干活,一边冷哼唠叨道,只有干这事的知道!不知是谁先一上手就把鞋子撕碎而就怕向李无香讨啥一样?人心隔肚皮!在布庄混几天就精于算盘了,一双鞋穿烂了退不回去,假装给各房的东西合起伙来讹各房二十块大洋……

各房的都追悔莫及,忙把碎片渣滓都收起来。

见要拿出去了,大房的道:“别急呀!先问问咋来的?又是打哪房出去的?”

五房的道:“不说我还忘了,听娘家人说老七要休了她。”

她娘家和七房的娘家离不多远,她的话当然可信。她们又议论这是为什么?一致认为老七终于厌嫌她了:在外她没个模样,在内又不能应附裕如,好在老七好性儿濡忍了她那么久。

原来二房的在水库边洗刷,看见冰面上冻着的东西像只鞋子,打捞上来可不真是?在库边又找到了另一只。

六房的见她们都望着自己,忙道:“这事真是小月干的!她可说过把鞋子丢水库了。”

五房的道:“她跟各房的没仇,巴不得做各房的女儿。”

按中国习俗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还在新年,潘家人又都忙起了活,在这冰天雨雪地里也有干不完的活,男人有男人的活,笃实的甚至在挑塘泥、瀵肥,而各房的聚在小手工房里,忙着各自拿手的活。

屋里燃有一堆柴火,她们围拢在火旁,手没停,嘴上更没停。这小屋也是“下层社会的政治讲台”,说了这几天的饭菜,红薯丝里见不着几粒米了,李无香准是在潘家人肚里捞回布庄被烧的损失,补苴罅漏。又有人说李无香开布庄赚了许多大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端着一个哭丧相、做出以大欺小的举动都是给各房看的。接着又扯到那顿团年饭上了,等得比生一个孩子还苦,可什么人带来什么样的盼头,轩子回来就搭救了小月,畏子那悖时鬼哪怕晚会儿回来报丧,李无香又掐准了那个时辰开饭一样……说来说去就是各房的没权,要生孩子也是上天拿主张的奴才命。

三房的道:“七房的咋还没回来,在娘家吃好了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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